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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匮洹
独眼苍白的脸红了,脖子、手臂也都红了。他站了起来,没有要鲁一弃扶。而且比他坐下时还要敏捷。虽然他在这动作中也轻哼了两声,可从表情上却看不出有什么痛苦,而且,他还动作敏捷地把身上已经碎成许多布条的黑包布扯掉。
“走吧,大少。时间一长,堵杀的人坎会多。”独眼捡起了“雨金刚”,边朝门口走去便说道。
这酒竟然这样神奇,小半壶就让一个垂死般的人在片刻间恢复如常,比他怀中的药粉还有效。鲁一弃很是感到费解。
独眼走得很快,天已经快亮了,他知道自己天亮前无论如何都要把鲁一弃送出这个地方。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在对家复坎之前,赶在对家援手到来之前,更要赶在“沸烈麻”的麻醉效果消失之前。
什么“沸烈麻”?就是他刚刚喝下的那小半壶酒。这是江西九连山候老人酿制的“猴儿酒”再加慧仁寺和尚所配“仙梵倒”调治而成。少量饮可以镇惊定魂、解乏却痛。饮多了可以麻醉肌体,使其无疼痛碰触感觉,可作外科挖疮切腐之用。他们倪家出去做活都要带上此酒,一是在遇到怪异可怖事情的时候用来镇定心魂;二是在被毒虫毒青子伤了后止痛割肉;三可以在过度疲惫时起到去乏和兴奋的作用。
独眼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沸烈麻”,他不知道喝这么多能坚持多久,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由于喝得过多而倒地睡下。移动的脚步很快,可是脚掌落地的感觉却不那么明显了,这样效果到底是否正常,独眼也不知道。
鲁一弃紧跟在独眼身后,他不需要像独眼那样胡思乱想,所以他有时间东张西望。院子中间比他们进来时还要乱,正屋的台阶下蜷伏着几只半掩在雪中的僵死瘈犬,天灵盖已经裂开。看得出,那是“三更寒”虫破体了。巨型蜾蠃的残破尸体已经全被积雪覆盖。奇怪的是,那四棵桑树不知怎么断了一棵,正屋东侧墙壁倒了半边,可以看到那里是双层墙壁,这夹层间是暗藏尸偶的地方,特别让他惊讶的是靠近垂花门的地方倒卧着一只猞猁,是铜头被人击碎而死。凭猞猁的速度,一击不中就远远逃开,要它的命肯定是一招之间。什么人能在一招间碎了铜头铁背猞猁的铜头?
独眼脚步很轻快,鲁一弃由于张望和惊讶,所以脚步放慢了,和独眼拉开了一段距离。独眼已经踏上垂花门的台阶,在垂花门门槛前突然停住。他是想回头看看鲁一弃有没有跟上,他必须等鲁一弃一起出垂花门,要是他先出去,他们二人就会在彼此的视线范围中消失。
就在他站住的刹那,两个小巧的矫健身影同时从垂花门外面两侧跃下。是的,这两个身影是要袭击独眼。他们计算得非常准确。按照独眼的走动速度和他们扑下需要的时间,应该正好在门槛外半步可以一袭即中。可是他们的计算中没有包含独眼脚步的突然停住。所以他们这一击距离独眼远了一步,预设的攻击点没有出现目标。
那两个偷袭的身影是两个“百岁婴”,他们是这世上动作和反应最为迅捷的杀手之一。所以虽然目标没有走到预设地点,但他们马上就变招了。当然,落下的轨迹已经无法改变,能改变的是尽量将手中砸空的玄铁短棍尖头尽量朝门槛里的独眼刺去。
两溜儿血花飞起,“百岁婴”还是一袭即中。独眼正好转身,身体的左侧都卖给他们了。一根圆棍刺在独眼左肋,一根刺中左肩,可是距离确实太远,都只入肉不到二分。
要是平时,独眼肯定是滑身移步,先躲开再说。身体感觉到疼痛,马上撤身躲避,这种规律可以说会功夫人的本能。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有不同,由于“沸烈麻”的作用,独眼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所以他左手臂一竖格开肩部棍子,然后挺身往前,将右手中“雨金刚”的伞头直奔另一个“百岁婴”的面门撞去。
那“百岁婴”刚好落地,见手中兵刃刺中独眼左肋,身体往前侧倾,准备迈步向前,将棍尖儿继续推进到身体里。
独眼挺身往前用伞头撞过去,“百岁婴”倾身往前把头递了过来。
“百岁婴”没想到会这样,中招儿的对手不退反进;独眼也没想到,只想逼退敌手的招式竟然轻易得手。
随着一声清亮的脆响,那“百岁婴”小脑袋的头骨盖被撞得掀飞了。他手中的棍子继续推进了半分不到就停住了。身体直直倒下时,小手还死死抓住棍子不放,把那插入独眼左肋的棍子重又带动拔出。
另一个“百岁婴”已经变换了位置。他借独眼手臂格开棍子的力量,身体斜落在独眼的背后。独眼伞头撞死右面“百岁婴”的同时,他的棍尖刺向了独眼的背后。要是一般的人,这时的刺入目标都会选择后心。可是“百岁婴”的身材太小,他够不到那么高。所以他的目标是人体背后的另一处要害器官,他对那器官的位置非常清楚,他的身高攻击那器官也正好合适,那就是脊柱两侧的肾脏。
“百岁婴”的身体倒下而带动棍尖拔出,这样的拔出有了个朝下的角度。棍尾往下落,棍尖就会向上挑起。这个小变化还是没有让独眼感觉到疼痛,他只是觉得肋处有个力要他往上挺身。而他一击得手也正好也要退步挺身。于是便顺着那力收步挺身。
棍尖刺到,就在独眼挺直身体的同时,背后的“百岁婴”把棍尖狠狠地刺入独眼的身体。
独眼还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觉得后腰部有很大的推撞力。这推撞力让他身体向前跌出,脚下只来得及迈出半步,还绊在门槛上面。整个身体便从垂花门里跌翻到门外。跌出垂花门的独眼身体稍稍沾地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
这完全出乎“百岁婴”的意料,他本以为这一招刺中肾脏就可以要了目标的命。可是没有,那是因为独眼的身体挺起,刚好把腰间的银酒壶挡在他的棍尖前面。玄铁棍尖刺穿两层壶壁和牛皮带,却未曾能够入肉。
可是“百岁婴”的反应很快,而且速度更快。他的弹跳节奏急促而且有力。小小身形未做任何起跳动作{文}就已经弹起,中途又在门框{人}上一个借力,身体已经{书}跃到门外,双脚正好落在{屋}刚刚站起的独眼肩上。他小腿在独眼脑袋两边运力一夹。就像只猴子牢牢地站立在独眼肩上。然后双手合握尖头短棍,往两腿间独眼的天灵盖插下。
“百岁婴”刚上肩,独眼想都没想就丢掉“雨金刚”,伸手抓住“百岁婴”大腿。一边使劲往下拉拽,一边晃动摇摆身体,试图将“百岁婴”甩落下来。可是那“百岁婴”的夹力很大,身体又小巧,而且他知道独眼意图后,忽然一个弯腰,左手一把抓住独眼头顶蓬乱的头发。独眼急切间竟拽他不下来。可是他不断的摇摆和晃动身体,也使得“百岁婴”放弃了往下的一刺,持棍的手臂伸开不断摆动,腰部不断调整用力方向,以此极力保持身体的平衡。
独眼的摇摆晃动并不激烈,“沸烈麻”的药效让他身体感觉麻木,也让他的动作僵硬。“百岁婴”手臂摆了几下就适应独眼的动作,他于是又举起右臂,寻找机会要把尖头短棍插入独眼眉心或者前额。
一声枪响,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显得分外尖利。随着这声枪响,独眼身体突然直直倒下,迅速而且有力,就像是截僵硬的树干被大力掼倒。
【文】鲁一弃开枪了。他看到独眼被袭,早就想帮他一把。可是他们纠缠在一起,让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当“百岁婴”在独眼肩上站住后,他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人】意外,关键的时刻总是会有意外。就在扣动扳机的瞬间,垂花门高大梁脊上滚落下两团东西,挟两道寒光直往他头顶扑下。他知道自己必须让,此时出现的一切意外都是会要命的,特别是那寒光。可不懂技击之术的他只能下意识地躲开一点点。枪响了,射出的子弹却也偏了一点点。
【收】独眼的身体摔在地上,重重的。那撞击地面的沉闷声音让这黑暗的空间猛地一震,周围一切似乎都停顿了一下,就连空中飘舞的无数雪花也像瞬间凝固住,不再飘落。与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尖锐的惨叫声和物体的爆裂声。
【屋】鲁一弃躲不过梁脊上的东西,他的身体和那东西接触后便向后腾空跌出。
身体腾起在空中,身体上溅出的血花也在空中,他们一起画了个灰色上镶嵌着鲜红的弧线;身体腾在空中,子弹也在空中,三颗子弹从他手中的枪口飞出,连成一条直线。
一声枪响,三颗子弹。鲁一弃还没落地,那两团东西也还没落地,但其中一团东西上出现了个品字状的血孔。鲁一弃有些遗憾,他觉得本该只有一个圆形血孔的。看来三颗子弹没有能很好地把下坠的他和下落的物体很好连接起来。
带血孔的物体舒展开落地。看清了,是个人体,一个“百岁婴”,一个刚刚死去的“百岁婴”。另一个物体双脚落地,也是“百岁婴”,他稍稍沾了下地面就一个轻巧弹跳奔鲁一弃扑去。
鲁一弃也落地了,后背落在积雪上并远远滑出。身体推开积雪,留下一条人宽的青砖地面和一根红色线条。最后在一个用他身体推成的雪堆上停住。
枪声再次响起。虽然鲁一弃枪里只剩一颗子弹了,可面对飞扑而来的“百岁婴”他不能有丝毫的吝啬。子弹直奔胸口,空中的“百岁婴”无处躲藏。
凭鲁一弃枪法本可以枪中其眉心,可是他刚才被棍尖刺中右臂,伤处疼痛不已。又被二婴合力撞飞,胸膛里翻腾不息,口中已经有鲜红漫出,覆盖了下嘴唇和下颌。最重要的是枪膛中就一颗子弹了,所以他不敢托大,瞄着胸口开枪了。这样比较保险,就算打不死,也可以打伤那“百岁婴”。
子弹击中“百岁婴”胸口。那小东西在子弹的撞击下往后一个空翻,双脚落地。紧跟着就再次跃起,从空中扑杀下来。
这“百岁婴”竟然没受到丝毫伤害。鲁一弃呆呆地愣在那里。这样的结果让他很惊讶也很无奈。更无奈的是他动弹不了了,面对“百岁婴”的扑杀他避让不开分毫。
第三十节: 斯人归
杀势如涌出,峥嵘似鬼途;
廊道盘虚空,心性何玲珑。
惊风从西来,濛濛白苍穹;
奇理了可悟,觉道资无穷。
扑杀而来的“百岁婴”,动弹不得的鲁一弃。一个杀手,一个猎物,他们就像是正在合作演示一个猎杀成功的瞬息过程。
鲁一弃似乎已经感到自己正在归去。因为他的眼中见到了仙山、圣溪,经幢,道鹤,宝莲。特别是这宝莲,如同一朵祥云般冉冉飞来。
“雨金刚”,保神的祥云,护仙的荷莲,而此时,它更是惩恶的法械。张开的“雨金刚”转动着飞过来,要是少了柄的话,就像是口巨大的钹。
“百岁婴”的身体落下,摔在鲁一弃后面的积雪里,压出个小小的无头人形;“百岁婴”的头颅落下,掉在鲁一弃前面的青砖地面上,还在不停旋转。“雨金刚”轻飘飘地落下,就在鲁一弃的身边不到两尺的地方,它锋利的伞沿闪烁出一圈血色红光。
独眼走了过来,他竟然没事。看来鲁一弃的子弹虽然偏了,但肯定没击中他。可是他为什么会随着枪响突然倒下呢?
垂花门外的台阶上倒毙着独眼肩上的那个“百岁婴”,他的后脑泡在血洼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是因为不甘还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