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与情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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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叫她不觉得难受呢?
这座房子,达什伍德太太租用一年,里面陈设齐全,她马上就可以住进去。双方在协议中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达什伍德太太只等着处理掉她诺兰庄园的财物,确定好将来家里用几个仆人,然后再启程西迁。因为她对自己关心的事处理起来极其迅速,所以很快就办妥了。她丈夫留下的马匹,在他死后不久就卖掉了。现在又出现一个处理马车的机会,经大女儿恳切相劝,她也同意卖掉。若是依照她自己的愿望,为了使孩子们过得舒适,她还是要留下这辆马车,怎奈埃丽诺考虑周到,只好依了她。也是依照埃丽诺的明智想法,她们还把仆人的数量限制到三个——两个女仆,一个男仆,都是从她们在诺兰庄园已有的仆人中很快挑选出来的。
那位男仆和一位女仆当即被差往德文郡,收拾房子迎接女主人。因为达什伍德太太与米德尔顿夫人素昧平生,她宁肯立即住进乡舍,而不愿到巴顿庄园作客。约翰爵士将房子描述过了,对此她深信不疑,无心再去亲自查看,等搬进去再说吧。她要离开诺兰庄园的心情越来越迫切。明摆着,那位儿媳眼见她要搬家了,不禁得意扬扬,那股得意劲儿,即使在冷冰冰地请她推迟几天再走的时候,也不加掩饰。现在该是约翰,达什伍德妥善履行对父亲的诺言的时候啦。既然他初来诺兰庄园时没有尽到责任,现在她们行将离开他的家,也许是他履行诺言的最好时机。但是,达什伍德太太很快就死了这个心,她从他的话音里听得出来,他所谓的帮助只不过是让她们在诺兰庄园寄住了六个月。他成天喋喋不休,什么家庭开支越来越大呀,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没完没了呀,什么不管多么显要的人物也面临着无可估量的花销问题呀,听起来,他自己似乎需要更多的钱财收入,而决不想往外送钱。
约翰.米德尔顿爵士写给诺兰庄园的头一封信收到后不过几个星期,达什伍德母女的新居便料理停当了,于是她们可以启程了。
最后向如此可爱的地方告别,母女们可没少流眼泪。“亲爱的诺兰庄园:”离别前的头天夜里,玛丽安在房前独自徘徊,边走边说。“我什么时候能不留恋你呢?什么时候能安心于异土他乡呢?哦,幸福的家园!你知道我现在站在这几打量你有多么痛苦,也许我再也不能站在这儿打量你啦!还有你们,多么熟悉的树木:你们将依然如故。你们的叶子不会因为我们搬走了而腐烂,你们的枝条不会因为我们不能再观看了而停止摇动!那是不会的,你们将依然加故,全然不知你们给人们带来的是喜是哀,全然不知在你们阴影下走动的人们发生了什么变化!可是,谁将留在这儿享受你们给予的乐趣呢?”
第六章
旅途开头一段,大家心情抑郁,只觉得道路漫长,索然无味。但是,临近终点的时候,一看到马上就要居住的乡间,兴致就冒了出来,沮丧的情绪顿时被压了下去。而一走进巴顿山谷,大家便都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这地方景色宜人,土质肥沃,林木茂密,牧草丰盛。沿着蜿蜒的山谷走上一英里多路,便来到她们的家,屋前只有个绿茵小院,她们母女几个穿过一道整齐的小门,走进院里。
巴顿乡舍作为一所住宅,尽管太小,倒也舒适紧凑。不过作为一座乡舍,却有不少缺陷,因为房子造得太正规,房顶铺瓦,窗板没有漆成绿色,墙上也没有爬满忍冬花。一条狭窄的穿堂过道,直通屋后的花园。过道两旁各有一间客厅,约略十六英尺见方,客厅向里是下房和楼梯。构成小楼其余部分的,是四间卧室和两间阁楼。房子盖好不多年,修缮得很好。同诺兰的住宅相比,的确显得寒碜、矮小!但是,她们马上擦干了刚进屋时勾起的辛酸眼泪。仆人见主人来了,一个个喜气洋洋,主人也跟着乐了。各人都看在别人的份上,硬是装出高高兴兴的样子。现在是九月初,正赶上好时节。多亏老天作美———天气晴朗,她们初次见到这个地方,就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这对于促使她们长久喜爱这个地方,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房子的位置选得恰到好处。紧靠屋后,山峦耸立;左右不远,也有峰峦依傍;群山之中,有的是开阔的高地,有的是耕地和林带。巴顿村大致建在一座山上,立在乡舍窗口举目远跳,景色十分宜人。房舍正面,视野尤为开阔,整个山谷一览无余,目力所及,直达远处乡间。山谷绵延到乡舍跟前,终于被三面环抱的山峦截断;但是在两座最陡峭的山峦之间,沿另一方向,岔出一条另有名目的支谷。
整个说来,达什伍德太太对房子的大小和陈设还是满意的。因为她虽然习惯了先前的生活方式,以后少不得要添这置那的,然而添置和修缮对她是一种乐趣。眼前她倒有足够的现钱,可以把一个个房间装潢得更漂亮些。“至于房子本身嘛,”她说,“的确是太小了,我们一家人住不下,不过岁时已晚,来不及改建,暂且凑合着也够舒服的了。也许到了春天,如果我手头宽裕的话(我想一定会宽裕的),咱们再考虑改建的事儿。我希望经常邀请朋友们来这里聚会,可是这两间客厅太小了。我有点想法,准备把一间客厅扩大,加进走廊,也许再加进另一间客厅的一部分,而把那间客厅的余下部分改作走廊。这么一来,再有一间新客厅(这很容易增加),一间卧室和阁楼,就能把我们的小乡舍安排得小巧精当、舒舒服服。我本来还想把楼梯修得漂亮些,但是人不能期望一口吃成个胖子,虽然把它加宽一下没有什么难处。到了春天,我还要看看手头有多少钱,然后根据情况来计划我们的装潢修缮。”
一个妇女,一生从未攒过钱,现在居然要从一年五百镑的收入中攒钱完成所有这些改修工作。在改修工作没有完成之前,她们倒明智地认为,就按现在的样子,这房子也满不错了。她们都在各忙各的私事,在四周摆上自己的书籍等物,以便给自己建个小天地。玛丽安的钢琴给拆了包,放在恰当的位置。埃丽诺的图画挂在客厅的墙壁上。
第二天早饭后不久,正当母女们如此这般忙碌不停的时候,房东登门拜访来了。他欢迎她们来到巴顿,眼前如有短缺不便之处,从他邸园里可以提供一切方便。约翰.米德尔顿爵士是个四十来岁的美男于。他以前曾去过斯坦希尔,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他那几位年轻的表侄女记不得他了。他和颜悦色,那风度就像他的信一样亲切友好。看来,她们的到来使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她们的舒适成为他深为关切的问题。他一再表示,诚挚地希望他们两家能亲密相处,热忱地恳求她们在安顿好之前,每天到巴顿庄园用餐。他一个劲地恳求着,简直到了有失体统的地步,但是并不会惹得对方生气。他的一片好心不光挂在嘴皮上,他走后不到半个钟头,就打,发人从巴顿庄园送来一大篮子蔬菜水果,天黑之前又送来些野味。此外,他执意要替她们往邮局送取来往信件,还乐于把自己的报纸每天送给她们看。
米德尔顿夫人托丈夫捎了个十分客气的口信,表示愿意在她确信不会给她们带来不便的时候,立即来拜访达什伍德太太。作为回答,达什伍德太太同样客气地提出了邀请,于是,这位夫人第二天就被引见给达什伍德母女。
当然,她们很想见见她,因为她们以后能否在巴顿过上舒适日子,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她,她的光临正合她们的心愿。米德尔顿夫人不过二十六七岁,脸蛋俊俏,身材苗条,仪态妩媚动人。她丈夫缺少的优雅举止,她倒一应俱全。不过,她若是多少具备几分她丈夫的坦率和热情,举止还会显得更加优雅。但她呆的时间一长,达什伍德母女就不像开头那样对她赞羡不已了。因为她虽然受过良好的教养,但却不苟言笑,冷冷淡淡,除了极其简单地寒响几句之外,别无他话可说。
不管怎样,话儿还是没有少说,因为约翰爵士喜好闲聊,而且米德尔顿夫人也有先见之明,带来了她的大孩于。他是个六岁上下的小男孩,这就是说,一旦谈话陷入僵局,他可以成为太太小姐们反复提及的话题。因为大伙儿少不得总要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称赞称赞他的美貌,然后再提些别的问题,不过统统都得由母亲代为回答。出乎米德尔顿夫人意料之外,这孩子紧紧偎依在她身旁,一直低着头。她不由的纳闷:他在家里还大吵大闹的,到了客人面前怎么这样羞羞答答。每逢正式探亲访友,为了提供谈话的资料,人们该带上孩子一同前往。现在,大伙儿足足用了十分钟,谈论这孩子究竟像父亲还是像母亲,以及具体地在哪些地方像哪个人。当然,大家的看法很不一致,各人都对别人的看法表示惊讶。
过不多久,达什伍德母女就会有机会对客人的另外几个孩子展开一场争论,因为约翰爵士得不到她们同意第二天去巴顿庄园用餐的许诺,说什么也不肯离去。
第七章
巴顿庄园离乡舍约半英里。达什伍德母女沿山谷进来时,曾从它近前走过,但是从家里望去,却被一座山峰遮断了视线。那座房子高大美观,米德尔顿夫妇保持着一种好客、高雅的生活气派。好客是为了满足约翰爵士的愿望,高雅则是为了满足他夫人的愿望。他们家里几乎随时都有朋友在作客。他们的客人各种各样,比方圆左近谁家的都多。这事关系到两人的幸福,实在不可缺少,因为他们不管在性情和举止上多么不同,但在缺乏天资和情趣这一点上却极其相似。因此,他们只好把自己的职业(这同社会上的职业毫无联系)局限在一个非常狭小的天地。约翰爵士喜好打猎,米德尔顿夫人专当妈妈。一个追捕行猎,一个哄逗孩子,这是他们仅有的能耐。对米德尔顿夫人有利的是,她可以一年到头地娇惯孩子,而约翰爵士只有一半时间进行独立活动。不过,里里外外的不断忙碌倒弥补了天赋和教育上的一切不足,一方面使约翰爵士精神振奋,一方面使他妻于在教养子女上大显身手。
米德尔顿夫人素以做得一手好菜和善于料理家务为荣,出于这种虚荣心,她才对家里举行的每次宴会感到其乐无穷。不过,约翰爵士对社交活动的兴致却真诚多了。他喜欢招来一大帮年轻人,屋里都容纳不下,他们越吵闹,他越觉得高兴。他成了附近青少年一代的福星,因为一到夏天,他就接连不断地把大伙儿聚集起来,在室外吃冷冻火腿和烧鸡;到了冬天,他的家庭舞会多得不计其数,对于年轻姑娘来说,只要不是百跳不厌的十五岁少女,谁都会感觉心满意足。
乡里新来了一户人家,这对约翰爵士总是一件喜幸事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给巴顿乡舍招来的新房客都使他着迷。三位达什伍德小姐年轻漂亮,毫不做作,这就足以博得他的好评,因为不屑做作正是年轻姑娘所缺乏的东西,装腔作势使其心灵不能像外貌一样具有魅力。爵士性情善良,每逢谁遭到不幸,总是提供方便。因此,能对几个表侄女表明一番好意,使他感到一个好心人的由衷喜悦;而能让一家女眷住进他的乡舍,却又使他感到一个行猎爱好者的由衷喜悦。因为对于一个行猎爱好者来说(虽然他只敬佩那些与他属于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