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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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依旧自得的笑,只是心里气愤的难以让她开口劝慰母亲,她答应过爷爷保护母亲,可今天,还是让婶婶欺负了她,看低了她,伤了她……
叔叔婶婶一直都在垂洌他们的家产,他们看不起莫愁是个女儿,还想依照封建旧社会时,让他们的儿子继承莫新国的家业。甚至看不起宛然,只盼着有朝一日莫新国死掉,把宛然和莫愁赶出家门,而他们坐享其成。只可惜,莫愁已不再是奶娃娃,他们可以欺负莫愁,却容不得看母亲半点难过。
莫愁唇边依然灿烂的笑,无意回首时,人群中不加修饰明亮的笑容映亮了他的眼睛。
苏文,苏文。
她的眼睛些微的湿润。苏文,我还是,等到了你。
大厅里人来人往,穿梭的人流,莫愁在原地有如木雕,看他在楼梯间对她举杯淡笑。
苏文哥哥。她声音微弱,有些颤抖的呼唤。
宛然惊讶的抬头看向莫愁,那眼神,水一样的柔软深情,酒一样的浓烈香醇,总是沉静的眼睛里绽放着动人的光彩,明亮着炽热。心里哀哀的叹气,她的女儿,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苏文遥遥走来,有礼的对着宛然笑着问好,宛姨,好久不见。
抬起头撞上莫愁的眼睛,淡淡的含烟,莫愁,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好久是多久,忘记了是多久,只是久到忘记了想念,在突然思念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想不起了你的脸。再见时,又意识,原来你就在眼前,如此熟悉。
莫愁低头,不想看他的眼睛,怕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坚强,在他的面前无处遁形。见不得他总是透彻的眼睛,直直的看进她的心,滴一滴怜惜的泪,然后,她就随着他的怜惜心寒的痛,一直痛到忘记该怎样去逃避。
苏文,苏文,我要怎样去才能面对你时,心如止水。
我的蝴蝶骨,没有了生就的翅膀,如何在你的目光中,飞,翔。。。
苏文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莫愁的时候,那一年,他14岁,她11岁。
她总是喧嚣爱笑,经常惹的宛姨刮着她的小鼻头满足的笑,每每这时,他就好羡慕她,他也想有妈妈疼,可是爸爸妈妈每天都只有生意,生意,一点都没有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莫愁多幸福啊,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样,莫愁莫愁,什么都不愁,整天笑的甜美如糖果,似乎没有半点烦恼。她在家中该是受怎样的疼爱啊!
直到那天,父母带着他带莫家做客,只见门户大开,莫奶奶在用针扎着她细腻的背,那本应光洁的背上,点点红点,满是班驳,像是雪地里洒落的红梅花瓣。一边扎着还一边骂,你这个小祸害,你怎么不叫?你叫啊!叫!
她还不是吭声,咬的嘴唇出了血,花瓣样的小樱唇,殷红的血,突显的那张稚嫩的脸格外的苍白。
而二楼是乒乓的摔打声,只听男人的叫骂,没有女人的哭泣。
在莫奶奶咒骂着她是妖孽的时候,她依然还是沉默着,父母在一边拉着他离开,他不解的看向他们,为什么?他们和莫叔叔的关系不是很好很好吗?为什么见莫奶奶这么折磨莫愁还要蹑手蹑脚的逃走?二楼打架的是莫叔叔和宛姨吗?为什么不去拉架?为什么莫愁和宛姨都不吭声呢?
妈妈摇头,终于拉着他离开,只是,眼睛里亮亮的,是泪吗?
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莫奶奶突然高声的叫骂,你这个小祸害,和你妈一样是个贱货!
莫愁的声音终于冲入他的耳朵,我妈妈不是贱货!你扎够了没?扎够了就放开我,我要去救妈妈!
声音倔强,没有半点乞饶的意思,冷酷的不像是11岁的年纪该有的语调。
他最后看一眼。她倔强的样子印进了他的脑海。
妈妈,为什么你和爸爸不去阻拦莫奶奶?
小文,你不懂的。妈妈叹气,满是无奈的语气,我们对莫愁越保护越疼爱,就是给她带来越大的灾难啊!
那,为什么不去劝叔叔阿姨别打架了呢?
妈妈摇头,你太小了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有时候保护,反而是更大的伤害。相信妈妈,宛姨和莫愁,都会没事的,他们,是好人。
妈妈哽咽了。
他沉默了。莫愁,真的无忧吗?
第二天,他央求着父母带他去看莫愁,刚好,宛姨和莫叔叔都在家。
他张望着找莫愁,宛姨见了,温柔的笑,好听的声音叫着,莫愁,你苏文哥哥来了呢,快出来!
莫愁咯咯笑着跑出来,我还以为是妈妈一会不见想我了呢!
宛姨的笑容依旧温柔,莫愁依然还是那样明媚快乐,似乎昨天的一切只是他做的噩梦。
他不解的看着这一切,抬头看向妈妈,妈妈轻轻摇头,叹气,俯在他耳边说,我说过,宛姨和莫愁都会没事的,他们,都太坚强了。
坚强?坚强。
他终于知道了,她是在承受着多大的委屈。她的快乐背后是多重的伤痛,多样的倔强。
不,他不要莫愁坚强,这种坚强,太过痛苦了。
妈妈告诉他,莫奶奶得了癌症。
他心里突然一片惊喜袭来,连忙问,那她死了吗?
妈妈奇怪的看他,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呢?
妈,你快告诉我呀!他有些急了。
没呢!虽然是早期肠癌,但是扩散的却出奇的快,才不到半月,癌细胞就布满了腹腔,连脊椎上都长满了,确实是回天乏力了。唉,真是报应啊!
哦,这么说,是救不好了。他心底偷偷的笑,呵呵,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莫愁就不用再被她欺负了。
妈妈,咱们去看看莫奶奶吧。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现在的惨样子。
恩,这倒是应该的。呵呵,小文长大了,懂礼数了呢。妈妈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觉间,比妈妈都高了一个半头呢!
苏文笑,进卧室换了件清爽的衣服。
莫姨,我告诉小文说你身体不好,他闹着要我带着他来看您呢!
哦?是吗?还是小文乖!奶奶笑,看向坐在床边伺候着的宛然和莫愁,哪像这两个,人坐在这,心不知道在哪,还不知道是不是来看我什么时候死呢!
病成这样,依旧没有半点好心眼,怪不得扩散的这么快,一肚子的坏水,小心下辈子投生个苍蝇!苏文看看莫愁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有些心疼,不禁暗暗的诅咒着。
苏妈妈尴尬的笑,转脸看向宛然,关切的问,宛然,是不是好几夜没睡了?看你眼睛肿的……
宛然苦笑,她不怕苦,不怕累,伺候婆婆是应该的,当年公公病倒时她也是这么衣不解带小心翼翼的伺候过来的,照顾公婆是孝道,她心甘情愿。只是……就怕婆婆的话,太伤人了。
树怕伤皮,人怕伤心。可是,宛然的心,总是伤不透,婆婆丈夫轮流着伤,她却傻一般的付出。是求浪子回头吗?可惜,温柔已是往日。
她?她那是睡的肿了!婆婆声音尖锐如夜鹰,就算是熬的又怎么着?我又没求着她在这!看见她就心烦!带着你的祸害给我滚出去!
宛然抬眼,满是委屈的泪,妈……
滚!听不懂怎么着?婆婆的眼睛愈加的凶了。
莫愁走过去,冷冷的看一眼奶奶,搀起母亲,妈,走,咱们去给苏姨他们倒些水去。回过头,对着他们温文的笑,阿姨,哥哥,你们稍等,先失陪了。
苏妈妈赶紧点头,苏文看着莫愁倔强离去的身影心痛如帛裂。
再见她时,莫奶奶已经去世。这个老妇人,去世的那夜,竟下起了雪,寒冷的样子。可惜,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恼了一辈子,阴了一辈子,最后,半拘黄土,一生遗恨。人死如灯灭,眼一闭,气一咽,前尘往事,新仇旧恨,再与她没有关系。
宛然红肿着眼睛,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这几天确实被婆婆折腾的不行,整日眼睛不敢眨的在旁边候着,大姑子和小叔偶尔来医院露头看看还挑三拣四的嫌这嫌那,莫愁心疼妈妈,看不过,说了一句,不行你来伺候着?被大姑子甩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身。新国这几天倒不再酗酒了,只是每次谈完生意回来也是半夜,来病房看看匆匆就走了,婆婆嫌弃自己生的不孝顺,又舍不得打,便将一腔怒气散发到了别人的女儿身上,却忘了,别人的女儿也是娘生的。
莫愁束手在一边站着,长长的睫毛,沉默的抖动。她看起来依旧沉静的像泊湖水,没有松气,却多了一份压抑的哀愁。
她在为谁哀愁?为她的奶奶?
她的脸干净如昔,没有半点泪痕。
苏文远远的看她随着送葬的队伍走,到了墓前,她不肯跪,莫新国看她,一脸无奈的愤怒。宛然拉她的衣袖,眼神中尽是劝告。
她跪了,乖巧如她,从不做让妈妈为难的事情。只是,膝盖触及雪地时,那雪花破碎的声音,让人心寒。
她想起了爷爷,看向天空,爷爷,爷爷,你答应会回来看莫愁的,难道天堂那么好吗?让你留恋,让你忘怀,让你从此再记不得莫愁是谁,让你忘记了孙女的等待。
墓碑前一堆哭的死去活来,嚷嚷着,妈呀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孩儿还没尽了孝,您怎么就舍得走啊!您走了咱们可怎么活呀!
言辞悲切,虚伪的亲情在天空回荡。
仪式完毕,刚刚痛哭流涕的人抱起自己的孩子,笑的像迎春花般从容,边笑边拍着孩子身上的土,看看看看,回去洗又是一个麻烦。
莫愁也站起,去扶起体力透支的妈妈,静静的跟在人群队伍后静静的走。
有风吹过,苏文清楚的看到,她白净的脸颊滑过晶莹的泪,被她随手挥掉,如流星飞逝,复不将存。
苏文。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惊讶的神色,怎么这世界上男的也可以长的这么漂亮?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子,肉嘟嘟的嘴唇,光洁的额头,眼神闪着睿智的光,肤色不像她那么白,麦色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红。神态总是很沉默的样子,视线却一直在默默的保护着她。
她跌倒,他伸出小手拉起她,麦色的小脸上红晕更甚;
她口渴,他沉默的递过温水,不等她道歉就匆匆跑掉;
她叫他哥哥,他别过头,似乎有些抵触的说,你还叫我苏文吧。
她看着她笑,他看的怔,反应过来后低下头,脸一直红到耳根。
奶奶过世那天,他跟在她身后,沉默的走,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陪伴。
其实,当奶奶死后,她才知道,原来,她没有那么恨她。
因为,她,是她奶奶啊!
眼泪落了一滴,被她假装无所谓的抹去,另一滴,在无人注意时,悄悄的,砸了雪地一个坑,融了一地的悲伤,沙哑的低吟,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莫愁。
他斜斜的倚在树边,额前的碎发被阳光镀了神圣的金黄,看她坐在水坛边,看满池争食吃的鱼。
苏文。
她回过头,甜美的笑,明媚的灿烂如同三月盛放的扬花,笑意在眉梢眼角流动,却映不进瞳孔,走不去心里。一点朱红在水中渲染,也只是表面,华丽的浮萍光鲜繁荣的在水面游荡,寂寞的水草在浮萍下无奈的摇晃,腰肢柔软,舞蹈着自己的落寞。
苏文突然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感觉,就算是和她说话,都会弄脏了她。
这个总是安静着坚强的女子,寂寞犹如深渊,她在峭壁上徘徊,苍白的微笑,向世人证明着她,虚伪的坚强。
他重重叹气,终于走了过去,抚上她的眉,看她毫不躲闪的眼睛清澈如同皓月。他再忍不住,拥她如怀,在她耳边哽咽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假装着快乐?为什么要这么虚伪的坚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叫莫愁?莫愁,莫愁,你真的一切莫愁吗?
她笑容依旧,却是僵在了嘴角,眼泪如雨,点点砸进了苏文的心。
那一年,他19岁,她16岁。过多的世事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