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小子-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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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用尽力平复心绪,守住泪水,一句“爹爹”已经萦绕唇边,眼看便要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谢鹤语却忽地道:“但是当年杨用伤愈回家,对你可还似儿时那般哭闹不止,死也不肯住在家中么?”
杨蒙欣然笑道:“说来也是凄惨,十年前用儿刚刚伤愈,尚且来不及遣人通报家中,那鹿大夫却忽地身染恶疾,暴毙身亡!用儿在辽东举目无亲,眼看留在医庐也不是办法,无奈下只得自行返家,从辽东到金陵,千里迢迢,这一路上用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待其千难万险一路来到家门口时,早已经与街边小乞丐无异,十分狼狈。我当时初见用儿也怕他旧病复发,竟有些不敢见他,却不想他回到家中以后,再见到我时言行正常,竟然丝毫也不再有恐惧之感,不过问起十年前发生之事,他却也不记得了。他那时便对我言道:这十年来鹿大夫见其夜夜噩梦缠身,颇为痛苦,便不时与他些忘忧草服用,日积月累的用儿便早已将当年那场惨案已经几乎忘得一干二净。我们父子少了这层隔阂,自然父慈子孝,十分和睦。”
谢鹤语听闻他父子二人和好,自然也十分替杨蒙开心,忙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一旁的梅用却相当不平,冲口而出道:“你十年未见你儿子,那个人主动登门入室,随便弄得破衣烂衫便说是你儿子,你怎的便立即知道真伪,就不怕有人冒名顶替么?”
杨蒙听闻此言不怒反而笑道:“梅小兄弟一看定是个未做过爹之人。父子亲情血浓于水,又岂有认不出之理。”梅用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做答。杨蒙又道:“用儿回家后着实孝顺,不但每日为我按摩捶背,更时常亲自下厨为我做些北方小吃,练功习武更是每日不辍,又何须我操半点心?我杨蒙能有此子,实在是几世修来之福。”
谢鹤语心道:如此看来那杨用也算是不可多得,虽然谢杨两家不睦,不过看来姐姐应该还算没嫁错人。
梅用犹豫半晌才道:“倘若我是您的儿子,可比得上那杨用?”
杨蒙郎然大笑道:“小兄弟说笑。这世上人才风流具佳者何其多,只有用儿才是我亲生,又如何可同日而语!”
好糊涂的爹爹!梅用心中一痛,心道:我那爱子成痴的爹爹,怎的竟然被那假杨用的几句花言巧语,一点小恩小惠便这般心满意足地迷失心智,真伪不辨!好!我现在便告诉爹爹谁才是他真正的儿子!想到此梅用急忙离开桌子,来到刚刚与谢鹤语休息处,拿起包袱欲取出其内的那串作为他十五岁生辰礼物的珠链,也好让爹爹验明正身,看看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儿子!
就在梅用离席的工夫,谢鹤语回想着杨家二十年前的那场灭门惨案,不禁颇为同情,不禁道:“杨前辈,算来灭门一事距今也大约有二十年,到如今当年的杀家仇人可是已经查出来了?”
杨蒙正色道:“这个自然,当年将灭门之事做的如此干净利落,舍祆教其谁?我与祆教谢家此生必定不共戴天!”又指了指身旁的夏雨晶与辛苦道:“我这两位好兄弟夏雨晶、辛苦当年都曾为祆教堂堂一门的门主,在祆教那也是举足轻重,可是他们正是看不过眼祆教如此倒行逆施的暴行这才弃暗投明跟了我。”那夏雨晶脸色一变,忙低声对杨蒙道:“主公怎可曝露我等身份,倘若我二人就此暴露,恐怕祆教闻风对主公不利!”杨蒙却只是笑笑安慰道:“无妨,两位兄弟隐姓埋名躲在外面这么多年,实在委屈二位了!今天我既然决定让你们与我一同回家,今后便再也不会让你们过的如此窝囊!”
梅用本来正在包袱中摸索的手此刻却不由得僵住,直挺挺地半跪在那里,心中只是反复思索道: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先是谢家在十年前让杨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接着便轮到杨家处心积虑在十年后将谢家弄至妻离子散甚至父女反目?那么然后呢?是不是轮到我这辈了?我是否该先将元气大伤的祆教及谢家彻底打垮,最好是再与谢叔叔及语妹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呢?再等上若干年,再轮到语妹带着一腔仇恨将我杨家一网打尽?
天啊!这是怎样的一个深渊,一个可以预见的,必将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的无底洞!
梅用只觉得此刻忽地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当场!
那边谢鹤语显然听到当年的真相也颇为震惊,一时恐怕也是心乱如麻,只低低道声:“晚辈身体不适,此刻突然觉得很是疲累,明日我二人还要赶路,前辈少陪了,晚安。”说完急忙离席,只是心虚地过来拉住梅用的双手,梅用可以感到,她的手此刻已经是满手湿滑。
谢鹤语身体尚且虚弱,依偎着梅用,片刻便已睡熟。那三人见已夜深,便吩咐下人铺好舒适床铺,各自就寝,杨蒙临睡前还提议分梅用二人一床棉被,梅用却只是笑笑,婉言谢绝。
未过半个时辰,前殿、后殿众人便传来阵阵鼾声,后殿却有一个人双目炯炯,聆听着窗外雨声,还不曾入睡,却正是梅用。
他着实需要如此寂静来理清头绪。
许久,梅用黯然从包袱中摸出自己的那份十五岁生辰礼物,那份刚刚差一点便用来证明身份的那串爹娘定情的珠链。
殿内光线暗淡,梅用抚摸着每颗大如龙眼的珍珠,心道:只要我拿出此物,便可一切真相大白,我也立刻恢复杨用的身份,从此过上有爹有家的生活。可是……可是若真的如此,我便同样面对的是一条断肠路,一条从此与义父梅清忠心不二的祆教从此背道而驰的道路,必将今生从此无法再与语妹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拥有一个简单的微笑,哪怕就算勉强结合,杨谢两家各自心存芥蒂,又有何来快乐可言?也许不过只是将语妹逼成另外一个谢琴音而已,难道这便是我想要的结果么?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桃花源
夜渐渐深了,雨却越下越小,窗外安静了许多,梅用的思绪却半刻也没有平静过,他不敢看怀中酣睡的谢鹤语,也不敢看前面不远处的爹爹杨用,这个夜晚就好似一场拉锯战,那两股力量将梅用左右撕扯,每扯一下都是同样的痛彻心扉!
夜色就这样一点一点在手中滑过,远处天色已经微微泛青,疲惫也终于渐渐将他击倒,梅用只觉得越来越疲倦,却不是来自身体,而是心,一颗突然厌倦江湖恩怨的心!
梅用终于作了决定!
只见其筋疲力尽的看向老父,心中颤抖道:爹!原谅孩儿不肖!我实在不想再选了!还是就让我人如其名,做个没用的不敢承担的人,做个一世都不能为家人报仇雪恨的缩头乌龟吧!您的儿子杨用在摔下悬崖之时便早已夭折!而我梅用这条命却是梅谷的祆教门主梅清给的,是他用自己毕生的功力,他的命换来的,我一日是梅用,终生便就是梅用!
梅用又低头望向怀中的谢鹤语,此刻她枕着自己睡得正香,却不知正在做着什么梦,此刻脸上正带着的甜甜笑容,此刻她睡在心爱的人怀中,竟然这般安心与幸福!梅用呆呆地凝视谢鹤语片刻,终于毅然将珠链塞入包袱,这才又低头在谢鹤语脸颊轻轻一吻,低声道:“你是我梅用的女人,与杨用毫无关系!”
第二日,待的众人醒来,天色已放晴大亮,昨夜那场大雨终于止歇。
谢鹤语见自己竟枕在梅用腿上过夜,又抬头见梅用双目充血,似乎昨夜一夜未眠,以为定然是自己这般大喇喇地睡姿才导致梅用整夜无法入眠,想到此忙赧然坐起道:“用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粗心,害你昨夜未眠。”梅用却只淡淡道:“无妨。”见杨蒙等人也起身,便起身过去。
杨蒙见到梅用忙和善招呼道:“小兄弟,下人已经在准备,等下一起用些早膳如何?”
梅用却只是淡然答道:“我二人尚有要事,还要急着赶路,就不必麻烦杨前辈了,”顿了顿又道:“昨晚谈天时,晚辈听前辈言谈间,气力隐约略显不足,可是昔日伤过肺腑?晚辈略懂医术,可否这便让晚辈为前辈号号脉象?”
杨蒙听闻不禁奇道:“小兄弟真乃神人,所言不错,正是如此!”忙欲伸出手腕,那边夏雨晶本想想拦,却被一旁的辛苦拦下道:“做兄弟的敢打保票,这位小兄弟绝非歹人,就凭小兄弟的武功,倘有歹意昨晚召集同伙动手岂非绝佳良机?说真的,倘若当真拼命动起手来,就算我二人联手我看也不见得可以捞到多少好处,夏兄总是这般的疑神疑鬼可是敏感了些。”正在说话的当儿,杨蒙早已径直将手腕伸到梅用跟前道:“我这旧患亦看过无数大夫,天南海北的珍稀药材吃了无数,却都不见好转,老夫几年前便也已经认命了。不过小兄弟既然开了口,老夫又怎会拒绝你的一偏好心?”
梅用微微笑笑,分寸关尺为杨蒙细细把过脉象,欣然道:“前辈的病根虽然迁延不愈多年,要想治愈此病却也不难。”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一瓷瓶,又道:“此乃晚辈自己配置的雪莲清肺丹,前辈只需睡前每日一丸,连续服用半月,必定可保药到病除,这瓶中尚且有三十来丸,足够前辈治愈此病,余下的前辈便留着以后有个伤风咳嗽之时以防万一,也算晚辈报答前辈昨夜盛情邀请之情!”
那夏雨晶还兀自有些不信,杨蒙却已经接过药瓶笑道:“我见小兄弟绝非凡人,这药老夫便不客气地收下了,小兄弟开的方子,老夫必定按时服用。”梅用听闻释然道:“如此晚辈就可放心。”说着回头对谢鹤语道:“语妹,启程上路。”
待的二人行至庙外,出了杨蒙的听力所及,谢鹤语这才忽地对梅用道:“用哥哥你又何必如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干你事,你又何必拿自己那么珍贵的药如此随随便便的给了杨蒙,你这般为我爹赎罪值得吗?”见梅用一脸茫然这才急道:“那雪莲清肺丹要几百两银子一丸,用哥哥就这样将整整一瓶价值几千两的药丸就这样白白送与那杨前辈,难道不是因为听闻昨晚杨家遭受祆教灭门,想替我爹赎罪,尽量对杨家做些弥补?”
梅用长叹口气喃喃道:“我欠杨家的又岂是这区区瓶药丸能够还清?”低头拉起谢鹤语的小手,淡然道:“我们走吧。”
却见此刻谢鹤语却站在原地不肯动弹,也是一脸颓然道:“听了昨夜杨家的惨案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真的冤冤相报何时了,真的是报了旧仇又添新怨,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姐姐与那杨用之间到底应该怎样计算两家恩怨才能真正说清一清二白……”忽地谢鹤语轻咬下唇道:“用哥哥,如果我说姐姐与杨用我从此不想管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很冷血,根本没有姐妹感情?”
“不会!绝对不会!我们是人,不是神,我们生来既然不可能如神仙般那样完美无缺,那么我们自然不能如神仙一般无所不能,是人便会有怯懦与疲倦,这是人的本性。“顿了顿又道:“这里的一切我们就随她去吧,我带你回辽东,回枫叶谷,那里很美的,”梅用不由得略略闭上眼睛道:“一到秋日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枫叶,漫上遍野盖着红云,每一片叶子都那样完美,红的那样夺目,便是夏日里最鲜艳的花儿与其相比也总是差了些许成熟与收获的味道!在成片成片的红云中,你会看到一条涓涓流淌的溪流,那溪水又是沁人心脾的冰凉,顺着溪流你便会看到谷口,那里的一切都是干净的,在我眼中那溪中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