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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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惯的悠闲。
其实千色的确不曾收肉肉入门,只不过那傻小子见着青玄每每称千色为“师父”,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青玄唤上了口。此时此刻,那傻肉肉因为满嘴食物而导致的口齿不清,依旧是那极有重点的词语再一次脱口而出:“……睡了……”
“嗯?你师父也睡了?”木斐和空蓝像是逮到了什么把柄一般,鬼头鬼脑地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中发现了点不怀好意的兴奋光芒:“莫不是——”
“肉小子,你哥哥和师父是一起睡的么?”笃信打铁要趁热的原则,空蓝知道肉肉是个痴儿,往往总是问什么答什么,不懂得掩饰,也不会撒谎,便就大着胆子一边猜测,一边求证。
谁知,肉肉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有些不能理解。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他用衣袖横着抹了抹鼻涕,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披着家伙有意识的询问是何种诡谲的居心,只管心无城府地答道:“……哥哥和师父……一直都是一起睡的……”
“啊?!”
这下子,那两个披着师伯师叔皮的坏东西仿似实实在在抓到了什么把柄,脸上顿时笑得像即将绽出几朵花一般!
“肉小子,你说的这个一起,是什么一起?”空蓝有些不放心地继续追问着,似乎是恨不得再打听出一些什么关于“一起睡”的细节来。其实,他本想问,究竟是时间上的一起,还是空间上的一起?可是,知道肉肉不懂这些高深的东西,为了更加具体更加形象的,他索性就作势将两只手指并在一起,仿佛那就是两个依偎在一起春宵一刻的男女主角,还故意模仿似的发出啾啾的声音,末了,还猥琐地笑笑:“肉小子,是不是这样?”
那时刻,肉肉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倒是传出了另一个声音。
“你们究竟想要打听什么?”极慢极缓却也极冷厉的调子,言辞像是一个一个从唇缝中挤出的冰珠子,硬邦邦冷冰冰的,明明无形却仿佛能掷地有声,隐隐带着不悦。
“师妹?!”
空蓝和木斐被这声音给吓得打了个冷战,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正好见到双眼微眯的千色,从她那冷漠的神情上感受不到半分属于常人的情绪温度,一双冰寒的眼睛充满了凛冽,立刻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打算先抢占逃匿的有利位置!
其实,也并非他们俩学艺不精,时时需要忌讳千色。说到底,千色是长生大帝门下唯一的女徒,彼时刚入师门,长生大帝便头疼自己门下的众多男徒不易管教,便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惩罚的法子——
谁犯了错,就在大堂之上自己扒了裤子,让千色用藤条狠狠地打屁股!
当然,长生大帝的本意是激起这些顽劣徒儿的羞耻心,而千色也素来是听话的,用藤条抽起屁股来,从不手软。久而久之,学艺的年岁里,同辈的师兄师弟,几乎全都被千色手里的藤条抽过,无一例外。而玉虚宫里那些厚脸皮打不怕的家伙,做流着鼻涕的小屁孩时还没把这惩罚当成一回事,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当他们渐渐长成了有点羞耻心自尊心的青涩少年,即便是认为挨打是家常便饭,可也不乐意再在姑娘家面前自己扒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便也就慢慢循规蹈矩起来,让长生大帝稍稍省了点心。
只不过,这后遗症便是,同辈的师兄师弟,除了少数几个,其他一见到千色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皮子绷紧了脸,总觉得千色手里似乎有一根无形的藤条,会随着她的言语无生无息地抽过来,打在屁股那篆刻着岁月旧伤患的地方,并不疼,却麻辣辣地臊人面皮!
空蓝和木斐,便就是其中两个心理阴影甚重的受害者,也难怪他们见了千色犹如老鼠见了猫!
眼见着他们俩已经有点即将瑟瑟发抖的趋势了,千色眯起眼,深幽的黑眸紧紧瞅着他们,眼神凌厉得像是一把利刃,几乎将他们穿透。“自五年前伊始,青玄便一直都与我同住一间寝房,这下,你们满意了么?”她把话说得极慢极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并没有刻意凝重,却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冷漠,仿佛一阵寒风从她言语之间扑面而至:“还想打听什么?”
“师妹,这是哪儿的话?”说来,还是空蓝的反应快些,立刻便堆起满脸的笑,缩着脖子带着点谄媚:“我们也是关心你和青玄来着。”
身为师弟,木斐乖乖噤声不语,把周旋的事让给空蓝这个老油条。说实话,他早已经被千色那女王的气场给压得连身形都缩了一大半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放肆之处?
“是么?”千色连正眼也不想看他们,眉梢矜傲十足地往上挑起,转身便下逐客令:“没事的话就快滚,有生之年,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们。”
对这俩阴魂不散地师兄师弟,她也并非多么不待见,不过是厌弃他们太过黏糊又时时惟恐天下不乱。
早料到千色会如此地不给面子,眼瞅着青玄这专管救驾的小祖宗不在,空蓝无计可施,只好故意把脸拉了下来,摆出了一副千年难见的师兄模样,把原本的嬉皮笑脸换成了极其严肃的神情:“师妹,你不想见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你躲着风锦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你是打算连带地也躲着师尊,一辈子不回玉虚宫去看他老人家么?”
这一次,他与木斐悄悄摸上鄢山来,本是属意让青玄帮着劝说劝说。如今,青玄这小子也不知去哪里找耍子去了,他也就只好自力更生了!千色脾气倔,性子傲,只能用激将法,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下猛药,知道千色最不喜欢听什么,他就偏拣什么说。
千色并不回应,他便自以为击中了她的弱处,立马滔滔不绝起来:“玉虚宫五百年一度的长生宴,你已经缺席数次了。今年五月初五乃是师尊出关之日,你若是再不出现,师尊定然会以为,你是真的记恨当日之事,连他也不愿见了,你想想,他老人家会多么伤心,你身为弟子,岂非不孝……”也不知是过分紧张还是怎么的,他也不敢歇气,一直这么絮絮叨叨,只差没声泪俱下了,说到最后,一口气没接上来,险些就窒息过去。
千色不置可否,只任由空蓝滔滔不绝,直到他近乎翻着白眼停下喘气,这才开口:“又是激将法。”她淡然地应了一声,其间多多少少带着点风凉的意味:“师兄,飞升成仙这么些年了,你难道就不能稍稍长进点么?”
语毕,她转身便走,拂袖而去,只留下空蓝和木斐站在原地,而那啃完了地瓜的肉肉像只机敏地猴子似的,从树上一跃而下,急急地跟上,犹如肉团子滚滚似地撵了过去。
肉肉低着头,正在回味方才那个地瓜甘甜的味道,却突然听得走在前头的师父发了问。
“肉肉,哥哥为什么又洗被子?”
至于青玄为什么不在鄢山上以及现下去了哪里,千色并不好奇,这五年来,他也算是勤学刻苦,将她的本事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从空蓝木斐那里学来的技艺,她早已是不担心他的安危了。而且,他如今深谙分寸,即便是外出,太阳下山之前也必然会赶回来,她也就不怎么管束他了。
只不过,她也同样纳闷,青玄最近似乎洗被子洗得很勤,甚至有时间隔还不到十天。就连她也有些怀疑,莫不是真的染上了洁癖?
“哥哥他……”肉肉傻呵呵地一笑,心无城府地答道:“他又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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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山之前,青玄便回来了。
如今,他身量显得甚高,身形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单薄与稚气,一身灰衣显得甚为合身,一眼看上去便让人觉着爽朗清举,不过简单的言行举止,那轩昂之气便于他的举止投足间不经意地溢出来。那张精致的脸庞也染上了点点沉稳的成熟气息,便就更凸显得五官迷人而深邃,早已不是先前那个稚嫩少年了。
背着手走到千色寝房门口,他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衣着,拍了拍那搁在胸口的东西,确定外表上没什么破绽,这才推门而入。
“师父。”
他唤了一声,溜了一眼正在抄经的千色,立刻便不失时机地就捱了过去。
“回来了?”千色顿了顿抄经的举动,睨了他一眼,到底眼力甚好,从他掩饰得滴水不漏的外表中没有看出什么,却从他刻意严肃地眼神里窥出了些破绽,却也不见责怪,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又出东极去替人捉妖驱鬼了?”
“肉肉最近太能吃了。”青玄轻轻咳了一声,觉得拿肉肉做借口有些心虚,可是面皮上却是一阵沉着。的确,以往这鄢山之上的果品粮食倒也够他消耗,可是,自从肉肉来了以后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于是,他便就跟着师父有样学样,经常出东极去替人驱鬼捉妖,不取金银,只愿得些米粮。
只不过,最近他去的有些勤,也不是单纯为了米粮,而是有着别的目的。他心底牢牢记着空蓝对他所说的,若是师父肯带他去西昆仑参加长生宴,他便就能见到风锦。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输了气势,非得要给师父长长脸才成。
他麻着胆子凑上前去,从自己的衣襟里将那好好藏着的物品取出来,略略颤抖着簪到千色的发鬓之间,将那旧簪子取了下来,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沉稳而镇定:“师父的簪子很有些年岁也,也有些旧了,青玄见这根梨木簪子挺不错,于是就——”说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紧张:“这簪子,师父戴起来真好看!”
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着实有些大胆逾距,于师徒也稍稍显得亲昵了些,千色略略愣了下,大约也猜到是什么东西。“你就为了这东西下山去?”她蹙了蹙眉,虽然觉得不合宜,却也没有过分地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青玄一眼:“这鄢山上也没什么外人,新簪子也好,旧簪子也罢,又有谁会在意呢?”
青玄不说话,只是退后一步,将千色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到效果正如他想象的那般,也就满意地微微一笑。不再辩解什么,他只是慢悠悠地在一旁研着墨。当然,他没有打算告诉千色,这根簪子是他花了不少功夫亲手雕出来的,而且,他也知道,即便千色再怎么不喜欢,可只要是他亲手簪上去的,千色便就不会取下来。
她对他的态度,一直宽允得近乎纵容。
相处了这么多年,千色又怎么会不知道青玄心里的想法?只是,她选择熟视无睹,毕竟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而且,她如今心里有点乱,对于这亲昵举动背后的深意也没有过分在意,只是几近本能地继续埋头抄经,好半晌才开口,浮现难以明辨的情绪:“青玄,为师打算出一趟远门。”
青玄停下研墨的动作,立刻便就意识到了什么,垂下头假装不在意,可却问得甚为直接:“师父是要上昆仑山么?”
“嗯。”千色应了一声,提起的笔微微颤抖了一下,轻轻眨眨眼,眸上浓密的长睫仿似经不住寒风一般地不住拂动,那侧影便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软弱。顿了顿,她恢复了常色,可语调中仍旧带着一点暗哑:“青玄,你早前不是也想上昆仑么?”
到底是在千色身边呆了那么就,又怎会没有默契?青玄微微低抬起头,仍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可心里却似是掀起千层兴奋的巨浪,却还极力维持着表面如常的神色:“师父,你要带我去?”
千色久久不应声。
好半晌之后,她才抬起头来,将那狼毫搁在水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