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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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嫂见拗不过小波,就佯作来了蛮劲:“你还是几岁娃娃,我和你妈说,你一边玩去。”小波便不好再说什么。
杨嫂苦口婆心劝小波娘收下了土豆。
杨嫂这才转身复去菜地,收拾土豆苗和锄头。在王二根的屋侧遇见西峰、黑毛和丽宝三个娃在唤着狗,训练捕猎,并且学着大人们的样,手持带叉的木棒充当鸟枪。一群各种色毛大小不等的狗,在汪汪吠吠叫过不停,甚至有激烈的狗斗,加上娃们么五喝六的声音一齐传向远山谷中,那声音在回音壁上一碰,又回传过来,好不喧哗。
几岁的娃们,以为是他们今天颇有号召力,才把这么多的狗集合过来了。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因为只要雌狗发情,就会发生如此众狗追逐自远方来,撕搏爱抚不亦乐乎的大动作。狗有时比人聪明,它的嗅觉证明了这一点;但是比人聪明的不一定是狗。狗不嫌家贫,是忠诚的护财使者。狗直率不城府,对于敌人从不阿谀回避尽管出击。狗在日月星辰面前、广庭万物眼下做爱,向人类的虚假和伪装挑战,它蔑视人类发明的自以为是的墙和房顶的险恶……
当时,三个娃以小少年的眼光,零距离触击这种两面评说在世间的五千年不变的老镜头……
正巧杨嫂过来了,一见那些狗就骂道:“不晓羞耻的龌龊物,扁毛畜牲!”在地上操起一块石头就掷向狗们。
丽宝跑过来,对杨嫂说:“二婶,小白狗咋的要大黄狗背呀?呀,大黄狗的小鸡鸡咋的那么长?”
丽宝的话把杨嫂问的瞠目结舌,好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瞧瞧丽宝一脸的天真和无知,杨嫂给他揩去嘴角、腮边还粘着的饭粒,说:“看你,吃了饭后没擦嘴就跑出来玩了吧?小娃娃不要问这问那啊,长大了就晓得了。”
“不,你告诉我吧,二婶。”丽宝对他婶撒娇,拉着杨嫂的衣裳不松手。
“丽宝乖,二婶忙,听话。”杨嫂搪塞过去,自已却笑了。
……桂枝听了杨嫂这么一说,也笑了,说:“这些娃娃呀,我去看看。”
桂枝来到王二根的院子里,那丽宝、黑毛、西峰正在瓜棚下对两条寻欢作乐的狗施暴。
那两条狗的快乐处于娃们制造的炼狱之中,只有呜呜地哀求,希望人类能够原谅它们,给它们网开一面,因为这是它们的生活方式。
丽宝和黑毛用篾条圈套着两只狗的头,拼命地反向蛮拉,想把连结在一起难解难舍的两条狗分开。
西峰就立在中央,口中高喊:“加游!加游!”好像是为两个伙伴呐喊,又好像是为两条狗助威。
桂枝见了这阵势,十分难堪和尴尬。毕竟她是个教员,心想应该给娃们巧妙地开导开导:“丽宝,你们几个在干吗,都过来!”
桂枝和颜悦色地招手叫娃们到她身边去,娃们却害怕了,预感到做错事了。娃们对自己的老师很敬畏。娃们对自己的举动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好玩。
三个娃来到桂枝身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乖乖地憨憨的样子。丽宝胆量大些,因为桂枝是老师也是妈妈,就说:“妈,我没有进山里去,没有下河去,没有调皮……”
桂枝把脸沉下:“还没有调皮,刚才在做哪?下次别去打搅它们,它们在做游戏,晓得么?”
娃们喏喏颔首。
……到了傍晚,太阳下山后的桃李湾一片安宁静谧。李革委在公社开会回来,给老少山民们带回一个好消息,今晚公社电影队来放电影。生产队长赶紧吹口哨,待在家的老人和娃们都到自家院坝里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村里的娃们比过年还乐。几年前村里有放过一次电影,山民们一直很怀念那悬空横挂镶黑边的大大的方白布上的故事。
“那大白布上面的人咋的比真人还大,还会说话,怪事?”经常,村里那些个晚清时代的长寿翁妪布满岁月犁铧的脸上会大惑不解,瘪着掉光牙的嘴问李革委。
在他们看来李革委是鸡爪山民后裔中最出息的人,最有见识的人。李革委忙乎,就一句话:“这是科学,时代变了,什么稀奇古怪都弄的出来。”
那些个翁妪就叹服:“哦哦。是哦,改朝换代二十多年了,共产党就是厉害哦……”
生产队的保管室晒场上,娃们争先恐后如军阀割据般挑选视角好的地方,把家里的长凳、矮凳、竹椅和篾片躺床放好。不时有娃们为争‘地盘’而吵吵嚷嚷,晒场上犹如一锅正在蒸腾的沸水。
那些个翁妪皆来赶这七十年代末的山村盛聚,由孙子辈、曾孙辈搀扶着,前来就坐。
瓜棚横杆上、柳树桠上、椿树杈上,玩皮的娃们不时地爬上爬下,选择居高临下的位置。
电影队的人在忙碌着,放影机摆在一张大木桌上,心切的娃们在那里围成一团……
邻近西坡村、柳明村的十几个生产队的山民们带着娃,捎着回家照明备用的苎麻梗、手电筒向桃李湾赶来。
桃李湾的大人们这些日子进山砍竹篙、建沼汽,收工都很晚。因此桃李湾的娃们有些委屈——那些邻近生产队的山民和他们的娃来到晒场里后,因为较远未捎凳子,就喧宾夺主站到桃李湾的娃们早已经选好的位置前面,把娃们的视线挡了;幸好发动机有故障,“卜通卜通”发动不了。所以放映迟迟未开始。
黑毛和丽宝在那里急的哇哇大叫:
“别站我前面,挡着我看不见!”
“站后面去,我来的比你们早!”
西峰见来了这么多人,只要放电影的人把发动机一修好,电影院马上开始了,爸妈和两个姐咋的还不来呢?就叫香香看好自已的几张凳子,风快跑回家叫他爸妈和姐姐。
“你快点回来啦,叫我爸妈也快来!”香香对西峰说。
西峰像上坡的兔子,屁颠屁颠跑的风快……
一进门,西峰就大嚷:“爸、妈、姐、快、快,要放电影了!”一抬头猛可里看到水牛、竹叶,另有两三个陌生男女,就道:“舅舅、舅妈,香香姐等急了,好多的人来看电影,别人把我们的位置占去了咋办?”
李革委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山里汉子。
汉子一见西峰,微笑着对李革委说:“你儿子比女儿小了很多啊。这娃,还真像李革委,怪机灵的!”
西峰说:“我妈说,我的骨头是爸给的,我的肉是妈给的。”
李革委笑了,笑得咳嗽起来……
一屋子人都笑。
水莲笑的很幸福,把西峰揽在怀里:“爸、妈在和叔叔婶婶他们谈正事咧。你先去吧,看电影去,快去。”
“爸,妈,快点呀,快点。说不定电影开始放了!”西峰惦记着电影和他苦苦期待了一个下午才占领的观赏位置。他心里希望自家的大人快去,怕那些邻近生产队赶来的大人和娃们把他的椅子坐了或搬动到不好的位置去。
西峰看看爸妈和几个陌生男女的样子,好像一时半刻还有事没商量完结。不搬到‘救兵和保护神’,他是不会心干的。
转眼看到两个姐姐都羞怯怯地坐在角落里的板凳上,脸也红扑扑的如桃花一般,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西峰就过来向大丫二丫发嗲:“大姐走吧,快点哪,二姐,走啊,电影在放了,我们家的椅子给人搬走了咋办?”
大丫说:“爸,妈,我们和弟弟去看电影。”
李革委和水莲点头同意。
大丫二丫如遇救星,连忙站起身,拉了西峰就走,并害羞地冲那两三个陌生男女点点头。
“你们姐妹考验考虑,等你们姐妹回话啊。” 大丫二丫跨门槛时,一个陌生的女人笑眯眯地送上这一句话。
“嗯。”大丫二丫小声应着。
原来,这几个男女是附近村里的人,来给大丫二丫提亲的。到李革委家提亲,已经来过好几拔人呢,真是一家养女百家求。桃李湾的女娃,只要长到十七八岁,甚至十五六岁都会有人提亲。然后看家、定婚、走访、摆酒席结婚。所有程序都是多年的既定模式。当然那时也有好多新的时尚渗透进山里青年人的观念里,所以介绍对象和自由恋爱并存。慢慢到了后来,青年人基本上都自由恋爱了。说来奇怪,即便到了二十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在鸡爪山周边所有的小山村里,很少有离婚现象。也许国门打开和世界沟通交流时,带来了新的生活观念和辉煌的经济成果,同时滋生新的社会问题和畸型的社会现象也在辩证法的情理之中。也许这一方水土蕴含了人世间的公认美德——情定终身。淳朴、忠诚和善良,像桃李湾旁边的盐坟一样,从远久流传而来,像山崖上那抒情诗一般的长青藤。
李革委觉得大丫二丫年龄还小,所以一直推迟着。想起两个女娃的生母田嫂的早逝,他心里的责任感就重起来。所以既然有人来提亲,李革委也想给大丫二丫把终身大事处理好。他想为娃们参考参考意见,让年轻人之间早点互相了解了解,培养感情。况且水莲也非常关心两姐妹的婚事。李革委在鸡爪山一带的声望、和水莲的贤淑,还有两姐妹受父母熏陶的品格和聪颖,远亲近邻前来提亲的人很多。
几个娃都去看电影了。李革委和水莲把几个提亲的送走后,和水牛、竹叶匆匆往生产队的保管室晒坝去看电影。天黑地黑,人又嘈杂,大人们心里自然不放心。到了村口碰上从公社食品站回来的陶屠户。
“陶老弟,咋的今天这么晚才回家呀?”李革委问。
陶屠户晃晃手中的手电筒,抱怨地说:“哦呀,李革委哟。你们几个是去看电影吧?下午就听说有电影看,妈的这天气热啊。今天我们食品站开职工会,搞的我摸黑回来。手电筒也没了电。”
陶屠户一边说话,一边把肩膀耸了耸,背篼里的屠宰器械咣当咣当响:“妈的,老子就不回家了,把这些家当背到晒坝里去,看完电影再回吧。”
水莲说:“快开始放影了,看了再回家最好。好像刚才黑毛他娘也打着火把去了咧。”
“是吧?没看见我那黑不溜湫的愣小子?”陶屠户问。
“娃们赶上这样的热闹,还会慢了脚程?老早都就邀邀约约去了,走吧,赶紧过去!”竹叶催道。
水牛拿个苎麻梗大火把在前面开路,把青石板路照得豁亮:“跟上啊,小心跌倒……”
远远听到发动机响了,那白色的强光划破夜空,人们欢呼起来,电影要开映了。
李革委走着走着,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喘息着,不停地咳嗽起来。水莲一边走一边用手给李革委揉胸口,说:“要嘛,就不去看电影了,回家睡着吧。”
陶屠户插言:“李革委,忍着些。电影队好久没有来桃李湾放映了,晚上去开开荤哦。”
李革委不答话,依然咳嗽不止。
水莲就对水牛和竹叶说:“哥,嫂子,娃他们仨姐弟,交给你们照管一下,电影完了劳驾送回家来。看我这当家的咳嗽的凶,晚上少在外吹凉风才是,我们回家去算了。”
“放心,还有我哦,这么多大人,甭惦着几个娃。李革委,你回去将息将息吧。”陶屠户说。
水莲从水牛手中接过一些苎麻梗火把,搀了李革委往回走:“你是咋的,我看还是到县城的大医院检查检查放心点,看你身体是越来越滑下坡咧,命根牢才是最要紧咧……”
“去大医院?年底再说吧,不会有啥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