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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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肄业之所,不知已有定否?或在家,或在外,无不可者,谓在家不好用功,此巧于卸责者也。吾争在京,日日事务纷冗,而犹可以不间断,况家中万万不可及此间之纷冗乎?
树堂均仙自十月起,每十日作文一首,每日看书十五页,亦极有恒。诸弟试将《朱子纲目》过笔圈点,定以有恒,不过数月,即圈完矣。若看注疏⑤,每经不过数月即完,切勿以家中有事,而间断看书之事,又勿以考试将近,而间断看书之课。虽走路之日,到店亦可看,考试之日,出场亦可看也。兄日夜悬望,独此有恒二字告诸弟,伏愿诸弟刻刻留心。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廿一日)
【注释】
①遗泽:祖辈遗留下来的恩泽。
②重庆:旧时指祖父母、父母为健在。
③王荆公:宋代政治家王安石。
④归震川:明代学者归有光。
⑤注疏:后人对前代文章典籍所作注解、疏证。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前月寄的信,想已接到。我承蒙祖宗留下的遗泽,祖父的教训,幸运的得了科名。没有内顾之忧,却有得意的外遇,算是一无所缺了,所希望的,是弟弟们个个自强自立,同心协力,又怕什么名声不显赫,家运不兴旺呢,想另立课程,多讲条规,使弟弟们遵行,又恐怕弟弟们见而生厌;想默默不说,又怕失了兄长督责的道义。所以往年常限弟弟们的功课,近来只强调有恒二字,所希望弟弟们的,是把每月功课,写明白告诉我,那我的心里便有了安慰。
但弟弟们每次写信,从不把自己的学业写明白,只是喜欢说家事和京城中的事。这个时侯,家里正处于庆祝气氛之中,外面的事又有照料。弟弟们可以一概不管,只要把每月作诗几首,作文几篇,看书几卷,详细告诉我,那我太高兴了。各位弟弟或者可以成为科名中的人,或者可以成为学问中的人,但为父母的令子却都一样,这是我高兴的第一一点。要慎重,不要以科名迟了,便说自己不行。如霞仙,今天的身份,比一般的秀才就高一些。如果学问再进,身分更高,那一般的举人进士,又不必去说了。
学问是没有穷尽的,总以有恒为主。兄长往年没有恒心,近年略好,而还没有纯熟。自七月初一起,至今没有一天间断。每天临帖百字,抄书百字,看书至少二十页,多不论。自七月起,到现在已经看过《王荆公文集》百卷,《归震川文集》四十卷,《诗经大全》二十卷,《后汉书》百卷,都朱笔加圈点批注。虽然很忙,也要了结当天功课,不因昨天耽搁了,今天补做,也不因明天有事,今天预先做。弟弟们如果能这样有恒,那四弟虽是中等的姿质,也应当有所成就,何况六弟、九弟是上等姿质呢?
明年肄业的地方,不知定了没有?或者在家,或者在外,都无不可。说在家不好用功,这是巧于卸责。我现在京城,天天事务纷冗,都可以不间断,何况在家呢?
树堂、筠仙从十月起,每十天作文一篇,每天看书十五页,也很有恒。弟弟们试着把《朱子纲目》过目圈点,坚持有恒,不要几月,就看完了。如果看注疏,每经不过几个月就看完,切不要强调家中有事,而间断看书。也切不要强调考试将近,而间断看书。就是走路的时侯,到店的时侯,都可以看。考试那天。出场也可以看。兄长日夜悬望,只有“有恒”二字告弟弟们,愿弟弟们时刻留心。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二一月二十一日)致诸弟·按月作文寄京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去年十二月廿二日,寄去书函,谅已收到。项接四弟信,谓前信小注中,误写二字,其诗此即付还,今亦忘其所吴语何矣。诸弟写信,总云仓忙,六弟去年曾言南城寄信之难,每次至抚院斋奏厅打听云云,是何其蠢也?静坐书院三百六十日,日日皆可信,何必打听听差行期而后动笔哉?或送至提塘,或送至岱云家,皆万无一失。何必问了无涉之斋奏厅哉?若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
送王五诗第二首,弟不能解,数千里致书来问,此极虚心,余得信甚喜;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兹另纸写明寄口。家塾读书,余明知非诸弟所甚愿,然近处实无名师可从。省城如陈尧农、罗罗山,皆可谓名师,而六弟、九弟,又不善求益;且住省二年,诗文与字,皆无大长进。如今我虽欲再言,堂上大人亦必不肯听。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斗,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此则我之所期于诸弟者也。
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以前,以窑上为人佣工画碗。三十以后,读书训蒙,到老终身不应科举,卒著收百余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闾①?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然总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之外也。
买笔付回,须待公车归,乃可带回,大约府试、院试可待用,悬试则赶不到也。诸弟在家作若能按月付至京,则余请树堂随到随改,不过两月,家中又可收到。书不详尽,余俟续县。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
【注释】
①闾:里巷的大门,此处指家乡大门。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寄信一封,想已收到。刚接到四弟的信,说前信小注中,误写二字,那首诗马上附回,现在他忘记所误是什么。诸位弟弟写信,总说忙碌。六弟去年曾说南城寄信的难,每次到抚院斋奏厅打听,真是太蠢了。静坐书院三百六十夭,天天都可写信,何必打听通信兵行期再动笔?或者遇到提塘,或者送到岱云家,都万无一失,何必去问了无关涉的斋奏厅?如果弟弟等很忙,那兄长的繁忙,比你们忙碌十倍,那不是一年无一字寄回家了。
送王五诗第二首,弟弟不懂解,几千里写信来问,这很虚心,我读了信很高兴。如件件事都勤思善问,不怕不一日千里。现另纸写明寄回。在家塾读书,我明知弟弟不很愿意,但附近实在没有名师可从。省城如陈尧农、罗罗山,都可说是名师,而六弟、九弟,又不大善于求学。并且住省两年,诗文与字,都没有大长进。如今虽然我想再说,堂上大人也必不肯听,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宅,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这是我所期待于弟弟们的。
过去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岁以前,在窑上为别人打工画碗。十岁以后,读书训蒙,到老终身不参加科举考试,终于著书百多卷,为清朝有数名懦,他何尝有师友,又何尝走出家乡一步?我所朗待弟弟们的,如此罢了,总不外乎“立志”“有恒”四字。
买笔付回,要等公车回,才能带回,大约府试可待用,县度则赶不到了。诸位弟弟在家作文,如能按月付到京城,那我请树堂随到随改,不过两个月,家中又不可收到。信写得不详尽,其余等以后再写。兄国藩手草。(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致诸弟·评文字之优劣【原文】
子植季洪两弟左右:
四月十四日接子植二月三月两次手书;又接季洪信一函,子植何其详,季洪何其略也?今年以来,京中己发信七号,不审①俱收到否?第六号第七号;余皆有禀堂上,言今年恐不考差,彼时身体虽平安,而癣疥之疾未愈,头上面上颈上,并斑驳陆离,恐不便于陛见,故情愿不考差。恐堂上诸大人不放心,故特作白折楷信,以安慰老亲之念。
三月初有直隶张姓医生,言最善治癣,贴膏药于癣上,三日一换,贴三次即可拔出脓水,贴七次即痊愈矣。初十日,令于左胁试贴一处,果有效验。廿日即令贴头面颈上,至四月八日,而七次皆已贴毕,将膏药揭去,仅余红晕,向之厚皮顽癣,今已荡然平矣,十五六日即贴遍身,计不过半月,即可毕事,至五月初旬考差,而通身已全好矣。现在仍写白析,一定赴试,虽得不得自有一定,不敢妄想,而苟能赴考,亦可上慰高堂诸大人期望之心。寓中大小关吉,惟温甫前月底偶感冒风寒,遂痛左膝,服药二三帖不效,请外科开一针而愈。
澄弟去年习柳字,殊不足观,今年改习赵字,而参以李北海云麾碑之笔意,大为长进,温弟时文已才华横溢,长安诸友多称赏之!书法以命意大高,笔不足以赴其所见,故在温弟自不称意,而入亦无由称之。故论文则温高于澄,澄难于兄,论书则澄高于温,温难为弟。子植书法,驾涤澄温而上之,可爱之至!可爱之至!但不知家中旧有徐浩书和尚碑,及颜真卿书敦家庙否?若能参以二帖之沉著,直追古人不难矣。狼兼毫四枝,既不合用,可以二枝送莘田叔,以二枝送庵表叔。正月问,曾在岱云处寄羊毫二枝,不知已收到否?五月,钟子宾太守往湖南,可再寄二枝,以后两弟需用之物,随时写信至京可也。
祖父大人嘱买四川漆,现在四川门生留京者仅二人,皆极寒之士,由京至渠家,有五千余里,由四川至湖南,有四千余里,彼此路皆太远。此二人在京,常半年不能得家信,即令彼寄信至渠家,渠家亦万无便可附湖南。九弟须详禀祖父大人,不如在省以重价购顶上川漆为便。
做直牌匾,祖父大人系驰封吵宪大夫,父亲系诰封中宪大夫,祖母驰封恭人,母亲诰封恭人,京官加一级请封,侍读学士是从四品,故堂上皆正四品也。蓝顶是暗蓝,余正月已寄回二顶矣。书不宣尽,诸详澄温书中,今日身上敷药,不及为楷,堂上诸大人,两弟代为禀告可也。(道光。二十六年四月十六日)
【注释】
①不审:不知。
【译文】
子植、季洪两弟左右:
四月十四日,接子植二月、三月两次手书,又接季洪信一封。子植那么详细,季洪为什么又那样简略?今年以来,我这里已发信七号,不知都由到没有?第六号、第七号,我都有禀呈堂上大人,说今年恐怕不考差。那时身体虽平安,而癣疥没有好,头上、脸上、颈上,都班剥陆离,恐怕不便于去见皇上,所以情愿不考差,恐怕堂上大人不放心,所以恃写白析楷信,以安慰老亲的悬念。
三月初直隶姓张的医生,说最会治癣,贴了膏药在癣上,三天一换,贴三次就可拔出脓水,贴七次就痊愈。初十日,叫他在左胁试贴一个地方,果然有效。二十日,叫他贴头、脸、颈,到四月八号,七次都己贴完,将膏药揭掉,仅仅剩了红晕,过去的厚皮顽癣,己荡然而平,十、八、六日贴遍身,总共不过半月,就可完毕,到五月初旬考差,通身全好了。现在仍然写白折,一定赴试,虽说考不上自有一定,不敢妄想,而如果能赴考,也上可慰高堂上各位大人期待的心。家中大小平安,只有温甫前月底偶感昌风寒,左膝痛,吃了两三贴中药,请外科打一针就好了。
澄弟去年习柳字,殊不足观,今年改习赵字,而参以李北海云麾碑的笔意,大为长进。温弟时文己是才华横溢,长安各位朋友都称赞。书法的命意大高,笔不能跟着表现,所以在温弟自己不满意,而别人也没什么可称赞。所以论文,则温高于澄,澄难以为兄;论书法则澄高于温,温难以为弟。子植书法,驾涤、澄、温而上,可爱之至!可爱之至!但不知家中旧有徐浩书和尚碑,及颜真卿书郭家庙不,如能参以两帖的沉着,那直追古人不难,狼兼毫四伎,既然不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