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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驯汉记(上)-第7部分

小说: 驯汉记(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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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闺秀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有着很浅的笑。
  她的与众不同,让他很高兴。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楚狂开门见山地问。
  舞衣垂下小脸,露出一截粉颈,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呃,家兄才刚去世,近期内不宜嫁娶。”她轻声答道。
  “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听见必须等待,笑意尽失。
  “按照习俗,若是不在百日内成亲,就必须等到服丧期满。”
  “丧期多久?”
  “三年。”
  楚狂的脸色蓦地一沈,浓眉紧拧。
  “我不会等到丧期结束。”看那表情也知道,他可等不了三年。
  “我也没指望你能等那么久。”舞衣小声地说道。三个月大概就已是他的极限,哪里可能忍得了三年?况且,再等三年,她就二十六了。
  “别理会什么丧期了,是方肆要我来娶你,他活的时候赞成,死了也不会反对。”他看向她,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我们尽快成亲。”
  舞衣失声轻叫,双手乱摇。“不!”
  “不?”黑眸眯起,危险地看着她。“你不嫁?”她的拒绝,比那些女人们的敌意更让他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伸手抚平他眉间拧紧的结的冲动。“不是的,只是在成亲之前,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已经同意了。”楚狂不耐地说道。
  舞衣再度深呼吸,在心里由一数到十,才能继续说话。
  “我们若是成亲,浣纱城就成为你的责任,无论大事、小事都需要你作主。你必须先让城民接纳你,亲事才能顺利进行。”
  他看着她,片刻后才不情愿地点了个头。
  她露出微笑。“那么,从今晚开始,我会派人把帐本等文件送到你房里,你先大略浏览一遍。”
  楚狂没有回答,伸手倒酒,眉间的结打得更深。
  舞衣乘胜追击,打算趁这机会,一股脑儿把事情全摊开来说了。“另外,浣纱城里有我爹娘立下的规矩,进城的人全都必须遵守。你成为城主后,更是必须以身作则。”
  “什么规矩?”他冷声问道,耐性所剩不多。
  “公平。”
  “公平?!”浓眉拧起,他神情古怪地瞪着她,像是头一回听见这词。
  他当然懂得公平,懂得该待人如己、一视同仁。只是,他懂得的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公平,他也以为,只有男人跟男人,才会讲究公平。
  跟女人之间,有公平可言吗?这小女人还想搞什么花样?
  “例如,你吃一个果子,我也吃一个,赞同吗?”舞衣仰头看着他。他实在太高大,她仰得脖子有些酸。
  楚狂点头。
  “你会独自享用,不许我吃吗?”
  俊脸变得阴骘,彷佛她的话侮辱了他。
  “我不会让你挨饿。”楚狂瞪着她。
  舞衣眨了眨眼儿,漾出浅浅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他的口气虽然粗鲁,表情也看不见半分温柔,但他说的话,却让她的心头暖烘烘的。
  “我知道你不会,那只是比喻。”突然觉得他皱眉的模样也令人着迷,她伸手拍拍他的手臂,露出甜笑安抚他。“那么,依此类推。你要是吃了一篓荔枝——”
  “荔枝?那是什么?”
  不行,这举例不够具体,楚狂是北方人,荔枝则是岭南才有的水果,他大概没见过,遑论是吃了,她必须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
  清澈的眼儿转啊转,落在餐桌上。
  “如果你吃了十只蟹,那么,我也可以吃十只蟹,对吗?”
  “你吃得了那么多?”他狐疑地看着她。
  她克制着叹气的冲动,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我说了,那只是比喻。”她笑得更柔更美,晶亮的眸子望着他。“那么,你会让我吃吗?”她注视着他,双眸闪动。
  “如果你吃得下,那当然可以。”楚狂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
  舞衣用力点头,热切地看着他。“城内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此类推,这就是公平,很简单的。”
  他挑起眉头,黝暗深沈的眸子始终看着她。
  原来,这就是她要的公平?的确是比男人跟男人间的公平,来得简单得多。这就好办了,这女人的公平问题,全是绕在食物上打转的。
  “你同意了?”舞衣追问,小脸上充满期待。
  楚狂点头,看不出这些事,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他不会让她饿着,她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舞衣眼儿往下垂,滴溜溜地乱转着,掩饰其中快要满溢的笑意。不行,她不能笑出来,他太过敏锐,说不定会察觉出什么。
  “那么,我必须跟楚将军要个东西。”她轻声说道。
  浓眉皱了起来,瞪着她的小脑袋瞧。成亲果然是件麻烦事,就连前置作业都这么繁复,这小女人的问题接连不断,净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询问,要他答应这个、答应那个。
  “你要什么?”他又倒了一杯酒,猜想她又会提出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舞衣露出微笑,抬起头来看着他。
  “军令状。”
  大厅内一阵死寂。
  日光透过窗棂上的红纱,变化出万千光影。
  楚狂倒酒的动作停顿,那双剃锐的浓眉皱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舞衣也看着他,没有退缩。她的双手搁在丝裙里,捏得紧紧的。
  还是不行吗?她先前东牵西扯,就是想降低他的警戒,将一切合理化,免得他过度反弹。毕竟,女人要讨军令状,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军令状一出,全军就必须唯命是从,给了她军令状,等于是给了她黑衫军的统驭权。
  楚狂会愿意让出统驭权吗?!
  “为什么?”他半晌后才问道。
  她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不少。
  好现象!至少他是询问她理由,而不是立刻否决。
  “我要公平。”
  楚狂开始思索,食物跟军令状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公平不是你我关起门来说的,是浣纱城民,以及黑衫军必须共同遵守的。我握有军令状,才能让城民觉得,两者是处于同等地位。”看见他眉头愈皱愈紧,她连忙补充。“一旦他们抢起食物,我也好有权处理。”这举例,他总该懂了吧?!
  这次,他没被耍弄过去,略过食物两字,直逼问题核心。
  “你想掌权?”黑眸里闪过锐利的光芒。
  舞衣垂下眼睫,没跟他的视线接触,姿态娴静,温驯得像头小绵羊。“那只是作作表面,让城民们安心。”她轻声回答,连声音都让人心生怜爱,不忍心多加怀疑。
  他耸耸宽阔的肩膀,没有追问,听信她的解释。
  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
  方舞衣只是个女人,就算有了军令状,顶多也只能干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可能造成威胁。
  “那么,是你答应了?”她小声地问道,低垂的眼儿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的心怦怦跳,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他瞧出端倪。
  “成亲后,我就给你军令状。”
  “不,不能等到成亲后。”她立刻说道,发现他投来狐疑的目光,声音马上又软了下去。“我想让城民尽快接纳你。”她无辜地说道。
  “我们何时成亲?”绕了一圈,他没忘了追问关键。
  舞衣的脸儿微微一红,才想开口,门上传来轻敲,香姨的声音隔着纱窗响起。“小姐,浣纱陇的桂农送来当季桂花,请您点收。”
  她松了一口气,隔着纱窗扬声回答。“知道了。”
  不敢看楚狂的表情,她举步走到门边,开了门就往外走,刻意回避他的逼问。她的动作灵活得像头鹿儿,穿着绣鞋的纤足,像是没沾到地。
  走出大厅,确定离得够远了,她才轻轻喘了几下,用手拍拍胸口,安抚自个儿怦怦乱跳的心。
  跟楚狂对阵,实在太惊险了。他虽然话不多,但那双高深莫测的黑眸,只是一瞥,就能让她乱了方寸。处在他身边,就像是接近了一把火,让她不安而慌乱,有点胆怯,却又禁不住想靠近——
  她踏过遍地的雨花台石,穿过月洞门,来到空旷的花圃。
  花圃中摆着数十篓的桂花,香远益清,徐香站在桂花篓旁,指挥仆人秤着斤两。
  香姨见到舞衣出现,扯唇想要微笑,但笑意还没染开,瞄见舞衣身后高大的身影,笑容立刻变得僵硬。
  不用回头,光从那阵突如其来的战栗,她就知道,他已经来到背后。
  怪了,这么大的个子,移动时竟然没半点声音,她甚至没听见脚步声。
  强大的压迫感弥漫四周,楚狂弯腰靠近她的发,热烫的呼吸,让她颤抖。
  “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别想躲。”他危险地低语,口气不满。
  “我没有要躲。”舞衣低声回答,撒了个小谎。
  背后传来一声冷哼,看来对她的回答很是不以为然。
  她维持笑容,仍旧没有回头,迳自走向桂花篓旁,撮几两放在掌心闻着。
  浣纱陇离城不远,是一座小小山坞,住着十来户人家,却种了百来棵桂花树。这些桂花晒乾后做为香料,可以熏香丝料,做为香纱,京里的夫人小姐们最爱了。
  “今年桂花送得这么早?”舞衣拨弄着细碎小花。
  桂农收回视线,克制着不再盯着楚狂瞧。城里的人没说错,这男人好高大啊!那张脸俊得像刀凿似的,站在娇小的舞衣小姐身旁,活像尊石雕像。
  “呃,雪姨前几日派人来说,时节入秋,怕要来飓风。”他解说着,挥舞手中的斗笠。“那花要是经了风雨,香味可就差了。趁着桂花开到足,全村尽快把桂花全摇下来,给小姐送来。”
  “来的路上没遇着狼吧?”
  “没有,托小姐的福,一路顺利。今秋丰收,九山十八涧里的山狼,今年安分得很。”
  “平安就好。”舞衣点头,回头吩咐。“香姨,算银两。”
  “跟我到帐房领桂花钱。”香姨领着农民准备离开。
  桂农弯腰道谢,还不忘多觑了楚狂两眼,准备回村里后,跟大伙儿好好描述,舞衣小姐即将嫁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几个仆人走来,搬起竹篓,往熏丝室挪去。
  “春步。”舞衣唤道。
  “是。”春步立刻奔过来,早就在一旁候着,等待吩咐口
  “把屋里的琥珀海棠盘拿来,盛满十二盘,送到‘怜丝寺’去。”她拍拍双手,拂尽花瓣,却拂不去满手的淡淡花香。
  春步领了命令,取水瓢洗净双手,连忙去取盘子。
  舞衣转身离开花圃,往临水回廊走去,楚狂亦步亦趋,跟得紧紧的,不打算让她轻易开溜。
  “送进寺里供佛?”他问道。
  “是送进寺里,供的却不是佛。”舞衣回眸,对他一笑。
  他挑起眉头,等着下文。
  她继续解说。“‘怜丝寺’里不供佛,是供着嫘祖跟蚕儿。”
  他仍是挑眉,没有开口。
  “养蚕取丝,是趁蚕化蛹时,把蛹投入滚水,再抽丝。半寸丝绸一条命,成千上万的蚕儿以命,换取浣纱城百姓温饱。所以我娘在二十年前,就下令修筑一座‘怜丝寺’,只供嫘祖跟蚕儿。”舞衣倚在花墙下,解释着那座寺的由来,纤细的指在栏杆上游走,一双眼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空气里有桂花香、她衣裳上的熏香,以及她肌肤上透出的淡淡幽香。
  楚狂低头望着她,黑眸里光芒闪烁。
  “怎么了?”她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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