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养狗时,我还养了一只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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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去了城市,见了更多的猫。它们要么趴在主人膝上,要么趴在对面平房的房顶上,前者过于肥大,后者则充满野性。我以为它们是城市的一部分,城市垃圾的一部分。我不留意它们。很抱歉,我连自己都留意不过来。
城市越大人越孤独。在不同的房间,我看见不同的人面对电脑,整夜不睡。而猫呢,则在那小小的公寓里,整夜守望窗外。门一开,它们,随时随地都想离开。就像是一出新的围城。
一个巴掌的见面礼
搬到乡间不久,有一个子夜,月光很好,我和小九坐在院子里发呆。听着远处池塘里青蛙的叫声,我抽着烟,一言不发。
院子有两个排水口,小小的,我也一直不曾在意。可正当我和小九陷入某种静默状态时,一只大白猫以遛弯儿的姿态忽然从一个洞口钻了进来,并飞速蹿到了院子正中央。我想它应该以这种方式去过很多人家了,每一家都在熟睡,每一个院子都别有一种宁静氛围,可它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家,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一条大狗。我和小九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便见白猫猛然一愣,然后狂叫一声,平地凌空起跳,转身箭一般地走了。起跳高度绝对有两米以上。我和小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闪电般发生,又突然消失了。
几秒钟后,我才将视线慢慢移向小九,发现它也正一脸困惑地望着我,我冲它点了点头,你也看见了?
初见小配
平常白天的村庄很少见到猫,我便以为那晚的猫只是路过。直到配配出现在眼前,我才意识到,或许这里潜伏着一个庞大的猫家族。
起初我很犹豫是否要养它。对猫一贯的排斥令我很难对它产生好感,而小九的存在更令我感到这是个艰难选择。从来都说猫狗不相容,我怎么能让它进入这个世界呢?
它看上去很饿。小小的个子,我是将它放在巴掌上带回来的。瘦得厉害,两只眼睛便显得格外大,炯炯地望着你,令人不由得产生怜惜之情。我给它煮了牛奶,顺便煮了一个鸡蛋,将蛋黄掰给它吃,它贪婪地吃着,恨不得将我的手舔得干干净净。吃饱后它有了力气,坐在那里。小九绕着它好奇地看,忽然它那小小的个子猛地弓了起来,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一巴掌抽在了小九脸上。小九立即小便失禁了。
看来,到现在小九的童年阴影还没有消除。望着那小魔鬼的样子,我都不敢近前摸它。它却慢慢地靠了过来,爬呀爬的,最后爬到我的脖子上,像一件围脖一样,不动了。
它总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个声音代表什么呢?我特意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这是猫咪感到舒服时才会发出的声音。我原以为那是它准备攻击人时的动静呢。
老妈在电话里知道这事儿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让我将它丢掉,理由是:无缘无故跑到家里的猫是不能要的,如果要了,家里就会死老人。这真是一个凶猛的说法,但我没有理会。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当然知道命运的叵测,但我更知道,有些事情是谁说了都不算的。哪怕那个人是我妈。
仔细看它,毛色黑白相配,很是英俊,像穿了一件斗篷。我本来想叫它“佐罗”,可它对“配配”这个名字产生了反应,于是,它就成了小配。而我,在拥有了小九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一只猫。来到乡间仅仅三个月后,我便过上了猫狗相伴的生活。
热爱出走的孩子
配配长大后不久,便与我展开了漫长的斗争。它要出去,它要离开这里。风起的时候,夜幕降临的时候,它矢志不渝地叫着,围着我叫,在我的耳边叫,不管我在干什么,它都要不断地提醒我:“我要出去!”我起初以为,这只是一个玩心未泯的孩童幼稚的表现。
第一次出去是我亲眼目睹的。里外配合,将排水口的砖头推开,消失了。我备好了干净的水,备好了新鲜的猫粮,但它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带上小九,打着手电筒,在一个深夜,开始了找猫行动。
深夜里我才发现,这里的猫如此之多。在靠近垃圾车时,我用手电筒照了过去,竟有十几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注视着我。在一辆车的车底,有好几只猫在嬉戏。无意中将手电筒打向天空,在一户人家的房檐上,我竟又看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看我飞檐走壁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一句俗语: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我以为我是在孤寂的夜里走,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秘密地将我注视。我浑身过电一般,唤上小九一阵狂奔。回到家后,呆坐了一阵,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出去找,我坚信它还活着,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应该带它回来。终于,在搜寻了几个小时后,在一户人家的菜地里,小九发现了它。
它瘦了,眼神也迷茫了,给它洗澡时我发现它身上有伤。我想象那应该是一场接纳之战。它们没有接纳它,它沾染了人的气息,它失去了某种雄性的因子。在残酷的竞争规则下,它败下阵来,并失去了回家的记忆。一连几天,它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猫粮也不吃,整日趴在沙发上,像一个战败后意气消沉的武士。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它睡在我的脚畔,蜷缩着身子,一副很踏实的样子。
它是面对现实了吗?还是,终于认清了某些东西?从那以后,它和小九形影不离。小九时常被它当作一个大型敌人,不时扑弄着,玩耍着,小九也逐渐适应了它,应付式地举起一只大爪子跟它玩耍。有一次我看见小九竟然将它的整个脑袋都含在了嘴里,我很恐惧会发生什么,但事后发现,它们相当有分寸,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们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看好了,来个俯冲
然而,有一天晚上,我看见它趴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望着空中的某处,怔怔出神。
它的体内似乎总在释放着某种我不知道的物质。有东西在诱惑它,有东西在呼唤它。我知道,它开始想念同类了。它不需要一个那么大的伙伴。它只需要,一个和它一样大的家伙,一个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每每听到墙外有猫叫的声音,它便迅速跑到排水口那里,往外看,小心翼翼地探头。那里有猫在召唤它,在嗅闻它。
最远的远方有什么?
随后,在某一天晨起时,我在院子里发现了几块散落的砖头,洞口打开了。它又不见了。我别无他法,莫名地又担心了一天。
到黄昏时,它却自己回来了,毫发无伤。这真像极了乡间一个快活的浪荡子,在外面寻了乐子,回来便找吃的,嘎吱嘎吱地咬猫粮,抽空抬头看我一眼,喵呜一声,便算打了招呼。
从此我便由着它了。我可以约束它,可以捆绑它,可是,我怎么能阻止它的天性呢?
再好的环境也阻止不了一颗时刻想出去流浪的心。我想起了童年时的那只猫,那片山林里唯一的猫。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应该早就死了,可我仍然记得它转身披着金黄的阳光消失在那条山路上的情景。我终于明白,那是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即使孤独,即使,只是一个迢迢的身影。
它不会有伴侣,不会有友人。它只有自己。但是天哪,它竟然拥有自己呢!
配配也很快让我看见了最真实的它。一天中午,从不在那个时间露面的它忽然出现在我的窗前,冲我大声地喵呜了一句,我起身和它打招呼,才发现它脚下躺着一只死去的麻雀。我顿时屏住了呼吸,这个野蛮人!它在想什么?向我炫耀吗?还是向我展示它第一次成功的狩猎?
它应该在一片灌木丛里埋伏了很久吧,阳光披洒在它的肩上,它一动不动地潜伏着,守望着,风吹过它的胡须,潜入它细密的毛发,它的瞳孔在收缩,它的利爪慢慢露出端倪,猫科动物所有伟大的天赋在大自然中一一展现。它冲了过去,它失败了,它抓住了,它失败了,它抓住了——
它骄傲地望着我,嘴里再一次喵呜了一声,我悄悄地将玻璃窗关了起来。配配,我很欣赏你的作品,但请你在外面搞定它,不要带回来。
它不满地望了望我,好像在疑惑,这么美味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吃呢?我是特意拿回来和你分享的啊!
后来它还试图和我分享一只老鼠,被我断然拒绝了。我躲在窗帘背后,见它在院子里连毛带爪地消灭了那只老鼠。我恶心得好几天都不敢上前抱它。我能说什么呢?它能明白我的想法吗?我又能阻止它的天性吗?
我渐渐习惯了它的行为,它的方式,我尊重并保持克制。有时看见猫粮又少了一些,我才知道它曾经回来过。有时,它也和我亲热一下,表示它仍然知道我的存在。某些早晨,我出门去上班,它跑过来蹭我的裤脚,用两只爪子紧紧地抓着我的裤腿,不断地摩挲着。有时,它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过来冲我喵呜地叫着,让我抱。这时我便说,哎呀,你今天没出去啊?它冲我又叫了一声,噌地一声便跳上来,不容分说地坐在了我怀里。好像在恩赐我——今天特殊情况,可以抚摸它三分钟。
有时它也会和小九玩上一阵儿童年的把戏,像在重温某种规定动作。然而,它是极有克制的,说走也就走了。像一个匆忙的赶路人,回来歇个脚,仅此而已。
小命遇险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有几天没看见它了,猫粮似乎一直没有动过。不会在外面遇到什么不测吧?我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到了晚上我快要睡觉时,忽然听见床底下轻轻传来了一声“喵呜”。我大吃一惊,趴到床底下一看,它竟病恹恹地躺在那里,我用手一摸,发现它浑身滚烫。地上到处是它吐过的痕迹。
连忙送它到宠物医院去。医生检查过后,说是猫瘟,问我还治不治。
那个医生长着一张娃娃脸,对所有的宠物都做出一副细心呵护的样子。在开药时,他耐心地问我,对于这种病症呢,要打很多针,要吃很多药,你看啊,这种针是美国的,比较贵,这种药是中国的,比较便宜,但是当然,美国的针要好一些,你看要打哪种?还比如,这种药是中国产的,最好还是不要吃,对猫咪有副作用,美国的要贵两百块钱,一般来看病的都是选择用美国的,你看你是……
配配的小命捏在他手上,便任由他大刀狂砍下来,砍得我血淌了一地也一声不吭。但关键是一连几天配配都不见好转,问他,他扶了一下眼镜,说,这种病是很难好的,猫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死亡率,最后基本上只能靠它自己的生命力去扛,它要能扛过去就过去了,扛不过去就没戏了。
我靠,既然是它扛我还找你干嘛呀?!
我以为我快要失去它了。打针时,它完全不复往日的风采,毛成把成把地往下掉。像我最初捡到它时的样子,瘦瘦的,趴在那里,慢慢地、慢慢地朝我爬了过来,爬到我的脖子上,像一件围脖儿,不动了。
我看着它的眼睛,它耷拉着眼皮望我,半天才轻轻地喵呜一声;我用手抚摸它,它伸出小磨砂舌头来,细细地舔我,舔了一次又一次。
有人认为猫是无法被驯养的,它们有独立的天性。动物学家撰文说,猫被饲养在家里,可是,从未被驯服。猫科动物的基因里永远有狂野和奔放的一面,所谓的依恋只不过是它们的假面。它们最终会选择离开,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