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色氛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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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你不是该与织真比剑吗?”老妇人叹口气,就着清水将药丸吞下。
“寒泽少爷的剑道原本便极为高明,只不过生疏了几年,经过这段时间的比试已足以与左卫门打成平手,左卫门没能再帮上什么忙了。今天起改由秋之左卫门辅助少爷学习。”
“是这样吗……”老妇人轻轻地揉揉胸口,不多时又吁了口气。“小冬,你这孩子也真有孝心。”
冬之左卫门在屋外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僵!
老夫人会这么说自然是看出她对寒泽织真的威慑了。原本她可以继续陪他练剑,能多看他几眼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现在她却舍下这机会不要,回来守在老夫人身边,当然是很有孝心了。
冬之左卫门不知如何反应,只能低头不语,心里却十分钦佩老夫人灵巧的心思。原以为自己已藏得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却还是瞒不过老夫人那双玲珑眼!
老夫人只是涩涩一笑:“傻孩子,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比起小夜子还要亲近几分,你那些小心眼我又怎会看不出来?只可惜……唉……”
只可惜她与寒泽织真身份悬殊,这是她早已知道的,又怎敢痴心妄想?时代的确是变了,便有些分际却是不能打破,也无法逾越的。
“小冬,你看那莫芜薏如何?”
冬之左卫门轻轻回答:“人品极好,若不是短命了些,又跟过姬月少爷,应该会是寒泽少爷择妻的不二人选。”
“我也这么想,只不过织真那孩子心眼死得很……”老妇人长长一叹,终究没说下去。“你退下吧,我没事了。”
冬之左卫门犹豫了几秒钟。
“不要紧了,退下吧。”
“是。”
老妇人倚着和式桌,脸色依然苍白。
持着自己已藏不住颤抖的手,她忍不住忧心叹息……
她的大限已到啊!只是不把这些孩子们调理好,这家族恐怕免不了要掀起一场战事了……她还有多少时间呢?唉……老天爷啊!请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吧!
她知道会受到排挤阻挠,但没想到这种日子会如此难熬!每天短短四个钟头过下来,竟有如四天那样漫长……
她在美术馆里得不到任何想要的资料,典藏资料室总是有人正在使用,需要查阅的资料总是有人先借走了,想看的幻灯片不是保养中,就是权限不足,不准观看,甚至联想借用工具也办不到!
原本,美术馆中还是有些热心的学长学姐愿意给她帮助,但从第二天开始,她突然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瘟疫,仿佛连从她身边走过都会招致天怒似的,谁都避她避得远远的,深恐惹祸上身。
她沮丧得想哭!这样的待遇又岂是她这一生曾经历过的?
一直待在教授身边的两个助理原木跟百合子终于受不了了。
起先反应最激烈的原木竟不声不响地投靠了馆方,突然成了主管级人物。
而百合子今天递出了辞呈,走的时候眼角噙着泪对教授说:“对不起……我不能赌上一生的前途……”
脆弱而禁不起考验的人心啊,古今皆然!
现在只剩她与教授了。老教授嘴上不说,但从他急遽苍老憔悴的容颜,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堂堂一代宗师,竟在转眼间被人弃如敝履!这感觉谁承受得起呢?
忍了好久,只是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坐在旅馆前的小公园里,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忍得住哽咽,却忍不住身体剧烈颤抖——她好想放弃算了!
放弃吧!何必为了自己而牵连那么多人呢?
尊严,是活人才需要争取的,她这行将就木的人,还争什么?也许明天,她连一口气也争不过命运,届时又当如何?
“别哭……”
手帕送到她面前,泪眼迷蒙中,她看到寒泽织真,浑身脏兮兮的,还穿着侍应生脏兮兮的制服。
低着头,还想假装坚强,只是无论如何办不到!愈是想忍,泪水愈是滂沱……
寒泽沉默地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身上。
排山倒海而来的委屈、沮丧,所有伪装的坚强、豁达,终是全然崩溃!
她紧紧握手成拳,撑住自己破碎的呜咽,但怎么也忘不了美术馆里那些人的眼神,闪躲的、冷漠的、空白的、鄙笑的……人啊!为何总要互相伤害?那些眼神的杀伤力,竟比任何嘲弄都要更加伤人!
寒泽织真轻轻地拥住她,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他真想狠狠地痛殴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更恨自己竟如此无能,竟无法保护她不受其他人的恶意伤害!
破碎的哭泣揪疼了他的心,教他无所适从,教他痛楚难当!
整整过了十分钟吧,她终于将那些不满的情绪全部宣泄完毕,空荡荡的心突然觉得有些羞涩。
她缓缓离开他的肩,很不自在地低着头拭泪。拙于言辞的寒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是经过这一哭,两人之间却仿佛建立起某种奇特的亲密感。
他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好半晌,才呐呐地问:“好一点了吗?”
“嗯……”坐在小公园冰凉的木头椅子上,凉凉的空气吹干她的泪,思绪终于清明。莫芜薏勉强笑了笑:“对不起……我真没用……”
“别这么说。”他闷闷地,虽然不很确定到底发生何事,但却很能想像小夜子的手段。“如果你不开心,美术馆的工作可以考虑放弃……”
“不,我不能留下教授一个人承担苦果。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必须自己去面对它。”
这答案不需要她说,他早能猜到。寒泽叹息一声,注视着莫芜薏的眼,不由得怀疑为何在这样脆弱的外表下,却能藏着这样坚强的灵魂?
“你不必为我担心,哭过之后我觉得好多了。”她也叹口气,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我只是不适应这种情况……”
“你没必要适应。”他带着些许忿怒打断她:“是小夜子做得太过分!”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战争,我不希望你介入。”莫芜薏说道。“我说过我不需要保护。”
但他却不能阻止自己!
寒泽织真沉默不语。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了?依旧目前的情况,他要到何时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如果太祖母要他证明一年、两年呢?届时芜薏已经被小夜子整成什么样子?或者她受不了折磨,再度回到姬月的身边——
想到种种可能性,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他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夜子将芜薏逼回姬月身边!
“Moore……”
寒泽织真与莫芜薏同时抬头,姬月良将不知何时靠近,他们竟一无所觉。
姬月冷冷地睨了寒泽一眼,随即走到莫芜薏身边:“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联络?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他脸上的忧虑看起来是那么真实,没有丝毫伪装。
她也相信他的确担心她,但望着过去爱人那张俊美高贵的脸,莫芜薏却只是摇摇头,平静地回答:“没有必要。”
“Moore,我知道你恨我。”姬月叹息着开口:“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有苦衷,而且我心里爱的始终只有你一个而已,难道你不相信我?”
莫芜薏蹙起眉,他说的话如此千篇一律,像连续剧、像小说电影里的情节——他怎能忍受将他们之间会有过的美好感情变成一出不入流的肥皂剧?
“Moore……”
“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过去了,没机会回头。”她轻轻推开他的手,口气几乎是遗憾的:“过去的,很美,只是不能回头。已经变酸的牛奶,尽再多的努力,到底是坏了,怎么也入不了口。”
姬月良将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
他可以接受她哭闹、怨恨,像个平凡女子一样,但却一点也不相信她竟表现得如此决绝!
“因为他?”
莫芜薏立刻知道他指的是寒泽。事实上究竟是不是因为寒泽,她没想过这问题,但在她的想法里,不管是为了任何理由都没有差别。
一朵曾经美过了的花,你要说它是因为氧化了也好,因为日照而憔悴了也好,因为失去养分而枯萎了也好,又有什么差别呢?难道找出原因便能令它活过来吗?
已经死了的,便没有机会回头了,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无所谓。
“我不相信你这么容易见异思迁!更不相信你会如此下贱!”
寒泽织真登时一跃而起!“良将——”
“不,随他想吧。”莫芜薏哑然失笑,淡淡地,她拉住寒泽织真爆出青筋的手。“我们没权利要他改变想法;他也没权要我们解释,公平而已。”
姬月良将错愕地瞪着莫芜薏!“我们?”才多久的时间?分手不过一个月,她已经有了另一个“我们”?
当初他们坚贞的爱情誓言呢!当初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呢?就这样烟奇Qisuu。сom书消云散永不回头?
“我累了。”她轻叹口气起身。
“我送你回去。”
她看了姬月良将一眼,试图从他身上找回过去爱人的影子,却发现那根本是缘木求鱼,是徒劳无功的事。
当他决定要娶樱冢小夜子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便已经死了。
死了,没了,消逝了,只站在过去记忆中的感情。
寒泽织真无言地走在她身边,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如果她“回头”了,也许他的恨会少了一点吧!
但她没死。
如果她肯稍微假装留恋,那么他的恨,也许会消失也未可知。
但她还是没有。
所有的伤心、留恋、种种怨怼,她都锁在记忆之中,没必要让任何人看见——如果他能看透她的内心,他才会发现,原来在她心中的某处,埋着一个墓碑、埋着一份深沉的感情,而她曾在墓前那样哀切的哭泣过。
只是,他没有透视眼,所以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所以他的心中,恨得更深了……
第五章 爱恨之间
爱一个人与恨一个人之间的界限如此模糊,以至于许多人在看着自己挚爱深恨的人,不免瞳孔放大、心中加速;想将之紧拥入怀,却同时手痒得必加以除之而后快!
爱与恨之间最大的差异到底在哪里呢?仔细想想,似乎也只有笔划、字型不同而已。
但她不恨啊!只是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段已逝的恋情,心头不免泛起阵阵酸楚……
新生的感情正慢慢地令那些酸楚褪去;消失是不可能的,只要在爱的漩涡里真正打过转,谁还能全身而退?只不过是令那酸楚的感觉退到心底角落去——只在某天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想着昨夜梦中热恋的男子,心头那隐藏许久的酸楚,才会再度翩然降临。
凝视着乔托画作中的天堂,栩栩如生的天使绽放着动人的笑容——像每个热恋中的男女。
谁说爱情不是一种宗教?信仰爱情的人们不是已经在自己的生命中找到了天堂了吗?
“这画,临摹得真好。”
莫芜薏怔了一下!蓦然回头,樱冢小夜子穿着一袭雪白长衫俏立于清晨的金色阳光之中;她柔美似缎的长发披在肩上,比起当日婚礼上所见的,更添了几分妩媚柔美。
“良将昨夜去找过你了吧?”
莫芜薏简单点头,心思再度回到画布上。她正临摹乔托的画作,希望能借此体会他每次下笔时的意念。
“你与寒泽是没有希望的,他不可能娶你为妻。终究是当个情妇的结局。为什么不选择姬月?将来寒泽的妻子未必有我的度量,你反而更加痛苦。”
“我不想理解你的想法,你也无须了解我的。”
樱冢小夜子点点头,缓步来到她身后:“你说得倒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