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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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竖眉,想要凶人,却因为那隐藏不了的担忧而打了大大的折扣。
“真的啊?”她笑,迷蒙了视线。“那……真好。”轻描淡写的,她没有特别强烈的执着。
能否真正痊愈,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在她清醒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受到,充斥在最深沉意识里的,是自己是否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张开眼就看见他,没有被带走呢。真好,真好!
骆旸无声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小风机灵,莫姨又正好在家,那后果可真不堪设想。本来他想是想骂她一顿的,但……总是这样的,遇上她那种似乎从来不曾这么喜悦的笑意,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他虽沉默,但神情却柔和了下来。
感觉他传递过来的关心,她凝视着他半晌,才小小声地道:“你知道吗?我……作了一个梦喔。”
“……什么梦?”彷佛怕吵着她,他只是轻声地响应。
“我啊,梦到我本来是个没人爱、没人在乎,甚至没有存在价值的人。”半垂着眼,她缓缓地低诉:“然后,忽然有天,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害怕极了。”
他无言地地倾听,神色温和。
“可是碍…我很幸运,因为有个人帮了我。虽然他似乎感觉我有点不寻常,可还是忍耐又细心地照顾我,请人教我在这里重新开始,增加我的朋友和快乐……他……他甚至改变了我某些非常不应该的想法,我好感激、好感激。”
“只有感激?”他瞅着她。
她笑出声,表情却有点悲伤,又带着疼痛。
“骆大哥,你……知道“七出之条”吗?”摸上他的脸,她一些一些地触碰着,“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环境里,身体不好就像是一种重罪,像我这样带病的女子,是没有被人爱的权利的……”
他没有安慰,没有回答,也如平常般没有深思她那又古又今的话,只是反问:“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我,妳会如何?”
几乎是同时,她颤着睫,绽出了笑颜。
“嗯,我不会走,也不会改变心意。”她知道,她一直都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你教会我的。我现在不认为那是一种罪……而是一种考验。如果有人能接受这样的我,通过这个考验,那人才是真的……真的爱我……对不对?”
“对。”他板着脸严肃道:“所以,妳什么都不要乱想,也不要作这种奇怪的梦,乖乖地当个好吃懒做的病人就好了。”
他说对呢,这么毫不迟疑。
他有没有察觉,他等于说了“爱她”这两个字?她本以为,他这么容易害臊脸红,是一定不会讲这种话的。
她怎会不幸?她怎会命不好?
是不公平也好,是一个机会也好,是阴错阳差或者天可怜见,怎样都好。
她的确失去了很多,但是,如果她拥有全部,就没办法遇见他:没有遇见他,她就只能抱着遗憾、满心的想与恨,直到死去。
她深深地望着他,久久,才低声道:“或许,我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你相见呢……”
“……什么?”
“不,没什么。”或许,晚点再告诉他,她还梦到了他们俩白头的样子。
“别再说话了,妳声音哑了。”
她点头,让他陪在身边,静了一会儿,她又开口:“嗯……骆大哥。”
“又怎么了?”
“什么是开刀?”
他一顿,对上她睁大的眸半晌,才了开眼耐心道:“开刀……开刀就是把妳身体切开一个洞,然,在妳身体里进行治疗……”
“好、好恐怖……”
“咦?咳!其实医生是趁、睡着的时候才会动手,妳不会痛,也不会看到血,所以……”
另一个开始
“老大!你有没有搞错!你突然改成这样我很难做耶!”常雅文头上戴着工地的安全帽,一手拿着建筑图稿,一手拎着把铁锤,看到骆旸来了,立刻飞奔上前张牙舞爪。“咦?思君,妳出院了?”慢了半拍才看见他旁边的女子,她大声地表现自己的惊讶。
“嗯。”孟恩君微笑,“妳还是一样有活力。”
“那可不!我的优点嘛!”哈哈两声,她伸手就想搭住她肩,不料却被一只大掌从中阻扰。“干嘛啦!”她瞪着自己的师父兼老板。
骆旸瞥她一眼,道:“她才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妳别把细菌传染给他。”
“什么细菌?!”常雅文本想和他理论,后来一看自己满布泥尘的双手,连忙后退两步,跳开一个距离。“妳还不是有细菌……虐待人的细菌。去!”暗暗念两声,她给了他一个白眼。
“妳过来。”他牵着身旁人的手就要走。
“等一下啦!”常雅文赶紧追上,手一扬,指着图稿上被修改过的地方。
“还没给我解释清楚,你这个地方——”
他停步,侧首,挑眉道:“妳一个建筑系高材生,该不会运这种小事都摆不乎吧?一知他心意,但被他这样在人前呵护倒是很少有过。孟恩君不禁红了颊,自己在心底欢喜,是对雅文不好意思了。
她呆了下,随即光火,“你说什么?!”居然敢怀疑她的专业知识和一步一脚印被虐待而累积出来的技术:她指着他的鼻子,“你别以为妳现在出了名就有什么了不起,好啊好啊!我要是不把它搞定,我就不姓常——”随着语音的拖长,她奔回临时搭建的休息处,召集那些被她唬弄说是校外教学、其实是来做工的同学朋友,外加只是有点交情的路人甲乙丙丁,开会协商,排除困难。
“雅文……”
“别管她。”轻拉着孟恩君,他老神在在地带她往后院走去。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对她好坏。”
“这是磨练,这样她才会进步。”一点都不惭愧。走到一个定点,他指着这栋他住了二十多年、现在即将步入改建的两层楼老房子。“最右边的地方,我想把它打通,这样子那个房间就会变大些。”
她抬头望,那里是他搬出去前住的房间。“为什么要变大?”
“因为本来是一个人睡,但以后就是两个人了。”他的视线不是放在她身上,话声也比刚才僵硬了点,像是极为不熟悉。
她楞住了。转动脖子,凝视着他,差点找不着自己声音。
“你……说什么?”她颤语:“再……再说一次。”
“我说,以后就是我跟你两个人一起了,所以房间要大一些才好。”他重复道。本来不想先讲的,见她傻傻地瞅着自己没有反应,更加觉得大概太过于突然。
场台好像也不太对。还是要送束花,然后半跪在地?
……他绝对做不出来。
清咳一声,他红着耳朵回过身,准备亡羊补牢转移话题。
“我听小风说,妳喜欢在院子这块空地种花,所以——”随着一个从背后而来的撞击,他的话声中止了。
缓缓地垂首,睇着环在腰间的骨瘦手臂,他的眼神充满怜惜。
“这是妳第一次主动抱我。”他知道她很保守'奇''书''网',每每都是他先亲近,但却又担心她不喜欢。她会有这种举动,他简直要感动得落泪了。
她只是把脸贴在他背后,没有说话。
把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他昂起头看着天空,笑道:“妳知道吗?终于能够盖一间大房子让大家一起住,我实在很开心。”他难掩愉悦,轻轻地拉开她,让她站到自己身前。
她更开心,比他开心好多倍。
好多话想告诉他,像是要溢出来的某种情绪想要表达,她湿亮的眼眸里闪着光芒,由于太过于急躁,让她要比手划脚起来了。
“没关系,慢慢来。”他失笑地握住她握紧的心拳头,“时间多的是,不急。走,去找他们,下星期要动工了,我要打个电话联络工地认识的朋友来帮忙。还有莫姨的厨房得增大些,还想问问晓生要不要换间安静点的房间,顺便在院子里做个小风也可以玩的秋千……”
夕阳下,身影拖得好长,随着细微的动作摇摇晃晃,像是快乐地在跳舞。
绕着圈圈,永有无止境。
《前因后果加中间》之完全补充版
其一人——活着,有什么好?
当一个人活着,有什么好?
人们说,自己是万物之灵。但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多大多的事情,所以很多东西就没办法单纯地来看待。
“妳就是孟思君?”我问道。
“是……是的。”
明明就在发抖,明明连头都不敢抬,为什么这个凡间女子还要扯谎骗我?引魂使者会弄错,难道她天真的认为看尽人间生死的我也不曾发现?
“妳可知欺骗神明的下场?”
她剧烈地颤了下,我并不意外。
每个曾经站在这里的人,都会害怕。
害怕,似乎是一种负面的情绪,我……已经遗忘很久了。
“我……我希望把我的命让给她,就算下辈子没办法当人也无所谓,我……我求求你!”
她跪在我面前,虽然距离很远,但我依然瞧见她脸上的表情有多么认真。
这个凡间女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引魂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前世,因为这样,而产生怜悯?
为什么?
她应该知道,她的前世和她一样,皆苦于疾病!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让她的前世返回阳间再去受一次苦痛?
她应该是最明了那种悲伤的,不是吗?
“妳真的清楚妳在说什么吗?”我忍不住开口。
真是奇怪,我应该要立刻判她打入畜生道,然后拘回前世的,但我为何却想明白一个凡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清楚:我清楚:她跟我一样,但我不愿看到她和我有相同的结果。我知道我自己再回去是没用的,虽然我们两个的命运很相似,可我相信她在另一个地方能找到另一条道路,因为……因为我们两个执着的东西是不同的。所以找求你……我求你给她一次机会!”
我望着她那么激动地诉说,不知怎地,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
人,都是这么复杂的吗?
在这殿前,有多少人想活却不小心死了,又有多少人想死而不愿活着。
上天赐予生命,上天收回生命,不论如何做,都会有人怪罪神明。
他们怪上天不长眼,但谁又知道,即使神明看到了人世间的苦状,也不曾同凡人般有任何哀伤之感。
人为什么不像其它动物,生老病死,就这样过其一生,不会有怨,不曾有恨:相对的,也不会有喜有乐。
悲伤,愤怒,遗憾,冷漠……甚至恐惧。
在这里,我看过太多大多。但我却仍不能全部了解。
有的人很伤心却在笑,有的人很生气却故作不在意,有的人很害怕却还是要逞强。
口是心非,颠倒黑白。
人的七情六欲,为什么会如此复杂?这样不是很辛苦吗?
一个凡间的弱女子,怕得连声音都在抖,为什么还站在我面前,这么努力地关心她的前世?
这就是人吗?除了自私自利,除了相互伤害,除了贪婪好斗,也有这种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去换得他人幸福的人吗?
“妳不后悔?”等我发现到的时候,已经出了声。
她先是一顿,随后牵起一抹快乐的笑,不知为何,我竟觉心口一紧。
“我不后悔。她是我,我也是她,如果我不能幸福,至少,我希望她可以。”
某种声音,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
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
彷佛,是十分十分久远的声音……
我没有拒绝,任凭她被带走,喝下孟婆汤,暗许这个替身轮回。
甚至介入人间,施了法,弄出声响,吸引那男人的注意力,让他察觉到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