我见犹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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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拒绝,任凭她被带走,喝下孟婆汤,暗许这个替身轮回。
甚至介入人间,施了法,弄出声响,吸引那男人的注意力,让他察觉到奄奄一息的前世,然后救了也。
我想不通自己的行为代表什么,只是感觉那名凡间女子说话的语调起伏让我极为怀念。
我深知,有七情六欲,才能够拥有那种特质。
做人,好吗?
也许……比没有七情六欲的神好吧?
我不禁有了异样的感触。在心底自问:为何我会做这种没有意义、道理的事?
才忆起,可能,很久很久以前,几百几千年以前。
我,也曾经是个“人”。
其二梦
“唉,讨厌,我真不想来这儿。”
“谁想?真怕这病会传染……啧!被派来服侍少夫人,真是倒霉透了。”
“可不是?我真不懂,怎么有人脸皮这么厚,死赖着不走。也不瞧瞧自那个样,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
“就是说么,本来咱们好好的,从她来了以后,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真希望她能有自知之明,快点还这里一个清静。”
“听说最近府里又收了几个新丫鬟,管事的一定先派过来,到时咱们就可以不必做这苦差事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交谈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校
昏暗的狭窄房间内,孟思君躺在榻上,一双凹陷的眼始终不曾闭上过。
“咳咳|”深怕自己真会传染给府中的人,她吃力地拉过被子掩盖那咳声。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慢慢地转移视线望着窗口,发现又已经到春天了。
第几个了呢?来这府邸后,她已经逐渐遗忘了时间的流动。
除了那扇窗和这间房,她什么也看不着。
门边还搁着几碟不怎么新鲜的饭菜,空气中一种食物发酸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又咳了咳。
那些已在府里一段时间的丫鬟讨厌她,常常把木盘放在门边后就走了,好几天都不会再来。
她有没有吃,或者能不能吃,她们不曾在意。
今儿个也是。她还是没能和她们照到面。
她真想……真想和她们说说话……如果她不咳不病了,她们会愿意和自己说话吗?钤钤、铃铃……神思有些恍惚了。她分不清昏还是睡,只是感觉好累……一阵阵铃铛声,又将她拉了回来。本以为是作梦,因为,这里鲜少有人会来,但那铃声只是逐渐接近,让她清醒了些。
谁呢?
撑坐起身,她注视窗外。两条小小的身影伴随着嫩嫩的笑声出现,再定睛细看,是一对衣着相同的双生子。
依稀记得,曾听说过孙家的亲戚里有这么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嘻嘻!”双生子其中之一,像是发现了这窗口,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孟恩君见状,下意识地往后躲进暗处,怕那孩子看到她会怕,也担心自己真会害他们生玻“呼、呼!有没有人?”小女娃儿踮起脚尖,就这样搭着木窗,想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另一个男孩儿本来也是有兴趣的瞧了瞧,发现什么响应都没有以后,就走了开。
孟思君忽然想到屋旁有个水井,要是他在那玩耍,会有危险的。
顾不了那么多,她连忙出声唤道:“别去。”
小男孩闻声回过头,小女孩则吏拉长了脖子往内看。
两双大眼睛努力地瞅着她的方向,她有些怯懦:不过因为担心他们会跑走,还是缓缓地扶着寝柱站起。
“那边不好,别去。”她柔声道。还是不敢走到较为明亮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跟个儿一样,连自己都觉得恐怖,她不想让这两个可爱的孩子惊吓到。
“啊,是一个姐姐!”女娃儿抬起手来先指着她半隐的位置,开心地叫道。腕上一对金锁钤炼,随着动作钤铃铛地响,煞是好听。
“哪里哪里?”男娃儿推开自己姊姊的头,抢着观望。手上也有同款的钤炼。
“啊,好痛!”她不甘心,反推回去,一来一往的推挤,就要打起来了。
“小心点。”真怕他们弄伤了自己。孟思君忍着冲出喉问的咳,扶着墙,很慢很慢地走近几步。“不……不要这样,撞到头就不好了。”几个月没和人说话了,她有点不知怎么应对,唇角淡淡的扬起,却又顿悟他们根本看不着。
两个孩子的笑好可爱,声音也很好听呢……他们会不会接受她?会不会?
“啊!”见里面的人总算有了动静,女孩儿忽地高兴地大叫一声,却又把孟恩君迟疑的步伐逼了回去。
“妳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男孩的面容非常稚气,但言语却故作老成。
孟恩君一愣,随即轻声道:“因为我病了。”
“病了?”女孩漂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伸手进怀中摸出一个小铃铛。
“给妳给妳!娘说神明会保佑。”她搭着窗,端起小手。
孟恩君望着躺在小小掌心里的铃铛,明明知晓女孩儿的这个举动并没有想得那么多,但视线仍是模糊了。
“那是妳的,我……我不能拿。”
“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喔。”她愉快她笑着。
“我……”一种深深的渴望,让她盯着那个铃铛不放。在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走近了窗边。
颤抖的指尖极慢地向前伸出,外面的光渐渐地照射在她只看得见骨头的手背上,她清楚地看见那知白纸般的肤色下有着青青红红的丑陋痕迹,那一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好猛。
会不会接受她?会不会?
“唉呀:我的天啊!”
“啊:”孟恩君才正触到那铃铛,就被人从中打了掉。
圆圆的铃铛摔在外面的石板地,她没按着,两个孩子也立刻被人抱离。
“我还道舅爷约两个宝贝跑哪儿去了,结果居然是到这里来了!”管丫鬟的大婶急忙挥手,命长工赶紧把那两个小祖宗抱走,自己则掩着鼻,拿出帕巾抹着手。
孟恩君只能看着他们被带离,什么都来不及说。
大婶甚至没把视线移到房内看一眼,压根儿就当那里面没人。退了几步,她一话不说,对着旁边一名丫鬟就赏了个大巴掌,尖高的嗓子骂道:“妳是怎么做事的?!叫妳顾两个孩子都顾不好,明明就交代了要好好看着,偏偏还让他们跑来这种地方:让老爷利夫人知道了,谁来担这责任?要是那两个宝贝得了病,妳就等着被赶出门吧?”
语末,还用力地扭了丫鬟的耳朵一把,丫鬟立刻疼得流下眼泪。
“别……”孟恩君气弱地抚着胸,想开口,但那大婶已经转身就走。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婶走回几步,丢下自己手中的帕巾,连同地上的铃铛踩着,一起踢到草丛里,才满意地离去。
从头到尾,她都当孟思君不存在。
那被教训的丫鬟摀着红肿的耳,伫立了半晌,才恨恨地瞪着那黑暗的窗口。
“都是妳!要是没有妳就好了!”她指着房间愤怒地大声泣骂,然后跑走。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孟思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温暖的春风徐徐地吹着,满枝的绿叶随着摇动。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地抬起手,将那扇窗给掩上。
“咳咳!”费了些力气走回榻边,她躺上去,脸朝着里面,用棉被盖住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
明明,已经春天了。
可是,那彻骨的冷,却冻结了她的所有所有……她真的觉得好冷、好冷……“怎么了,冷吗?”
粗哑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有力的手臂在床被底下环过她腰际,传达着暖意。
“不……只是作了个梦。”微红了脸轻声说着。嫁给他大半年了,她还是不太习惯。
“又作梦?”彷佛察觉她手脚过于冰凉,温柔的一揽,他用魁梧的身躯包覆住了她整个人。“恶梦吗?”他轻缓地抚着她的背骨,像哄孩子似地慢慢拍着。
埋在他厚实的胸膛中,她舒服地叹息。
“不,不是恶梦。”她柔道:“是一个……让我觉得现在很幸福的梦。”
“幸福到想哭?”他细心地用粗糙的指抹丢她眼角旁的泪水。
“对埃”她小小声她笑。
闻言,他似乎长数了口气。
将她的脸挪靠在自己肩窝当中,他低声道:“妳会一直幸福下去,所以,别再乱作梦了。”
“嗯。”她轻应着。
她知道,他半睡半醒,说的话其实明早就曾忘记。但她更清楚,即使只是梦话,他也不会对自己说谎。
闭上眼,悄悄地也伸手抱住他。她想,她被冰封的梦,一定会慢慢地融化,慢慢地遗忘,总有一天,曾完全消失不见。
总有一天。
其三因果
“我要休妻!”
这房间药味真重。他皱着眉,站在门口,没有想知道她会有什么表情的欲望。
真不知道爹在想些什么,为了对朋友守约,结果牺牲了他。娶妻将近五年有余,他们俩没同过房,没行过夫妻之礼,宛如只是住在同一个宅子中的陌生人。
嘱咐下人买药材给她吃,本以为她的身体会争气些,至少别病成见不得人的样,后来辗转得知她的情况,才发现这样只不过是浪费银两罢了。这女人的不知好歹,令他十分不高兴。
他都已经掏出了钱,试着想要帮她,是她自己不好,这副模样只会拖累别人,不值得关心和疼爱,恕不得人。
之前是因为有太多家业上的事需要他学习打理,才没空理会,不过现在他当家了,谁敢说话?
忍不住掩着口鼻,就连站在这里,他就已经觉得是一件难忍的事,怎可能和她同住?他还想活久一点,不想沾了她的晦气。
让这种要死不活的媳妇进门,根本只是徒增笑话。
“明儿个,我会叫下人将休书递上。”简单交代一句,不愿再多留一刻,也不打算听她回应,他使转身推门。
早走早好,明天以后,他和她之间,就不再有瓜葛,终于不必背着个包袱。
他已经安排好了,那陈员外的女儿如花似玉,虽带有点娇气不愿做小,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打发走了她,他就可以去下聘了。
妻子,果然还是要这种千金闺秀好。
“咳……咳咳!相、相公。”
听到身后传来气弱的嗓音,言词亲昵,他眉峰更牛“我会给妳足够的银两带走,这样妳答应了吗?”还不改口?
她似是楞了楞,未久,才小声地启唇:“不……我,咳陔……我不是那个意思……咳咳:”好不容易顺了气,她的语音已然全部沙哑:“孙公子……我只是……咳咳咳……想说……谢谢你而已……”她有些飘忽地道。
谢什么?谢他给她的银子,还是谢他的忍耐?
只听她好似缥缈地自语:“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自是要谢谢你的……”
他闻言暗忖:那可以省了去,因为这五年来,他运牠的长相都没能认得。
一拂袖,他径自离去,没予回应。
翌日,他修了封休书,命管事拿去,却不料管事回报,她已病逝。
没有什么哀伤的感觉,他甚至想着她为何不等出府再死,府邸中有冥丧,下聘的事又得缓一缓,给那些街坊知晓,还要被他们指指点点好一阵子。
真是麻烦!死了都还这么麻烦。
几经思量,他终究只放出了休妻的消息,没说明她病逝府中。草草地唤下人处理,自己则早已去忙另桩喜事。
两个仆工替她找了块偏僻的地掩埋立碑,其中一个较为不忍的,好心地予以祭拜,不过那仆工还乡之后,坟上就逐渐生草,一场大雨,更是让简陋墓碑上用木炭写的文字冲刷消失。
坟,变成无名坟。
在他迎娶新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