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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中国足球内幕-第3部分

小说: 中国足球内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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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袁伟民就坐在看台上,看到传说中的事情就在眼前变为现实,全然不顾公平竞赛原则,愤而离席,一脸怒气回到大本营。不久之后,年维泗就接替袁伟民上任了,据说就是因为袁伟民处罚这两支球队后,承受了太大压力,提出辞职。袁伟民是之后几年才重新回到中国足协主席位置上的,但已变了一个人,对足坛黑幕已经无能为力,所谓主席,只是一个名义。

15年后,当袁伟民面对臭名昭著的“11比2”和龚建平的冤死,不仅不作为,还压制了浙江局上交的材料,一定是想到了15年前辽鲁2比2那一幕。

中国足协在龚建平案中的不作为,之后我们会详细叙述。创造女排辉煌,以铁胆铜心驰名疆场的袁伟民,最终屈服于猥琐的中国足球。中国足球就是这样深不可测,你从不会听说某省长为该省排球或羽毛球名次打招呼,但一定听说过很多省市领导暗中斡旋,因为足球牵动的东西太多了,它才是真正的第一运动。

袁伟民不是被足球弄成鸵鸟的,他是对足球背后的强大势力无可奈何,这是他的痛,也是体制上存在巨大漏洞的中国体育的失败。

所谓“堂口”就是这样,是青木堂跟赤焰堂的关系,是锐金旗与巨木旗的关系,一边称兄道弟,一边暗自角力。现在想来那是一个还有稍许可爱的时代,至少相信人情和面子。其实1987年看台上的袁伟民应该感到庆幸,因为那时假球虽然公开,但只涉及到各省各市领导的面子,和金钱无关,更和大力发展GDP、疯狂地扩张城市无关。他不知道,再过7年之后,中国足球将从“人情球”“关系球”直奔“堂口足球”而去。由于1994、1995这两年神州大地各个城市急需“足球”这张名片,几乎所有政治经济的能量都集中到这里,出现了足球省长、市长、书记。过去的人情球不过是互相卖个面子、给个关照,而现在则是掺杂金钱和城市排名,企业为获得政策上的支持,不惜掏出上百万去疏通关系。在城市名片的激荡之下,甚至个体户老板也可以站在看台上挥舞10万现钞,进一球奖10万。

郁知非就是这样出现的,这个以生产洗衣机为主业的街办工厂厂长,因为两碗馄饨就跟徐根宝一拍即合,因为赞助了上海足球迅速成为上海政府的座上宾,成为这座城市的英雄。他爱足球,为足球所害,如果没有他跟徐根宝那两碗馄饨,就不会有后来的郁知非,就不会有上海赛车场的郁知非,就不会有现在……

王健林也是这样出现的,他从拆迁巴掌大的小地皮开始,赞助了大连足球让他一夜成名,一夜得到数不清的政策支持。他比郁知非幸运的是,冲冠一怒为裁判,远离足球让他摆脱了后来更猖獗的事实,这才有财富榜上的王健林,才有万达影城在全国连锁的景象。

还有徐明,李书福,潘苏通……还有余东风,殷铁生,陈亦明,戚务生……

1994年至2001年,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但我们称之为激情,深以为没有这样的激情基础,我们2001年都不能世界杯出线。但正是这段被每一个城市的领导、企业都很重视的年代,牢实奠定了假赌黑的政治基础。

下面,我们就要正式开始中国足球假赌黑实质上的第一个部分:堂口时代。保卫成都、保卫重庆、渝沈悬案、甲B五鼠,那段风花雪月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是风声鹤唳。

》》》成都保卫战:万众瞩目的假球

如果说1994年是被忽略的一年,是以国家的名义愤怒反击境外反动势力,那么1995年就是被过度重视的一年,以城市的名义疯狂打造一张又一张名片。这一年,中央经济改革中有一条重要指示:大力发展以城市为中心的经济模式,突出城市在经济改革中的重要地位。这一年,上海高架桥大肆修建;这一年,北京三环胜利竣工;这一年,全中国都按自己的理解打造着现代化的城市,包括基础建设,和社会主义精神层面的东西,比如足球。

在平民百姓看来毫无乐趣的这段话,却是各个城市官员的尚方宝剑,其重要性一直指引着从建造超高建筑到承包出租车到街边开一家包子铺,在上一个年度兴起的甲A联赛,当然会被席卷进来。当时风起云涌地出现“足球省长”“足球市长”“足球书记”这些时髦名词,不是偶然的,搞好足球队,建造漂亮的草坪,安上辉煌的霓虹灯……是地方政府官员你追我赶的要务。

这一年赛季前的成都洋溢着嘉年华的气氛,分管文体的副省长徐世群在誓师大会上一番激昂陈辞后,突然转头问旁边人:“全兴一年打多少个主场?”下边人答:“11个主场。”徐省长慷慨下令:“那,我们怎么也要拿下10个主场吧!”领导重在鼓励,下边人赶紧点头,大家集体鼓掌,觉得省长有气魄。

领导开了一个业余玩笑,全兴不是曼联,即使曼联也难以保证主场胜率90%以上,但领导重视就是福音,之后俱乐部一干人等就出击斡旋……这是圈子里一个潜规则了,客场不怕输,关键在主场领导面前一定要争面子,稍加统计就看出,中国球队客场胜率之低,在全世界是个奇迹了,不是赢不了客场,而是要用客场换主场。

但中间也会出很多问题,因为人人都想成为光荣的名片,那一年全兴客场1胜3平7负,主场竟也是5胜1平5负,早在还剩8轮的时候,时任《足球》总编的严俊君就发表社论文章《保卫成都》,因为保卫成都,就是保卫职业联赛的金牌球市。当然,也有人认为严俊君此举是自私地保卫报纸在成都的发行量。

关于赛季最后两轮复杂的形势,不用专业叙述了,人们只需要搞懂一个事实:四川全兴,必须在最后两轮连胜,才能保级成功。经过一场跌宕起伏的进球大战,全兴以3比2力克同样保级的青岛海牛队,青岛队的教练兼队员汤乐普虽然进了一个漂亮的球,但泪流满面,他们也没有完成政府交给的任务。关于汤乐普这个人,以后会再次提到,但1995年的时候,他绝对想象不到,9年以后,他会遭遇一个影响一生的黑色情节,那把冰冷的枪口对着他的脑袋……

全兴终于要面对八一队,只要取胜就能保级。大家轻易就可以在网上查到某球迷拎着一麻袋钱跪在八一体工大队李富胜脚下,让他放全兴一马,如不放,就从楼上跳下去,他真的跳了,被李富胜像扑点球一样扑倒;大家还可以知道,看台上打出“贾政委你好”“人民子弟兵爱人民”之类沟通情感的标语,一个叫沈胖子的球迷哭得我见犹怜;还可以查到,最后还剩8分钟时,四川队的刘斌见全兴迟迟进不了球,对小时候要好的玩伴、八一队门将江津大喝一声:“江津,他妈的只剩8分钟了”,然后翟彪一个并无难度的头球,滚入江津的腋下。

这种公然让对方门将放水的做法,在当时传为美谈,成为军民鱼水一家亲的表征,当保级成功的全兴队在体育场高唱《真心英雄》,当数万球迷举着燃烧的拖把沿着最宽阔的人民南路一直游行,高喊着“全兴万岁、中国万岁”,当所有记者都在用最煽情的语言讴歌这座城池的血性,一个以保卫城市名义进行的假球,被当成了风花雪月的故事。

那是14年前的事情了,为了这场假球,成都一票难求,提前3天就有许多群众搭着行军床在体育场外排票,怕出现群体性事件,杨肇基站在两张桌子搭起的高台上,高喊“群众同志们,我保证你们都能看到比赛”,下面直呼全兴雄起,全兴万岁。

据统计,全兴保级的第二天,成都新婚的人数比日常提高了3倍还要多,而全兴酒那一年的销量比往年提高了10倍。

14年后,直到尤可为和许宏涛相继落网时,最忠诚的球迷,前全兴领队现成都谢菲联副总王茂俊才嘟囔了一句:“看来,现在要反思成都保卫战了。”

其实在1999年,我们就反思了这场成都保卫战,自此以后,保卫延边,保卫重庆,保卫北京,保卫天津,保卫上海……甚至为了保卫的“保卫”,就泛滥成灾了,而且都打着高尚的名义,都脱不了地方政府暗地的支持,人们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干着伤害自己的事情。

在价值标准上,中国各行各业都在变化,但足球一直没变,直到2009年年底还固守着一个奇怪的现象:人人都在喊打假扫黑,人人都希望司法部门坚决铲除毒瘤,但涉案俱乐部所在地的本土报纸和电视,却代表着众多球迷呐喊着:“我们是冤枉的,不要让我们降级,我们的城市需要球队。”这里面,包括成都,包括广州,包括青岛。本土情结,主队情结,让球迷和媒体就会认为自己是情有可原的,甚至可以超越法律。

就在许宏涛被捕之后,马明宇甚至说:“看在我们是灾区唯一一支球队的份上,请宽大处理我们。”

重复一遍,从1994年到2009年,中国足球最大的失败,不是技战术,更不是人种,而是丝毫没有改进的体制和价值观的改变。

有一个天意般的例子是:1998年,四川全兴队在成都市体育中心再次面对当年的恩人八一队,只不过这次是八一保级。赛前八一队当然会派人去找全兴放一马,全兴也不是不想放水,但一些主力球员为难地说,这个赛季全兴老板杨肇基有进前四的名次要求,如果输掉比赛就完不成任务,而任务是和年底的奖金挂钩的,能不能略微在经济上表示一下,哪怕比奖金低很多也行……

当时八一正好处于一个敏感时期,关于撤消八一足球队编制的问题已被提了出来,更不用说拿钱出来买球了,所以只能正常踢。但全兴队员表示,为了表示对当年的回报,不会硬碰硬的,“到时候你们尽管攻,我们能防就防”。

比赛开始后,看台上响起“军民鱼水一家人”的歌曲,心照不宣的写照,实力明显高出一筹的全兴队并不想进攻,只是在中后场倒脚,偶尔推进也是佯攻,而八一队则发挥自己快速反击的特点频频威胁全兴大门,整个比赛正朝有利于八一队的方向发展,没有悬念,只等时间……但,历史总是由小人物改写的,这时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四川队替补队员彭晓方出现了,当时是八一队一轮进攻无果,皮球正好落在这名全兴替补脚下,他心知肚明,也不组织有效进攻,只是略略带了一下球,见有队员来阻截,抬脚就是一脚胡射——但是,一个世界波出现了,就像贝克汉姆打进的远射一样漂亮,皮球呼啸着擦着门柱进去了。

很多年后,在西安碰到一个关键的人物,早年汪嘉伟的队员以及当年八一队的副总李建新,他回忆:那个球进了以后,本来喧嚣的球场竟然鸦雀无声,足有30秒钟鸦雀无声,像一座死城。而彭晓方进球后,没有人去激烈地拥抱他,他跪在地上,嘴里念念叨叨。

后来问过他念叨什么,他说,我只说了两个字,天意。

“我和罗纳尔多受一样的伤,也和他一样雄起!”这是自1997年髌腱断裂后第一次首发就踢进这脚球的彭晓方对“天意”的正解,显然,对他下意识蹦出来的这两个字可能带来的影响,他没有预计。不满他恩将仇报的四川人和别有用心的外地人,自此无休止地笑他“瓜”,戏谑目光的包围远比“彭弹腿”“彭飞机”更有杀伤力,他完全失去了在川足待下去的自信,不得已,他在捱完了1999年后出走成都五牛。

“天意”变成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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