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串联红色年代激情泛滥的侵略性青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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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审讯结束了。
门一开,教务主任鼻青脸肿地给带出来。
看来认罪态度不怎么好,所以挨了一顿揍,造反总指挥命令手下将他押到教具库去,两个人拖着他,一溜歪斜地走了。造反总指挥在后面喊,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
扭头他又对江晓彤说,叫你见笑了。
江晓彤说,阶级敌人是狡猾的阴险的毒辣的,你不打,他就不倒。
怎么,审讯得不顺利?我问江晓彤。他擦擦脑门上的汗说,一会儿他就得低头认罪,不信,你等着瞧。
半个钟头以后,教务主任被拽回来。
已经打得半死了,尤反修一见他血淋淋的样子,一声尖叫,立马就昏了过去,我赶紧把她背起来,一口气驮到卫生所去了,杜亦紧紧跟在我们后面,我叫她回去,我一个人背得动,她说她也害怕见血。
几轮审讯下来,教务主任已经遍体鳞伤,才低眉俯首地认罪了,可是他一再追问我们这个笔记本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我们当然不会告诉他,而且又赏他一顿拳脚,叫他住嘴。晚上,造反总指挥做东,请我们吃莜麦面,放醋多,够酸,不对我胃口。造反总指挥简单致辞之后,江晓彤谢了谢他,就开席了。一共两桌,我们一桌,东道主一桌。席间,杨东升左顾右盼,一个劲儿吹他怎么扇教务主任的嘴巴,怎么将他制服。据我所知,这还是他头一回展示他的王者风范,打别人而不是被人打,所以他才这么兴奋。我们几个没积极表现的人都耷拉着脑袋默默不语,问到我们什么,我们也是闪烁其词。造反总指挥没说什么,江晓彤却咬着我的耳朵说,你呀,还是缺乏锻炼。我说,我实在下不去手。江晓彤说,那是你对斗争哲学掌握得不够。黎彩英低声说,你看杨东升那德行,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也哼了一声,大约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怎么看杨东升怎么不顺眼,跟他产生了隔阂。尤反修歉疚地说,怪我连累了你,要不是送我到卫生所去,你也不至于……我打断了她的话,不送你到卫生所,我也不会有所作为,我了解我自己。我只勉强吃了一碗,悄声对江晓彤说,既然是人家请客,钱我们可以不出,但是粮票总要给人家吧,要不人家后半月就得喝西北风了。江晓彤白我一眼,仿佛在说,你就喜欢在鸡毛蒜皮上打算盘。不过,他还是跟造反总指挥说了我们出粮票的事,造反总指挥却急了,说我们小瞧人,山西人并不个个都像你们所想象的那么财迷,谦让了一番,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
回住处,杜亦问我,莜面是不是不好消化呀?
我回答,据说这东西很能搪时候,吃两碗,能顶上一天,且管饱呢。
黎彩英过来说,就你娇气,吃个莜面也怕得病。杜亦说,出门在外,有个头疼脑热的谁管咱?这时候,柳纯沛插嘴说,我管。黎彩英一把将他推个趔趄,去,一边去。我逗黎彩英说,你今天气性不小啊?她说,我就是气不顺,尤其是见那个检举人,怎么都觉得她不是个正经玩意儿。杜亦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告诉我,你倒是怎么看的,有窍门吗?
我把杜亦拉边上去,叫她稳当稳当。然后悄声对黎彩英说,我们可以暗中调查调查这个检举人,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货色。黎彩英说,好极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黎彩英小巧的鼻子居然是往上翘的,很俏皮。
14
“现在你就开始回顾往事了,”我朋友问我,“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儿啊?”
“我不把往事捋清了,它们就总是纠缠着我。”我说。
“我理解不了你。”
“你不理解我很正常,因为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理解自己。”
“难道一个人非得把自己理解透了,才能活得明白吗?”
“起码把自己理解个八九不离十,才能活得有意义,”我说,“才能活得愉快,活得没有愧疚感。”
15
对检举人的调查了解,由我和黎彩英暗中偷偷进行,她的基本资料很快就被我们掌握了,她的姓名叫任宜,职业是牙科医生,年龄四十三岁,出身中农,查这个简单,可是查到她的婚姻状况时,标明的是离异。哦,我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这话黎彩英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赶紧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肯定是教务主任的前妻,黎彩英板上钉钉地说。我问她根据是什么。她掷地有声地说,我的根据就是我的直觉。我真想向她脱帽致敬了,她做什么都凭直觉,仿佛直觉能当饭吃似的,我冲她作作揖说,求求你,来点儿真凭实据,把你的直觉先放一放。
事实胜于雄辩,不信,就走着瞧,她说。
我跟你打赌,要是她是教务主任的前妻,我就一道上都给你背着行李,我说。
就这么说定了,她说。调查的结果,居然证明她的判断没错,检举人在二十二岁时跟教务主任结婚,三十三岁时因感情不和而离婚。黎彩英瞄我一眼,怎么样,认输了吧。认输就认输,不就是多背一个铺盖卷吗!确定了检举人的真实身份,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判定检举人的行为不再是出于公心,有打击报复之嫌。我们很想透过那个检举人白净的面容看到她背后的丑恶嘴脸,于是,一天下午,就去她家找她,当然我们要背着江晓彤了,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立场坚定、爱憎分明的典范,还想给她单位造反派写一封表扬信呢。
尤反修也要跟我们去,黎彩英叮嘱她说,去可以,但是少多嘴。尤反修满口答应了。那个女人见敲门的是我们,便满脸堆笑地把我们让进屋,又沏茶又倒水,还一个劲儿问教务主任招了没有,要不招的话,你们就给他剃个大秃瓢游街,教务主任这人最护头了,每次剃头他都嘀咕。
不管怎样,你们也曾经是夫妻,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你怎么忍心把他往火坑里推,往死里整?本来是圆脸庞黎彩英,这时候,把脸拉得老长老长。
我是大义灭亲,那个检举人说,她没想到这几个北京来的红卫兵竟然谴责她,不禁有点儿慌。
你就别再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了,黎彩英说。
难道检举坏人也有错吗?那个女人还在狡辩。
你是居心叵测,公报私仇,黎彩英一针见血地指出。经过我们再三质询,她才不得不说出实话来:原来,她跟教务主任因为吵架拌嘴,一时冲动,就离了婚,事后又很快后悔了,她以为教务主任跟她一样,冷静下来会来找她,服个软,再重归于好,破镜重圆,结果,没想到,不久,教务主任竟跟一个小他十岁的丫头片子结婚了,还生了个胖小子,这让她恨得牙根痒痒,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给教务主任一个厉害瞧瞧。
所以,你才落井下石?黎彩英说。
我难受,也让他舒坦不了,那个女人说。
总听人说爱情是纯洁的,婚姻是神圣的,想不到竟是这么龌龊,我们几个走出检举人的家,一道上,黎彩英都是愤愤不平,嘴里一直唠叨个没完。
尤反修是个书呆子,头脑简单,对黎彩英说,既然爱情靠不住,将来我们不嫁人就是了,愁什么愁。黎彩英马上说,对,我们不嫁人,活得更逍遥自在。我始终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胡思乱想。记得,秀园有一天考问我,问我世上最亲的人是谁,我说是父母,秀园说不对,我又说是兄弟姐妹,秀园还说不对,最后我说是革命同志,秀园仍说不对,我理屈词穷了,叫秀园自己说,她说是两口子,两口子一个锅里吃,一个炕头睡,还一起生孩子。假如我现在再碰见秀园,我一定要问她,世上最有仇的人是谁,我告诉她的结论是,既不是冤家,也不是对头,而是两口子。两口子是最有仇的冤家对头。秀园对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准伤心,她一直向往马克思和海伦那样惊心动魄的爱情。回到住地,江晓彤问我们跑哪儿去了,找我们半天了。我说陪黎彩英她们上街买生活必需品去了。江晓彤也没深究,把我叫到僻静地方,跟我商量,要不要转移阵地,这里毕竟是个小地方,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我问他计划去哪儿,他思忖了一下说,我们去革命圣地延安怎么样。我举双手赞成,太好了,宝塔山,延水河,那是我们日夜向往的地方。再去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都欢欣鼓舞,唯有杨东升投反对票,说那个教务主任只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却没有揭发他的同伙,如果再添点儿柴火,也许他就反戈一击了。江晓彤没答理他,他有他的小算盘,我们好几张嘴,在人家这里吃好几顿了,光给人家添麻烦,不落忍。再说,总滞留在这么个小地方,他也不甘心,我们出来就是要经风雨见世面来的,无限风光在险峰,往前走,还有更多的精彩等待着我们呢。结果,杨东升的反面意见如同蚍蜉撼树,一点儿作用也没起,大家整理行囊准备再次踏上新的征程。
16
那天傍晚,扬子来了,替换了陪我的那个朋友。他几乎是全副武装,光行李就把车的后备箱掖得满满的。我问他带的都是什么,他说吃的用的铺的盖的,再加上各式各样的补药。没病没灾,我问他带这些干什么。他说这都是广播电台推荐的特效药,有备无患。他就这样,三十来岁时,曾大病过一场,从此就成了药罐子,迷信所有的药片,就连那些卖假药的,他也信。
“你带这么多没用的行李干吗?”我问他。他说,“我年老多病,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随手就能有药吃,不至于嘬瘪子,”说着,他还捶了捶自己的后腰眼,感慨地说,“这么个黛玉身子,拖不过几天了。”
“你二十年前就这么说。”
“那是巧劲儿,能活到现在,都是我的造化。”
“你比我还小呢,就他妈的别得便宜卖乖了。”
“寿命跟大小没关系,”扬子说,“都看你的身体的底子打得好不好了。”一谈到健康,他就氤氲着这么一股子悲哀的情味。我给他一巴掌,戳穿他,“你反正是破罐熬好罐,看你整天病病怏怏,末了,把我们都熬没了,你还活得劲劲的呢。”他笑了,“真是那样的话,也是因为我介意,有个小小不言的症状,就奔医院,所以不至出大乱子,你们都大大咧咧,不舒服也扛着,不往心里去,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想挽回就难了,重要的是,要以预防为主,记住了吧?”
“你累不累呀!”
“怕就怕你这样的无所用心,”扬子极富耐心,“听我说,三餐要规律化,到点就吃,荤素搭配,少吃点儿肥肉膘子,腻。睡女人也要讲究个科学,像咱们这个岁数,一个礼拜一两回就足矣,切忌饥一顿饱一顿,赶上对口的就没结没完,照一宿折腾,没合适的,就十天半个月素着,没业务做……”
“再啰唆,你就走人。”我烦了,就威胁他。扬子很识趣,不再唠叨了,奇怪,扬子这么个在万人企业当党办主任的家伙,里里外外一把抓,精明伶俐,怎么一到岁数,就变得如此拖拖拉拉的了,唉,岁月无情啊。扬子问清我要去的方向,并不急于出发,而是把车开到边上,先迷糊一觉,他说他连夜往山西赶,太累了,疲劳驾驶容易出事,“都活到现在了,就得继续小心地活下去,来个善始善终。”他说着,撂下椅子躺倒,跟着就打起呼噜来,我对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只好下了车蹲在路边,茫然地在街上张望。扬子醒了,招呼我上车,还说:“眨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