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开棺人-第9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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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成分?”干事又问。
贺昌龙几乎能听到自己吞唾沫发出的“咕噜”声,他虽然小,也知道这个成分决定很多人的未来和前途,不过还好村里给自己家划的成分是“中农”,在“贫农”与“富农”之间,不高不低,应该坏不到哪儿去?只要不胡说八道,只要没有人“举报”他爹,在解放战争期间是个被俘的解放战士,应该问题不大吧?
对,应该问题不大!贺昌龙这样祈祷着,双手都把大腿给捏青了。
干事如实在本子上填好,又问了其他的问题,随后让他参加了体检,接着贺昌龙就忐忑不安地回家等待着,没多久,乡里来了消息,说他已经应征入伍了。贺昌龙高兴疯了,光着脚在田坎里跑了一圈又一圈,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自己穿上了四个兜的干部服装,衣锦还乡被家乡父老簇拥着,被羡慕的眼神包围着。
那年冬天,贺昌龙在县武装部登上了卡车,告别了家人,临别前,贺昌龙那没有文化爹不断叮嘱他要好好干,说家里现在特别光荣了,村里一定会好好照顾家里,让他不要担心,因为家里有哥仨都是军人。
贺昌龙参军的部队在重庆,距离他老家也不过几百公里,但对当时的贺昌龙也说等于是去了天边,坐火车、客车都要十来个小时。在那之前,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随后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又分配连队,一切都和贺昌龙所想的一样顺利,而老实的贺昌龙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个新世界中生存,最重要的就是听话,遵守规矩,笨鸟先飞。于是他每天总是第一个起床,给班里每个人都把牙膏挤好,把脸盆中的水接好,然后等着全班人起来洗漱,这是在那个时代,他独自悟出来的生存之道。
“乡坝里头勒人,只晓得踢泥巴,其他的啥子都不会,老实点,多做点没得啥子。”贺昌龙每当累了的时候,总会想起他爹,那个老实巴交,曾经在国军部队中只能做饭,被俘虏后在解放军部队中还是只能做饭老爹的话,没多久,还在部队中的他得知父亲傻了,老年痴呆。
人的际遇总是很怪异,也许人们才总是相信所谓的天意真的存在。没多久,贺昌龙成为了班长,而在他参军两年后,1976年,四人帮被打垮,十年动乱终于结束,邓小平重新主持了中央军委工作,在加强军队正规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建设的同时,也恢复了军队院校制度。贺昌龙有幸成为首批恢复制度之后的学员之一,那时候不考试,全都是由各部队从优秀战士和班长之中推选。
当时贺昌龙所在的部队正在成都市沙河堡担负修建成都军区第四招待所的施工任务,他同事作为连队优秀班长带领预提骨干参加教导队培训,也是那个时候,他得到了去军校学习的通知,傻子都知道进入军校就等于是成为了预备干部,前途无量,也就是在进入军校的那天,他认为了之后与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的魏亚军、黄永模、邓泽义。
“我叫魏亚军,以前是警卫员,大家好……”那个稚嫩小伙儿挠着头介绍着自己,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团长的警卫员,担心别人说自己是托团长关系进的军校。
“我姓邓,名泽义!是二营七连的通讯员!”穿着新军装,浑身干干净净的小伙儿笑道,向贺昌龙伸出手来,显得十分大方。
“我是八连的,我叫黄永模,黄色的黄,永远的永,模范的模!”较矮,身体却十分强壮,一挥手手臂肌肉都会鼓起的男子凑了上来,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贺昌龙向眼前几位新战友敬礼,随后沉声道:“我叫贺昌龙,之前是战斗班班长,四川人,从今天开始,也是各位所在的学员班的班长。”
那年贺昌龙二十一岁。
“我叫贺昌龙,今年二十一岁,是十三军一一四团三营战斗班班长,步兵,四川人。”船舱内,明明在众人眼前已经宣布“死亡”的夜叉王开口说话了,虽然垂着脑袋毫无生气,但眼角却挂着泪水,众人都看着他,詹天涯蹲下来,又听到夜叉王带着哽咽的声音自语道,“在军校我是你们的班长,在战场我是你们的排长,我对不起你们,命令是我下的,投降的命令是我下的,你们这一生的污点都在我造成的,如果我们及时撤退,不去救那个该死的混蛋,我们不会被包围,我只是想大家都活着,活着回家……”
远处,站在角落中的苍穹A组三人都浑身一震,手中的武器又捏紧了,不知为何,在夜叉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们脑子中都电光火石般闪过了某些片段,这些片段中有快乐、悲伤、酸楚,似乎参杂进了人生中所有可能经历的事物。邓泽义与黄永模作势要迈步上前,却被魏亚军抬手挡住,示意他们等等,再等等,反正他们都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你们是在何时,何地驻军进入越南?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所说的那个该死的混蛋是谁?”詹天涯低声问道,虽然不确定夜叉王是否能听进去,但他想知道,因为这件事的谜底詹天涯自己也追查了多年,一直没有搞明白过,只是清楚这件事无疑与胡万钦有着莫大的关联。
“怪事,我们遇到了很多怪事,从来没有见过的怪事。”垂着头的夜叉王低声回答道,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空洞,似乎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只是在叙述着前世的某些似乎并不真实的经历,船舱内的气氛好像被夜叉王散发出来的某种东西给凝结了,大家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夜叉王下面的话。
“观雾山,零号,特训,侦察排,特殊任务,尖刀连,还有……还有……”夜叉王断断续续地说了一系列词语,当听到“观雾山”和“零号”的时候,詹天涯的脸色变了,果然如此,和自己预料中的分毫不差,还有什么呢?具体的呢?
“还有,我们的教官叫齐风。”夜叉王又说出一句话来,并追加了一句形容,“那家伙年龄并不大,但他根本都不是人。”
齐风!!!
观雾山!?
零号!
胡万钦的经历中提到过,中川秋男死前带他去过零号,在那里见到过正在培训的齐风和曾达,那也是中川秋男死前留给胡万钦的礼物。
还有什么?詹天涯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夜叉王的双肩,喝道:“说呀!还有什么!”
“我们被出卖了……”夜叉王随后开始重复着这句话,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船舱内一片死寂。
终于,到了谜底应该揭开的时候。
第九卷 八物冥器天空之城
第一章(上)我叫贺昌龙
“学员班五班班长贺昌龙,返回原连队任二排排长!”
1978年12月12日,在步兵学院刚学满十个月的贺昌龙等人正在某县进行野外训练,忽然接到让全体学员立即返回学校的紧急命令。原本贺昌龙以为又是学校安排的另外一项紧急训练,谁知道返回学校才知道上面有命令,让原十三军全体学员返回原部队准备执行作战命令,而作战的对象是越南。
要打仗了,这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同时也是他们所期盼的事情,在大多数人眼中当兵不打仗那还有什么意思?也有不少做政工的指导员却告诉他们,应该预防战争而不应该期盼战争,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和平的可贵。
这个道理在当时很多士兵心中都是没有概念的,毕竟那个年代中国本身就封闭,绝大多数士兵文化程度低下,也没有见过世面,对境外作战的概念也是相当模糊,对打仗的感觉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学校的专车在第二日清晨将贺昌龙等人送到了成都军区大院,各部队来接干部和士兵的卡车早已等待在那,贺昌龙等人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还有不少三十七师的同学,从其他人的讨论中才知道,因为三十七师一直是甲种编制,干部、战士都很充足,而三十八师和三十九师入川之后一直属乙种编制,战事已起必须扩编成甲种编制,不仅战士不够,连干部也缺许多,所以三十七师的学员分别分到了三十八和三十九师。
“贺昌龙、魏亚军、邓泽义、黄永模!”一个军官站在某辆卡车后方,大声叫着他们四个人的名字,贺昌龙高声答“到”,然后带着自己学员班的三个战友跑到卡车后方,那名军官严肃地看着他们,随后翻看手中的本子对比了下上面的照片,点头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上车。
四人与那名军官上了卡车,军官对着驾驶室说了声:“走吧!”随后卡车启动朝着军区外面驶去,贺昌龙等四人有些懵了,这算怎么回事?这辆卡车就单独来接他们四个吗?有些单纯的魏亚军还显得很兴奋,觉得他们已经享受了干部待遇,几个人单独一辆车,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可贺昌龙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即起立敬礼,那名军官抬眼看了下他,又挥手让他坐下,抓稳,说路途颠簸,至少有八个小时的路程。
八个小时?一半天的时间全耗在路上了,回原连队遂宁尹家花园也不过是五个小时而已,这肯定不是回原连队,难道说我们还有其他的任务?贺昌龙虽然老实,但也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得问清楚好,其他几个战友不说话,自己是班长,得负起责任,于是壮胆开口问:“首长,我们是去什么地方?”
“山里。”军官简单地回答,又问,“你们学员五班在全校成绩排名前茅,特别是你们四个,成绩都很拔尖,不管是射击、军体素质和战术地形等等都学得很不错,很难得。贺昌龙,你已经收到命令,即将成为排长,你有信心带好你的兵吗?”
“报告首长!有信心!”贺昌龙又要站起来了,军官皱眉挥手让他赶紧坐下来,不用这么拘谨,并且再次叮嘱,沿途说话坐着就行了,在车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很好,这次进山里的人只有你们四个,你们是挑选出来的战士,而首要的任务是杀猪。”军官说到这扫了车内众人一眼,看到四人脸上失望的表情,又道,“怎么了?让你们杀猪委屈你们啦?杀猪把肉用柴火熏干包好,这就是干粮,除了你们之外,其他部队在这段时间也得做这项工作。”
贺昌龙点头,此时一向做事一根筋,有些冲动的黄永模忍不住开口埋怨道:“那还不如让我们返回原连队。”
黄永模说完,贺昌龙赶紧用大腿碰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插嘴,军官却不发火,只是道:“上面来了命令,贺昌龙任排长,魏亚军、邓泽义和黄永模分别任班长,原本应该是你们四人都回原连队任职的,但情况有变,作战开始之后,你们虽然得随原部队进入越南境内,但执行的任务有所不同,所以你们必须呆在一起,况且你们的配合本身就很默契,而且任务机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为了保密起见,在作战开始之前,你们必须跟着我执行其他的训练,距离军委下达的作战时间还有至少几个月,至于具体时间,你们不要打听了,安心吧,有的是仗给你们打。”
军官的这番话既在宽心也在给他们打心理兴奋剂,把四个人的情绪一下就调动了起来,但他们并不知道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一个被称为零号蜂巢的地方,在到达之前,军官还拿出了四套崭新的军服让他们穿上,到达目的地之后,卡车停下,军官率先跳下车说了句“等着”然后大步离开。
已经入夜,山内的气温也冷得出奇,毕竟那是冬天,原本亮着大灯的卡车也熄了灯,随后车厢中的四人听到两名驾驶员开门下车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