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魅饲养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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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泽夏一阵寒战,不明白程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的情景莫非他看看见了?——自己的不正常……当下心里一阵七上八下,也不敢去看程墨的眼睛。苏泽夏又有些侥幸的心理,也许他刚刚来。却想不透他张开结界有何意义,是刚刚自己泄露了灵力,程墨张开结界袒护自己?
但是细细回想起来,男孩渐渐死亡的时候,这里并没有结界的存在,程墨眼中莫名的愤怒和鄙夷,也没有多少善意可言。
最终,苏泽夏惴惴不安的、试探着恭敬地喊了一声:“程道长?”
程墨高傲地冷笑,扫了一眼地上如拳头大小的银茧,自言自语般说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
刚刚的杀戮,多多少少程墨一定是看见了,苏泽夏慌忙道:“程道长,我是迫不得已……”
程墨讥讽又刻薄地说,“别以为杀了一个妖魔杂碎,就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世界上迫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鬼魂招人当替死鬼是迫不得已,妖孽吃人,也说自己的迫不得已……哼……就连你,自甘堕落,坠入妖道,也是迫不得已吧?”
坠入妖道。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入心脏,碰不得,又拔不出,苏泽夏只觉得压迫得快要窒息,嗫嚅着唇,颤抖着小声争辩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样的道白,连苏泽夏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谁还会愿意为你的行为买单?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换来程墨更加的恼怒,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火焰,烧得苏泽夏步步后退,他的眼神,锐利到似乎要把苏泽夏的肉剜出来,程墨恶狠狠瞪着苏泽夏,失控地大声咆哮起来:“没有做?没有做?……没有做李沐风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苏泽夏满脸的诧异之色,一连退了好几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着,圆睁的双眼里,噙着愧疚的珠光,苏泽夏几乎是没有意识地喃喃低语着:“李沐风……李沐风……”
你几乎成为了所有人心底里所不能触及的伤痛。
今晚,程墨,亦是为你而来。
“为什么我的话他总是不听?为什么……若不然……他也不会被师傅逐出师门……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的程墨,几乎哽咽,你可以从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里,读出这个犹如钢铁一般强悍的男人身体中最柔软的一部分,“为什么他总是爱和你们这些妖怪们打交道?……你们这些妖怪,害了他一次又一次……为什么他总是不听劝呢?……赔上自己弟弟的性命还不够……又终于……赔上自己的性命!”
这些话,字字如同巨石一般砸在苏泽夏的心口,令他喘不过气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划开的皮肉,再一次翻起赤#裸裸的真相。苏泽夏已经悲恸到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的确,若不是自己,李沐风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种立场,已经令苏泽夏丧失了所有辩解资格——无法解脱的枷锁。
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茫然望着地面,身体抖如筛糠,身体却像树桩一样沉稳地站着。
注视着深受打击的苏泽夏,程墨脸上流露出报复的快感,他又从悲痛之中恢复了刚强冷漠的模样,你再也无法从那双眼睛里窥见丝毫的伤痛,一如你永远无法窥见他,一直以来,对李沐风怀抱着的密不可示的情感。
程墨至始至终,供奉着自己至高无上的信念:再善良的妖孽,也摆脱不了嗜血卑劣的本性。这是他的信仰,他的准则,他至阳的体质,正是为此而生。
他是天生的驱魔人,这就是他的命运!
在那双锋利如利刃的眼眸里,昭示着苏泽夏的末路。
前途暗昧,空茫之中,橘黄的光线,在清瘦的脸上,温柔抚摸着。那双惊醒的眼睛里,有着洞穿死亡的散淡之情,其苍白的唇角,略含死亡之气,他站立的如同一颗笔直的树,苏泽夏坦望着程墨,身体不再颤抖。
坠入妖道,这是我别无可选的路。
李沐风,这是我欠你的债,或许,用这种方式,也无法偿清。除了这些……我还能够做什么呢?
如果这样做,可以令那些依旧悲痛着的人,得到些许安慰……
“坠入妖道,人便不再是人,而是妖!——是妖,以替天诛之!”
黑夜里,响起程墨冰冷如钢铁的声音。
“李沐风的命,就由你来偿还吧!”
在最后一刻,苏泽夏突然就想起来,苍术魔魅地勾起唇角,微笑时的脸。
代替佛主驱散一切污秽的咒语,伴随着法印,平地而起。
钻心剜骨的痛,连身体也无法支撑住,苏泽夏倒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难以抑制地,发出如候鸟般恸哭的哀鸣。
45
罪与罚(二)
当时,他就是今天的我
任人误解
当时,他就是昨天的你
任人误会
当时,他就是明天的众生
任人误判
昨天,我们的果子熟了
佛主笑了
世界上所有的果核便裂了
当苏泽夏本能地动用灵气绞杀男孩的时候,正在打斗中的苍术身形陡然一窒,他慌忙之中挡开祁琰的攻击,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顾不得祁琰不明所以的反应,苍术一脸凝重地眺扫视向街道。
苏泽夏,不见了。
祁琰停下拳头的攻击,顺着苍术的视线看过去,很快明白过来,眼角挂着讥讽的笑意:“怎么,你可爱的主人离你而去了?”
“今天算我输。”苍术清然说道,他没有回头再看祁琰一眼,而是凝住神识,顺着刚刚扑捉到的灵力,试图辨别着苏泽夏所在的方向。
祁琰望着苍术不同寻常的散发着萧肃之气的背影,也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苍术一向善于主导任何事物,挑拨和自己打架的是他,现在冷脸把自己晒在一边的还是他,祁琰非常不满,冷冷调笑道:“怎么回事?你说不打就不打了?苍术,别太自以为是。他不就是离开了片刻,用得着这么心焦?说不定是去找别的男人去了。”
苍术没空搭理祁琰,他的心里非常的不安,苏泽夏还不明白契合后共享的灵力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刚刚爆发出的灵力,带着极其躁动的因素,如果不是有什么紧急情况,苏泽夏应该不懂得怎么催动灵力的。苍术此刻只想着尽快抓住那一抹熟悉的气息。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抓住那丝气息的那一秒钟,灵力的源头,突然之间,消失了。
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被风载上遥远的天边去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像杂草一般疯长上心头,通常习惯于用契约的力量来感知苏泽夏的苍术,此刻竟然抓不到苏泽夏的一丁点气息,就好像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这让苍术突然间陷入一种焦躁,就好像信赖的眼睛突然失明,耳朵失聪。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每一张脸都显得那么可疑,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着某种企图,这种无法掌控的事态,没有根底的猜测,强烈不安的情绪好似无根的海藻,几乎要逼得苍术发狂。
在黑夜里,苍术没有血色的脸如同白玉一般森凉,寒冷得甚至连那一丁点感情也不复存在,深邃的眼睛鹰一般游弋在街道上,一种难以自制的暴戾正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注意你的气息!苍术……引来狗的话,你的情况只会更糟!”祁琰敏锐地发现了苍术身体里不妙的改变,伸出手重重拍上苍术的肩膀。
苍术猛地惊醒,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忙乱,的确,如果引来那些道士们,就难以脱身了。于是他从新收敛起气息,想了想,转身对祁琰沉声说道,“祁琰,斗归斗,但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祁琰惊愕地瞪眼,随即得意地挑起眉,“哈,真是难得啊,你苍术也有有求于他人的时候。”
“你是狼妖吧。”苍术没有理会话里的嘲讽之意,而是异常诚恳地看着祁琰,说:“请用你超凡的嗅觉,帮我寻找到苏泽夏。”
苍术说这句话时候,眉头一直微蹙,连祁琰都察觉到了苍术的烦躁不安。
祁琰后来回忆说,认识苍术那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苍术那夜里如此凝重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见过苍术请求过他人,祁琰这个活了几百年的狼妖,与苍术有着难以分解的恩怨,他见证过任何时期的苍术,就连苍术被不明所以的困惑在高家的时候,也维持着他一贯的高贵矜持和从容,他的傲然令他整个妖魅人生没有慌乱二字。但是,祁琰有幸见识到了苍术这两种难得的神态,祁琰笑着说,你知道吗?苍术在慌乱的时候,真是漂亮……或许,那就是已经把一个人放于心头之上的慎重。
祁琰当时很想问,苍术,难道你和你那位可爱的饲主恋爱了么?
但是那个令苍术都无法再维持镇静的时刻,祁琰还是很识大体地忍住好奇心,仔细回忆着苏泽夏的气息,在前面带路,祁琰说:“苍术,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这笔账,我们日后好好算。”
苍术跟在后面,有些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声。
苏泽夏身体的气味非常淡,这在祁琰被苏泽夏骗到夜店外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一点,不同于人,也不同于妖,像风的味道。
风的味道是什么?祁琰也不知道,但是祁琰就想这么形容。这种如风一般寻常又淡薄的味道,令人难以忘怀。苏泽夏的气味隐匿在这一片充斥着嗑药粉末的不夜城里,几乎有些难以寻找。
祁琰避弃开那些香水冰片汗渍□,小心翼翼地追寻着那一抹淡漠如风的气息。
似乎是不远了。
“祁琰……”
就在这时,身后的苍术突然叫了一声,音色里带着少有惊讶和恐慌。
祁琰疑惑闻声回头,无意中一睹,却令他大惊失色。
苍术眉头拧的极深,似是正忍受着极大的疼痛,他掠起了袖子,怔怔看着自己的双臂,只见,一道又一道凭空出现的细长烙痕,在苍白有力的手臂上刺眼夺目,像鞭打过的痕迹,却又分明是某种烙铁般的细长东西烙下的,皮开肉绽。一道出现,皮肤自我愈合,痕迹继而慢慢消失,但是马上在另外一个地方,又会出现新的鞭痕。
“这是……”祁琰难以置信地看着苍术手臂上的道道伤痕,这些烙痕肯定不仅仅是在手臂,只怕全身上下都遭受着这样残酷的凌迟。
“降妖除魔……”苍术震惊地喃喃低语,额头上渐渐渗出细汗,他猛地抬起头,几乎是祈求着说,“快……快……快带我找到苏泽夏。”
祁琰很明白过来,妖魅和饲主一旦达成饲养契约,就已经是心意相通,而苍术这种情况,很可能已经达到契合的程度了,那个少年,此刻正遭受着的法术,只怕凶多吉少。
“你挺得住吗?”祁琰担忧地问。
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