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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暗流-第1部分

小说: 暗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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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尉来


第一部蝶恋花第一章晚餐(上)

许多年以后,当她回忆起那天的梦憬,犹有些许伤感。

那是一九六五年春天的一个黄昏,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久就睡着了。一抹残阳透过窗子落在她身前的地板上,然后反射起几缕光芒,正好打在她的脸上。梦中的情景,依稀难辨,只觉得恍恍惚惚的,看见自己走在乡村的古巷里。周围一片寂静。一袭清冷的月光流淌开来,青石板上,她听见自己双脚踩过时发出的跫然声响。也就是这时,她的眼前倏忽出现一个中年男子。那男人正朝着她挥手,她亦想赶过去与他相认。因为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

可是那么一段短短的路途,她却走了许久,也还是未能到达他的身边。她越走越长,仿佛她与他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河流,他们各自站在河的两岸,看到隔岸的人,彼此却无法靠近,两厢茫茫。

梦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醒过来了。穿过窗户,看见院子里,有阑阑的夕阳的余晖,恍如隔世。她的父亲正坐在院中一个木椅上就着昏光读报纸。她还以为自己刚才的梦正是她接近虚妄的一种假想。其实她和她父亲只不过是隔着一个窗子而已,怎么到了梦里,就成了难以靠近呢。

这一年,她才十七岁,刚上大学一年级,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那天正好是个周末。她上午和沈鹃儿到街上逛了一上午,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来,且吃完午饭,在客厅里坐着看了一会书,后来躺下就睡着了,还是青春年少的日子,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没精神。

最终让她确认刚刚那个场景不是幻想而是真正的梦的证据是,那个乡村古巷和她相隔已远,那是童年时候和外婆在乡下住过的地方,而如今是隔多年,她已经在现在这个称之为雾城的地方生活了许久。只是她觉得很疑惑,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间里忽然梦见小时侯住过的地方,还那样真实,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她本想再把这个梦续下去,想重新回到旧地去看一看,可当她闭上眼睛时,却是旧梦难圆。等她努力地想,心头却忽然涌现出另一些人和事,方才有一种莫名的不洁感。她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去卫生间洗澡,真正刻不容缓。

直到她走进浴缸,仰身而卧,眼朝一盏暗黄色的灯泡望着,才如梦初醒,她的不洁之感缘于周忆的眼泪。是的,当周忆对着她流泪时,不小心把泪水滴到她的手背上,当时,她的身体便突兀地颤抖了一下,还把那只手往衣服上摩搓。只是当下她真相未名,并不觉得。

她用香皂不歇地擦着那只手,眼见香皂只剩下一个杆子了,还意犹未尽,好像那只手是及其污浊的,凭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一阵恶心感涌上来,她也并不是有洁癖的人,竟何以一个男人的眼泪为弃。一想到男人这个词,又觉得不妥,毕竟周忆只比她和他妹妹周忧高一个学级,至多比她们大一岁,还算个男孩子吧。不觉间又想起,周忆原来也是那样文质彬彬,温柔如斯的人,何以自己对他竟那样嫌恶,真正是没有道理。

然而嫌恶却依然不可抗拒。她甚至怀疑自己得上了强迫症了。

就又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还是白天的时候,沈鹃儿一早就过来邀她一起去看电影和逛街。她家住的是那种带有花园院子的洋房子,独门独户,地偏人稀的。而沈鹃儿家住的却是社区一般的居民楼,单元格的,像大蜂窝里的一个小孔。因此,沈鹃儿要赶来邀她出去,势必要拐几个弯,等于是倒退。

“如烟,尹如烟。”沈鹃儿在她家大门口叫唤她。一会儿才有一个保姆出来开门。这个胖女人见着是沈鹃儿,才不耐烦地睥睨着她,告诉她说如烟大小姐还在吃早饭,问她有什么事。

这才是明知顾问呢。沈鹃儿告诉她是来找尹如烟出去玩的,接着等了半晌才见尹如烟从院子里面走过来。沈鹃儿才少不得要对尹如烟抱怨一翻。“你可真正是个大小姐啊,叫了你这么久才见你出来。”

“你还来怨我,我也是听吴妈说你来找我,才胡乱吃了些,赶来的。你也知道我们家讲究,吃一个饭也要弄到那么晚。”尹如烟拉着沈鹃儿的手边走边说道。

“果然是这样,你们家的那个保姆也真是的,每次我来叫你,总见她一副岸然的样子,很看不起人似的。”沈鹃儿继续埋怨到。

“你是说吴妈吧。那个女人是赵姨一手调教出来的,她对我还那样势力呢,何况是你。你也不要管她。说起来,这个世界上谁看得起谁啊。”尹如烟说道。

好在两人都有一个好目的,并未被那样的烦心事破坏心情。她们携手走在巷子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流落到两个少女的身上,曾经沧海的样子。还是那样青春年少的时候,时光都显得年轻可畏,一切后来的故事也都还没有发生,来不及伤怀,也来不及后悔。

“你知道吗?今天周忧会带她哥哥一起来看电影。”沈鹃儿说道。

“周忧的哥哥?”尹如烟很是疑惑地看着沈鹃儿。

“是啊,你不知道,就是那个经常来找周忧的男生,他就是周忧的哥哥。“沈鹃儿说道。尹如烟才恍然想起平常是有一个男生来她们表演系找周忧,瘦弱的个子,脸色倒白皙可人,但又是那样忧郁深沉,每次见他问起周忧,就会见到他的脸因为自己过分的腼腆而羞红,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也是因为他的这个样子,尹如烟平素倒很记得他,原来他就是周忧的哥哥,还以为呢。这个周忧也真的是,怎么有这样一个哥哥也不愿告诉她呢,生怕别人会抢了她哥哥似的。

“周忧的哥哥叫周忆,回忆的忆,也是和我们同一个学院的。他读的是美术系绘画科,比我们只高一个年级。我还去过他们家呢。他是个很害羞的男孩子,常常是我和周忧在一边聊天,他竟自坐在一边看书或画画,连话也不敢和我们多说的。“沈鹃儿描绘着周忆的样子。

“怎么,你还去过周忧的家里?”尹如烟更是惊奇地问道。这真的是很奇怪的,沈鹃儿,周忧和她不仅在同一个学习,而且在学校住的宿舍都是同一间,平时三人也是那样好的朋友,怎么这个周忧,就单给沈鹃儿介绍她的哥哥,还带沈鹃儿去她的家里,而她尹如烟居然连她有个哥哥也还不知道。尹如烟不觉抖擞了一下。

“你也知道周忧的父母都是高级干部。她家住的房子也和你家的一样,是带有花园的一幢别墅,也是在近郊一带。”沈鹃儿并没有发现尹如烟神情的变化,依旧叙述起她在周家的见闻来。她说当她们和周忆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周忧有时会突然消失,单留她和周忆两人在一起,才发现,周忆也不是完全不会说话,偶尔还能谈些天,都是身边的无关紧要的,还也听他问起你的一些事来。

“他会问起我?”尹如烟更是奇怪地问道,心中又有些自豪感。

“是,他经常在不经意间问起你。他到是记得你的名字,开口也叫你如烟。只是我不明白,你和周忧的关系也不错,怎么你连她有个哥哥都不知道。”沈鹃儿这才觉察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在里面。

尹如烟自然也是满含辛酸,想想一定是周忧嫌她家是旧资产阶级,不敢把自己的哥哥介绍给她知道,也是为了保全什么。“是啊,可能是她忘记给我介绍了。”尹如烟黯然笑道。

“还有,我也很不理解周忆这个男生。他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却比女孩子还多愁多感的,总是喜欢流泪。有时候见他坐在墙角看自己画画,只见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像下雨似的,整个脸庞也都布满了泪水,我们看着奇怪,可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等到周忧喊‘不好了,下大雨,要涨水了’,才见他似乎有所感觉。然后我问周忧这是怎么回事,周忧也说不知道,只调侃着跟我说,世间的男人都是泥作的骨肉,惟独她的这个哥哥,也和女人一样,是水作的骨肉。而且那水还是泉水,他的两只眼睛就是两个泉眼,需要经常流出身体里多余的水,保持体内的湿度平衡,要不然他就会被自己淹死。听着到像旧小说里的人物,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人啊。真的是,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喜欢流眼泪的男人。他的那个样子,好像是别人亏欠了他什么东西一样,教人看了很难过。”

“是啊,跟小说里面的人一样,谁会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呢。”尹如烟听说周忆的事情,内心踟躇着,想如何一个男人喜欢流泪,而且流泪的时候自己却不觉得。

这样想的时候,尹如烟才又在浴缸里将自己的手仔细摩挲一遍,分明有一样东西挥之不去。便是这个男子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身上,才使得她有种失去贞洁的错觉。仿佛她的余生都必须委屈于他的左右,她是再也不能嫁给其他人了。她亦不知道,身体里烙下了另一个男人的眼泪,这是不是一个劫难的开端。

然后在电影院,周忧的用心趋于明显,她一心想要撮合沈鹃儿和周忆在一起,好教沈鹃儿来分享她的哥哥,也教她的哥哥来分享她的朋友。所以买票是,她故意把沈鹃儿与周忆的座位号安排在一起,而且她自己则坐在他们与尹如烟之间的位置。尹如烟被隔绝在外,成了和他们三人没有干系的人。

可是在入座的时候,沈鹃儿故意把自己的票和尹如烟的票对换了一下。这样,尹如烟便和周忆挨着坐在了一起。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惟独周忧却误以为是尹如烟有意要拆散沈鹃儿和周忆,有意要离间她的友情和亲情。于是周忧脸上一直是木木的,有些病态,不过她自己看不见,又因为电影院的光线不足,别人也没有看见。

黑暗中,尹如烟透过屏幕反射过来的微弱的光亮,看见周忆的脸庞两侧都挂着泪水。那泪水肆无忌惮顺势滴落下来,仿佛两条珠帘一样。每一颗都是他内心的忧伤。她不免想要劝慰他,可话还没有说出口,才又看见周忆已经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她。也就是在这时,她的手不经意接到两滴泪水,滚烫的感觉,迅速的收回,却为时已晚。

周忆看见尹如烟正忧愁地看着自己,不解,问她怎么了。他竟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在流泪。

“没什么,”尹如烟笑着说道,“你刚刚在流泪。”此时周忆才抬起手用衣袖去揩脸上残留的泪渍。

泪水对男人来说是个绝对的禁忌,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更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因为它像人的裸体,自己看见倒没有什么,但暴露在外人的眼里,就是一件可耻的事了。把自己的感情无端地交给别人看,虽是纯洁的,但却是对别人的不尊重,理应受到谴责和唾弃。

“啊,对不起,如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体内太过湿润了,像藏有一片深邃的泉水,且经常需要通过流眼泪来保持体内的湿度平衡。而这泪水又常常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就流出来了。有时吃饭,吃着吃着就见饭碗里掉满了水,有时画画,画着画着就见图画被水浸湿而模糊不清,有时睡觉,一觉醒来发现枕头湿透,似乎能挤出一缸子水来。泪水如此泛滥,教我防不胜防。”周忆低沉地说道。他的脸上是一片荒芜的景象,亦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需要得到别人的宽宥和理解。

“看过医生了吗?”尹如烟不觉关心地问道,“也许你这个是病,应该去看看医生的。”

“怎么没看过,只是那些医生也很为难,并不能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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