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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帝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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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子尹还在摇头晃脑道:“秦淮八艳中,若说入得四妃的,我方才说的几人倒都有可能,但花国论后,正如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般,总是要得到那个花后的才能算是极品。”

雷公子大声道:“不错,得个妃子称号有何味道?若依我看,云琴儿高中花后,别无悬念!”

孟贤喃喃道:“云琴儿……”目光转动,望向众人道:“几位公子要捧的就是云琴儿吗?”

见众人并不搭腔,但显然是被孟贤猜中的神色,孟贤叹道:“几位公子皆是身家倾城,有你们几个来捧,那云琴儿只怕想不成为花后都难。”心中却忍不住龌龊想到,你们捧云琴儿成为花后不难,难的是云琴儿只有一个,你们四人如何来分呢?

雷公子傲然一笑道:“不错,其实就凭我一家,捧出个花后也不是问题。我真希望有人和我争争,不然也未免过于无趣了。”

秋长风也在望着江面,喃喃道:“绝不会无趣了,我可保证,会相当有趣。”

就在这时,秦淮河上掌声雷动,喝彩连连。原来柳眉儿一曲已唱罢。众人喝彩不休,早有小船如鱼,游到柳眉儿的画舫前,奉上彩头。竞艳后,彩头最多之人就为花后。

那八艘画舫旁,最少停了二十来只大船,想必都是富家子弟,河面虽宽,但这些大船行驶并不方便,因此派小船去送彩头。

贝子尹撇撇嘴,突然道:“到云琴儿献技了。”说话间,走到了船头。雷公子也跟随到了船头,神色期盼中带分紧张。

就算孟贤都忍不住起身踱到船头,想看看让船上这几位富家公子看中的究竟是何等绝色。可见到雷公子等人的紧张神色,孟贤心中奇怪,暗想花国论后,也不过是个噱头,就算无法选中,也无关大局,可这几人为何这么紧张,难道仅仅是因为面子的缘故?

荣公子和江南飞互望一眼,对秋长风和叶欢拱手道:“两位仁兄难道不想看看云琴儿吗?她弹一曲,真所谓此曲只应天上有……”

秋长风只是摇摇头道:“我是不通音律的。”叶欢一手搂着歌姬,另一只手早把酒儿递到身边那歌姬的嘴旁。他举止温柔中带着放浪,那歌姬含羞将酒吞下半杯,娇笑道:“叶公子,到你了。”

叶欢哈哈一笑,竟将剩下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道:“芳菲不尽红颜老,莫如怜取眼前人。看或不看,结果有什么两样呢?”

荣公子脸色数变,未等再说,就听到了一声琴响。

琴声一响,秦淮河上的喧嚣旖旎倏然不见。

原来云琴儿已然登场,轻舒玉腕,在这灯火如星的河面上,奏起了天籁之音……

盛夏季节,秦淮河上虽清凉,但多少有分暑热。琴声漫起,却带了分深秋的萧瑟和惆怅。

那惆怅满怀,萧瑟入骨,闻音之人,就算是雷公子、贝子尹,脸上都带分落寞。繁华之后,自然落寞,繁华红尘、纵酒狂欢本不也是另外一种落寞?

那种夜深人静无眠的酒醒,那种漫漫长夜咀嚼的寂寞……

纵使千古风流,纵是走马章台,但黄粱梦枕,庄生迷蝶,酒醒时,不过是杨柳岸、晓风残月。

琴声错落,就算是秋长风眼中,也是带分萧索的意味。叶欢虽左拥右抱,可目光不时地望向秋长风,带着些许的意味深长。

就在众人沉浸在寂寞之中,琴声陡转,变得慷慨激昂,肃杀肃然,又将众人带入剑阁纵马,夜雨洗兵之境。

铁马金戈,风雨如兵。

那旖旎的秦淮河上,竟然被一曲感染,有了西风残冷,汉家陵阙的壮怀激烈。这截然相反的意境,一曲连接,浑然天成,早让人如痴如醉,如歌如泣。

众人心随琴韵流转,时而萧瑟、时而激昂,忽进寒冬飘雪,又入暖春飞絮。众人闻之,但觉心中愁肠百结,多情多感,不干风月。

一曲终了,秦淮河上出奇的没有喝彩掌声,众人竟还沉浸在曲声曼妙之中,半晌后,才有如潮的掌声喝彩声四起。

秋长风轻轻叹口气,喃喃道:“一曲分四季,妙音天难闻。只是……”他话说一半,突然停止。

叶欢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只是什么呢?”

秋长风摇头道:“没什么。”

叶欢一笑,居然不再追问。

秋长风也是笑笑,竟然也不再说,可他心中却多少有些奇怪,这大船之上,他对江南飞虽是客气,但最感觉有意思的却是眼前的这个叶欢,他始终觉得这个叶欢有些不对劲。

秋长风的感觉很敏锐,他认为有问题的地方,迟早会追出问题所在。他这种敏锐的感觉,却是建立在极为缜密的推断和经验上。

他能片刻看出死者的死因,他也能一眼看明白对手的心思来历,所有的判断,在于他丰富的经验和渊博的头脑。

没有谁知道他如何能做到这点,就算纪纲也不知道。可秋长风自己却知道,他用了足足七年,才学会了一整套观人的法则,他下的苦功,到如今终于有了收获。

这套测人法则听说是传自北宋仁宗年间的名捕叶知秋,经数百年的积累,才由一个天纵奇才的高人发扬光大,整理出一百三十五条法则,二千零二十四句口诀。

口诀叫做乾坤索。

这口诀一直很神秘地存在,直到大明初年才被人发现。

而这两千多句口诀,不但早被秋长风牢牢记在脑海,而且运用的炉火纯青。

他上船后,本是对船上众人一无所知,他就是凭借苦练多年的观测之法,轻易地让几家望族的矜夸公子低首。

可他始终琢磨不透叶欢的底细。

他绝不信叶欢是长白人士,也不信叶欢是做生意的。他方才故意欲言又止,若是寻常人,早就追问,可叶欢竟能忍住不问,可见是个自有主张之人。

秋长风一连数次试探,只测出叶欢这人善于掩饰内心的情绪、孤傲,又很是老辣。这种性格,本和叶欢的年龄格格不入,叶欢能年少老成,对花国论后远没有荣公子等人上心,这说明他本意很可能不是在花国论后,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要知道燕雀不知鸿鹄之志,鸿鹄当然也不屑与燕雀为伍。

秋长风看其举止,知道叶欢绝不会和荣公子等人一路,因为荣公子那些人不配,既然如此,叶欢的本意就很值得推敲。

叶欢和秋长风根本没有半分关系,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秋长风将此疑点记在心间。而他这时候也没有想到过,许久以后,会从叶欢身上,得到个惊天的答案!

秋长风心思飞转,但表面仍是平静自若,这时秦淮河上又是一阵鼓响,听荣公子道:“田思思登场了。这里能和云琴儿比拼争夺花后的……只怕就是这个女子了。”

贝子尹轻摇折扇道:“田思思不过是歌喉不错罢了……”

雷公子冷哼一声,“我看也是稀松平常。”

那画舫上灯光最耀处,现出个女子,孟贤远远见了,只觉得河面风起,那女子如仙女凌云,似要踏波而去,不由得心中暗想,你们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那个云琴儿一直坐着低头弹琴,我根本看不到长得什么样,这个田思思风采脱俗,我看却也不错。他倒不想他自己也是看对了眼。

这时乐声响起,却和云琴儿的琴声截然相反,婉转细腻,如愁如叹,若说云琴儿的琴声是大江东去,那田思思画舫的声乐却像花前樽酒,别有一番情调。

乐声浓处,田思思开口唱道:“落花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兰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那歌声悠悠荡荡,在江面上飘着,如思春少女,情窦初开,更有一番让人怜惜的味道。

江上众人听得痴醉,都觉得这一曲仿佛田思思对自己所唱。

田思思唱得是元朝王实甫的一出《西厢记》。

王实甫的《西厢记》,传诵百年,不知道打动了多少多情男女的心扉,从元到明,经唱不歇,益发的得百姓欢心,若论流传之广,简直可媲美当年的柳永巷陌井水之词。

孟贤虽不是雅人,但也听过这《西厢记》,只感觉别的优伶所唱,都不过是聋子的耳朵——配着的,只有田思思一曲,才道尽了天下幽怨少女的心扉。

若不是隔水而望,孟贤真恨不得找个墙头跳过去,守在田思思身前。心中早当田思思就是那个婉转多情的崔莺莺,而自己就是那风流倜傥,夜跳墙头的张生。

歌声方罢,众人不知谁道了一声好,叫好之声排山倒海的涌来,竟比方才云琴儿时的叫好声还响亮三分。

孟贤也忍不住地鼓掌,陡然觉得气氛不对,扭头一看,见雷公子等人瞪着自己,神色不善。孟贤眼珠一转,笑道:“这田思思的曲儿真的不错,但比云琴儿还是差些。田思思的曲儿还能让人记得叫好,云琴儿的琴声却让人已忘记叫好,其中高下之分,云泥立判了。”

众公子脸色好看了些,荣公子叹道:“不错,若论技艺,当以云琴儿第一。可自古以来,素来曲高和寡,这个田思思甚得人缘,只怕很难对付。”

江南飞笑道:“荣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用把这花后之选看得太重。就算云琴儿中不了花后……”

雷公子不满道:“还未出手,江兄就打退堂鼓了吗?”

贝子尹轻摇折扇道:“就算江兄退出,凭我们几个也够了。”他口气中自信满满,显然是对自家的身价很有把握。

要知道大明制瓷业蓬勃发展,无论从哪个方面,技术都可说是达到自古来巅峰之境,景德镇的瓷器更是巅峰中巅峰。而提及景德镇的制瓷,就不能不提及贝家,也就怪不得他如斯狂妄。

荣公子松了口气,喃喃道:“这样当然最好,不然的话……”

孟贤见荣公子脸有忧意,更是奇怪,暗想就算云琴儿评不上花后,荣公子也不过是丢点面子,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这时河面上锣声脆响,秦淮河畔再次静了下来。

荣公子、雷公子、贝子尹互望一眼,神色中都有分紧张,反倒是江南飞还算镇静,喃喃道:“眼下就等清点后,由主事人选出结果了。”

孟贤道:“主事人是谁?”

江南飞笑道:“主事人乃这秦淮的高先生和一帮才子。”

孟贤皱眉道:“秦淮还有才子吗?”

江南飞一怔,半晌才道:“这高先生是‘吴中四杰’之一高启先生的后人,应该算是才子吧。”

孟贤不由得心想,“吴中四杰”高启,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哦,对了,当初上师那幅火鹤画中的两句诗就是他写的,可那话上师说出来行,高启写出来,就是在找死。

孟贤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如今才子又值钱了。不过红颜命薄,才子命短,只盼高才子不要和他爹高启一样,死的那么早了。”

原来历代文人待遇不同,宋时的文人待遇可算至高无上,把谁都看不在眼里,当年就算赫赫有名、后人传颂的天龙大将军狄青,睥睨八方,纵横天下,在和夏国交锋时,也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应付宋朝腐朽文臣的牵制。

不过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文人的好运不知珍惜,在宋朝的时候被挥霍了干净,到元朝时,因为元人马上取天下,对文人极为轻贱,甚至把文人列为娼妓、乞丐之流。

到了明朝时,文人的命运总算有所好转,但好转的有限,朱元璋贫农起义、做过和尚,马上得天下,虽用刘伯温、宋濂之计,但对文人其实也不看重。刘伯温那大的功劳,不过才是个诚意伯,不能列及王公之位。宋濂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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