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意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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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之人,自是身强体健,比普通人要长寿一些。然而,即使萧潋之天纵奇才,将来能够从后天高手进阶为先天高手,顶多也不过活个一两百年,根本不可能成为她的双修之侣。
萧潋之哪知这些,听她这么一说,楞了半晌,才又笑道:“你怕老?那敢情好办,我青洛宗有一心法,最是驻容延寿的。”
言下之意,表明他没那么容易变老,也看她有没兴趣学。
换作半年以前,颜初静这个美色主义者肯定会动心,可如今她已得蜜意经,哪里还看得上俗世间的内功心法?“红颜易老,谁不怕呢?不过我自有美颜之法,可驻青春。”
反正颜叠吉医术精绝,名闻四海,素有圣医之誉,说他遗留下一些美容驻颜的灵丹妙方,估计天底下没几个人会怀疑。如此,也算为日后的变与不变做个铺垫,免得几十年后,她还乌发玉肌如少女,被人当作妖怪。
萧潋之眸中笑意更浓,很是无赖地说道:“所以你与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五十年之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刚好。”
颜初静没好气地捏他胸肌:“你几岁了?没娶妻生子么?怎么还学人胡乱起誓?”
萧潋之礼尚往来,闲着的右手自她腰间一路摸上那圆润饱满处,轻轻揉弄:“在下二十有七,家中有妾无妻,膝下无儿,正等着娶你过门,好添几个胖小子。”
话音刚落,夜空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道亮晃晃的电光闪过。
风疾,雨水大片大片地泼进窗来。
满室潮凉。
颜初静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坏掉了。”
此乃肯定句,非疑问句。
萧潋之敛了笑:“小静,脑子坏掉的不是我。”
见他说得极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颜初静若有所思,浅笑着问:“什么意思?”
“去年在知乐客栈的那夜,你救了我。那时,或许你并未想起我是谁。”萧潋之牢牢捉住她的视线,嗓音渐沉,“但后来呢?离江岸边,我说的那些,你当真一点印象也无?你若无其事的,究竟是想蒙骗于我还是想自欺欺人?”
颜初静暗自苦笑,心道,她又不是原先那个为情自杀的傻女人,哪里晓得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陈年旧情!
再者,即便他所言俱是实话,可就凭着小时侯那一段两小无猜的日子,难道他就会对那人心心念念了二十年?世上有那么痴情执着的男人么?远观近察,上瞧下瞄,她怎么也看不出他有这种用情专一的潜力呀……
只好继续敷衍:“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这句真话,端看各人理解。
萧潋之也没露出多少失望神色,一边用指轻轻描摹着她胸前的粉樱,一边吻她唇角:“为何想不起来?”
“……”
“我记得清楚,你却忘得一干二净,怎会如此,你不觉得奇怪么?”
不论是谁遗失记忆,还是他无中生有,其实与她并无多大关系,毕竟她不过是顶替了那个女子的身份,其他感情责任什么的,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承担,所以沉默,不想多说,更提防着被他误导了去。
不曾想,萧潋之却未继续话题,只是加深了吻意。
窗外雨声哗然不止,持续了整整一夜。
次日晨起,几人吃过早点,便离开了小村庄。
晴空一碧如洗。
一路上只见草木青翠,无数野花迎风怒放,花瓣上的雨珠犹莹亮似晶,远处田野间已有人在农作,放牛的娃子不时停下脚步,摘些鲜红色的覆盆子解谗……
行出数里后,萧潋之在一个十字岔口前调转马头,往历溯镇方向驰去。
路渐宽,道上行人车马渐密。
到了正午时分,烈阳高照,晒得人面泛红。眼见前方树下有一草棚,棚边长杆高高挑着块茶字布幡,萧潋之便缓了速。身后四个灰衣男子见他下马,随即不约而同地勒了缰,极为默契。
占地两丈许的茶棚,里面摆着六七张四方木桌,几个行商正坐在长条凳上说笑,就着茶水吃菉豆糕。
茶棚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不仅卖茶水,还蒸有几笼馒头豆糕干饼,可供行人作干粮充饥。在旁帮忙洗碗擦凳的小女孩是他的孙女,面上长着粉斑,显得有些难看,但手脚灵活得很。
颜初静与萧潋之共坐一桌,其余四个灰衣男子另围一桌坐下。老板端上早已晾凉的茶汤,问他们可要来点吃的。
“不用了。”萧潋之摆摆手,随后取出一根两寸来长的细玉枝放入碗里试毒,直至确定茶中无问题,才放心啜饮。
颜初静喝了两口,轻声道:“你去历溯做什么?”
去南海,本应朝南而行,他却改道向西。
灰衣男子奉上三个油纸包,萧潋之打开其中一个,道:“求佛的人讲究诚心,所谓心诚则灵,多走一些路也是好的。”
他说得含糊不清,显然是顾忌旁人,颜初静便不再问,洗净手,拈起油纸包里的肉干,细嚼慢咽。
“有毒!”刚吃了两块,萧潋之神色忽变,诧声喝道,立即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颗龙眼大小的白色药丸,分了一颗给她。
颜初静心头咯哒一下,接过药丸。
萧潋之吞下解毒丸,再一运功,仍觉内力不能随意运转,不禁沉了眸色。
这时,旁边那两桌行商默默起身,分别立于茶棚四角。装束不变,而气质已迥然,淡淡杀气如烟似雾般弥漫开来。
老板眼见势头不对劲,急忙拉住孙女的手躲到棚子后面。
茶棚里寂静一片。
茶棚外,宽敞的官道上,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空荡,前一刻还在道上来往的人影车踪皆已消失不见。
未几,不知打哪传来隐隐约约的嗒嗒马蹄声。
颜初静凝眸望向道路对面。
郁郁葱葱的树木犹如连天翠幔,半笼群山,麓间芳草萋萋,落英缤纷,一条浅窄小道蜿蜒如褐蛇,游至幔外。
渐渐,一匹白马踏出林子,马上之人白衣胜雪,松花帽上的白纱在艳阳下难以尽掩其容,隐隐透出清俊脱俗的形廓。
终别去
白衣人渐行渐近。
那四个灰衣男子拔剑立于萧潋之身边,尽管内力暂失,但皆不动声色。
萧潋之倏然挑眉而笑,一扫眉宇间的凝重:“兵贵神速,江太医果然好手段,区区一个太医丞之职实在是委屈了你。”
说着,他淡淡地瞥了颜初静一眼。
颜初静亦已认出来人,不禁有些诧异。
自昨至今,一路以来,他们易过两种装容,行程速度可用快马加鞭来形容,而且之前她也亲眼目睹有三男一女奉命乔装她与萧潋之几人,鱼目混珠,往东而去。原先她觉得萧潋之如此安排,也算是滴水不漏了,未料江致远不仅洞察秋毫,还能先声夺人,真令人刮目相看。只是这般大费周章,不知他借用了多少官府之力?
及至官道这边,缰一勒,马顿蹄,江致远轻身跃下,神姿飘洒若流云飞雪,转瞬间便到了她身边。
颜初静坐着不动。
江致远握住她的手,声音清冷:“萧潋之,今日我不杀你,但往后你若再纠缠她,就别怪我不念故人之情。”
她一怔,一时不明他说的故人是谁。
萧潋之笑吟吟地说道:“小静不是写了休书给你了么,你还来纠缠什么?”
隔着一层白纱,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那冰冷如剑气的目光,颜初静暗自冷笑,这两个男人勾心斗角,相互倾轧,难道纯粹只是为了争个女人?笑话!
“我夫妻二人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过问。”江致远反唇相讥,手一用力,便要拉她走人。
颜初静运起真气,定住身子。
“江公子,你我已是恩断义绝,放手吧。”
他手一紧,仿佛要捏碎了她似的:“说得轻巧,可你别忘了,你不只是我的妻,还是宁钰的母亲!”
她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你不想见宁钰?”他凤眸微眯,冷冷一笑,“还是说,你根本不介意让宁钰知道他有一个不守妇道的母亲?”
“当年宁钰被人抱走的时候,你何尝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如若光阴逆流,我宁愿他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想用母子亲情要挟么,可惜胁错了人,在乎他父子二人的那个女子早已魂归冥府。
正午的大风,夹着烘炉般的热气,吹起滚滚沙尘。
满树枝叶簌簌,不时落下几片青黄。
绣着银丝简水纹的雪白衣袖在风中飘曳,江致远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微现,隐忍了半晌,竟弯腰将她整个抱起。
走了数步,身后忽然响起瓷片碎裂声,紧接着是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相击声。他回过头,只见茶棚里已多了四名蓝衣男子。这四人剑势凌厉,招招夺命,直逼得那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节节后退,不一会就占尽了上风。
萧潋之经过在知乐客栈与韩太峰的那一生死之战后,便收敛了几分狂傲,默许宗里派出一小组银牌剑卫在暗中保护,明面上只带四名铜牌剑卫。
家丑不外扬,江致远只想带走颜初静,不愿节外生枝,所以才给他们下了暂封内力之药,遣来布局的几个汉子也皆是自家训养的高手,意在震慑,并无杀戮的打算,没想到萧潋之却留有如此厉害的后着……
难道非要他亲自动手么?
眼见形势已变,颜初静抬手撩起他面前的白纱,微笑道:“你还记得画眉香么?”
多年前的某一黄昏,那个女子研究新毒,无意中炼出一种可封人内力数日之久的药粉,拿到书房去献宝,他笑说此粉色如青黛,可描尔之眉。
夕阳醉。
他执笔轻描,她羞红娇颊。
画眉无香,两人衣罗半褪着,缠绵于桌,自散旖旎香。随之,她灵机一动,为这种黛色药粉取名为画眉香……
江致远显然是记得的,冷冽的眼神柔了一分,道:“我用的可不是画眉香。”
颜初静笑得更欢:“我换了配方,你感觉怎样?”
他微微一楞,随即觉察到自身的异样。
趁着他愣神的一刹那,颜初静跳下他的怀抱,退到茶棚里。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哼哼。
江致远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怔了片刻,唇角一勾,竟然绽出一抹荡人心魄的笑来:“我虽有负于你,但萧潋之也绝非良人,你又何苦一心随他而去?”
颜初静从未亲眼见过他的笑,这一望,只觉春花秋月之美尽聚一霎,心跳不禁停顿了半拍,而后暗叹,可惜了这么个绝色美男,碰不得。
“天下男子多薄情,我觉得一个人过活更自在。”她坐回长条凳上,看了看萧潋之,“我与他也不过是同行一程。”
江致远得了她这一句解释,扬声道:“住手吧。”那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听罢,身影一晃,毫不迟疑地退到了他身后。萧潋之见状也抬手一摆,示意银牌剑卫们停止攻势。
重云掩阳,风忽清凉。
“不论如何,你始终是我的人,他日如逢难处,记得回去寻我。”江致远转身上马,白衣翩跹,飘飘然,仿似天人别尘,再无眷恋,“铁箭一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公道。”
说罢,他策马扬鞭而去。
不多时,官道上,那望不及边际之处,仿佛有一阵阵步调一致的马蹄声如退潮般渐渐远去。
茶棚里。
颜初静望着那尘土纷落的方向,如释重负。
修剪圆整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萧潋之嘴角含笑:“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收回目光,无意回答他,便问:“你刚才吃的药有效么?”
他摇摇头,微露几分惭色。
她伸手过去,搭在他腕上,半晌,缩回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仔细地闻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