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姒求痴-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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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满意,谢谢你,不过,如果……”亮着笑的她眼波流动,“如果能再有桶热呼呼的玫瑰花瓣浴、一小壶十八年的女儿红、十只卤鸡翅、十只冻鸡爪、十副卤鸡肝、五串卤鸭肠,那么我就会更满意了。”
表姨说怀了孕的女人吃东西都很难伺候,嘴刁得紧,口味则因人而异,听说有人偏爱吃酸的腌渍物,可她爱的却是卤味。
这一路上之所以耽搁频繁,一半的原因就是出在她爱吃的东西深山野岭没有,而卤味不是干粮又搁不了久,才会这么走走停停的。
夜里,姒姒洗完了香喷喷的花瓣浴后叫来了刑尚草。
“刑大哥,”她笑嘻嘻,“这水还热着,虽然……”她稚气十足的吐吐舌,“这里头还落了些我边洗澡边吃掉了的鸡骨头,但大体上还算干净,你也来洗洗吧!”
“不,”他摇摇手,“谢了!”
“不是谢,而是求,”她捏着鼻子打量他,“算我求你吧,说出来你可别说我在嫌弃你,这一路奔波我还真是多亏了你照顾,只不过你身上始终有股怪味儿,难道你没察觉?”
刑尚草别过脸,不让她觑见他突然染了笑意的眸,可落在她眼底却惹了她的歉意。
“你别不好意思,人嘛,身上总会出出汗惹点儿怪味的,这事儿不难,洗个澡就成了,真的,我真的不是在嫌你,只是,难道你……”姒姒吞吞口水,“难道你从不曾洗过澡?”
“在咱家乡,”他嗓音粗嘎刺耳,“一个男人一生只洗三次澡。”
“哪三次?”她一脸好奇。
“出生一次,断气一次,还一次,是在洞房花烛夜前。”
“真的假的?”她听傻了眼。
“真的!”他点点头捧走了玫瑰花瓣浴桶,“你已洗好,我帮你把这里清清,至于我,请你让我保留珍贵的机会在那最重要的时候吧。”
姒姒闭了嘴,人家都这么说了,她总不成拿把刷子像刷赭石一般帮他刷背吧?
说到赭石,还有件怪事儿,那匹小红马向来眼高于顶,连红眼鹰鸠都不太买帐,可怪的是,头回相见,它就服了刑大哥了,畜生果然颇有灵性,知道这男人是来帮它苦命的主子的。
夜里,聚落里原是全熄了灯的,可睡不到丑时,一户两户陆续接二连三全点上了灯。
点灯是为着敲门响,叩叩,上门的是那带了个美丽少女来此借宿的丑驼子。
“对不起,请问府上可有猪肠?”
“猪肠?”
一个问题惹来一家大小傻眼,三更半夜没人杀猪,哪来的猪肠?
而这种血腥的玩意儿又是讲季节天候的,不是寒天又没冰窖谁会临时有?
弄了半天,大家才明白是少女半夜醒来,嚷着要吃姜丝炒大肠,要肥肥的一圈圈猪大肠,要辛辣的姜丝,更重要的,是得有又呛又酸的醋汁相伴。
而丑驼子为了满足她的口腹之欲,挨家挨户问人要猪肠。
末了,夜半时分响起了猪只哀嚎,丑驼子向人买了头猪,半夜三更开膛剖肚取猪肠,再托了位大婶子快锅帮他弄了道姜丝炒大肠。
这么养尊处优的姑娘,难不成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
大伙儿低低猜测着。
还有那丑驼子,虽其貌不扬,和那少女并站一块儿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踩在地上的泥,怎么看怎么不相当,可……几个议论纷纷的人全叹了气,羡慕的气,长这么大,没见过个男人这么娇宠个姑娘的,若非钟爱极深,谁受得了?
弄了大半夜,总算平息了姒姒肚里那刁钻的饿虫,可在刑尚草进来收拾空碗时,她却又出了主意。
“待会儿再弄,刑大哥,来嘛!”她趴伏在枕缘,带着梦幻似的甜笑拍了拍床沿,“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他脸上觑不见表情,可那裹足不前的动作摆明了是不愿的。
“陪陪人说话嘛,人家真的睡不着耶!”
“你不是嫌我身上有怪味儿?”他低沉沉开了口。
“是呀,是有呀!”她皱了皱娇俏的挺鼻,继之漾开了笑,“可闻惯了反倒变成了种安全感。”
“想什么想到睡不着?”刑尚草放弃了坚持,踱向床沿坐在地上,“方才嚷着吃姜丝炒大肠前,你明明还睡到起了微鼾。”
“ㄏㄡˋ!你偷看我?”姒姒双手趴在枕上歪着脖子,由这角度她恰好可和他面对着面,不过,他惯例是避着她的眼神,对于她的问句他耸耸肩没出声。
“刑大哥,男人讨厌会打鼾的女人吗?”
“看情况吧,”他起了笑意,“你那个样像只打呼噜的小猪仔,还挺可爱的。”
“小猪?!”姒姒皱皱眉,突然对刚刚那为了她一时口腹之欲而丧了命的猪仔起了些许歉意,她伸长小手来到床下摸了摸刑尚草粗砺的掌,突起喟叹,“刑大哥,你对我真好,不管我想要什么你都能帮我办到,甚至连我打鼾你都还能说成是可爱,如果他能有你对我的一半好,那有多……”
她没了声音,收回手趴回枕上别过头,不让他看见她想哭的眼睛。
“你想他?”他突然轻轻出了声音,“你那肚里孩儿的爹?”
“鬼才想他!他整日想着别人我干么要想他?”
姒姒用力抹去了泪水转过头来,“我希望他蹲大牢蹲到地老天荒,蹲到海枯石烂,蹲到化骨成灰,至于我,方才我只是在想将来的问题罢了!”
“将来的问题?”
“是呀!”她拧了拧眉心,“表姨说,我的肚子会越来越大,最后就像肚里饱涨了空气的癞虾蟆,连鞋都没法子蹲下穿,还有,夜半时腿肚儿会抽筋,肚里的小家伙会三不五时拿肚子练拳头,生孩子时又是另一番撕皮裂肉的痛楚……”
她又叹口气。“我知道表姨说这些只是想劝我放弃孩子,当时我回说不怕!一点也不怕的,可这些日子我却越想越怕,越想越孤单,等回到齐坛,父王及娘亲那边还有一场仗要打,我在做的是件没人认同的傻事……”
一只厚实大掌伸过来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别怕!我会陪你。”
“陪我?”她愣了愣。
“是的,陪你!”刑尚草点点头,第一次无惧于她的眼神以亮眸回视,“在你的肚子涨得像只癞虾蟆时帮你穿鞋,在你的腿肚儿抽筋时帮你捏筋,在孩子向你练拳头时帮你揍他,还有,在你得面对家人时支持着你!”
姒姒耳里听着他的话,心底虽有满满的感动却又突然起了寒意。
她一定是疯了!
想荆澔想得疯了!
所以,她才会有了那片刻的错觉。
一个将眼前丑男看成是荆澔的可怕错觉。
第十章
齐坛国,养生殿。
此地乃齐征私下接见臣子,或处理后宫事宜的殿堂。庄严依旧,肃穆依然,可比起平日上朝接见文武百官的养心殿还是淡雅得多了。
可这会儿,齐征脸上的肃容却比平日上朝面对百官时还要来得严厉,因为正跪在下头的人不是犯了错事的臣子,而是他那自外寻痴归来,没带回痴郎却大了个肚子的三女儿。
这会儿姒姒的肚子虽还看不太出端倪,可方才她已跪在殿前说出这令众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所谓众人,指的是愁着眉头的皇后锦绣,冷冷含笑的梅妃,傻了眼的兰妃,哭得泪人儿似的姒姒亲娘竹妃和咬着手绢儿担心的菊妃。
梅妃心里哼了一长气,前阵子她那宝贝女儿奼奼带回个赌痴,她既气且恼,原本有关派公主出外寻痴的事儿她心底另有打算,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她那向来柔顺听话的女儿,生平首次忤逆了她的意思,独自出门还真带回了个痴子?!不但是痴子,还是个货真价实的赌痴!
想当她梅妃女婿的人,若不是个皇子好歹也得是个宫卿贵相,赌痴?天哪!真是要了她的命,原先她还以为她会是最丢人的一个了,可没想到……
梅妃再度冷笑的将眸子扫向哭得抽噎的竹妃,丢人哪!没完成任务也就算了,还被人给弄大了肚子?瞧那三丫头平日精得很,这回怎会干出这种傻事?
至于咬着手绢儿的菊妃则是另种心思。除了小公主姮姮之外,几个出远门的丫头,大公主奼奼带回了赌痴聂云飞,二公主娸娸带回了乐痴耿乐,三公主……嗯,她吞吞口水,虽说是大了个肚子,但好歹人是平安回来了。唉!她再度咬了下手绢儿,怎就她家的坷珂突然断了讯息?在出门前,她原还以为她已将这宝贝女儿的事儿都已考量周全了。
“算了吧,竹妹。”拍了拍竹妃出声劝慰的是兰妃。“你这个样子猛哭岂不让姒姒更加难受?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由不得咱们做娘的了,重要的是,她人仍好端端的,不是吗?”会发出这样的劝慰其来有自,她那宝贝女儿娸娸自回宫后,整日同心上人待在房里鼓筝奏乐,她念了几回也没用,谁知道过阵子会不会也和姒姒一样大了肚子?
“好端端的?!”向来柔弱的竹妃难得情绪失控,她指着那跪着不作声的女儿哭叫,“什么叫好端端的,她肚里多了块肉且又没能带回孩子的爹!这会儿还小看不出来,过阵子怎么办?未婚生子,就这样由着人指指点点一世?”
“这事儿也怪不得姒姒,”锦绣出了声音,“她会外出寻痴还不是为了救太子,这事儿当初我就觉得不妥当,让几个未出阁的公主出门去找男人……”
“什么不妥当!其他人不都做得好好的?”打断话的是沉怒中的齐征,“这丫头,平日在家时连同朕顶嘴都敢,除了姮姮,她算是最精的一个了,几个丫头里朕向来对她最放心,也最相信她的本事,这回却如此离谱……”
“一点都不离谱!”
众人围攻声中,齐姒姒首次昂头抬高了桀惊不驯的双眸。“孩子的爹是个画痴,所以他必然也承继了他爹的痴性,这回我虽没能带回个痴郎达成任务,可再过几个月孩子落了地,孩子的血同样可以帮得上忙。”
“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还真要将这没爹的孩子给生下来?”
“那当然!孩子血脉与我相连,我又怎能舍下他。”
“趁早绝了你这念头吧!”齐征起身拂了袖袍,“朕绝不允许女儿当个未婚生子的公主,遗人笑柄。”
“父王!是女儿的快乐重要还是遗人笑柄重要?”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后半生的幸福,姒姒,”明了女儿的烈性,齐征换了语气,“你要想清楚点,别让一时的错误了一生,错不怕,最怕错了却执意无悔。”
“别再说了,父王,”姒姒也缓了语气,幽幽的眸中有着歉意和坚决,“无论你再如何说,我要留下这孩子的决定都不会更改的。”
“姒姒!”竹妃终于由哀泣中回了神,她的嗓音是恳求的,“听娘的,将来你会后悔的,这会你听话先舍了孩子,这事咱们谁也不许再提,那么你的下半生就可以重新来过,这世上多得是痴子,又不只这孩子的爹一个……”
“不!娘,我不会后悔的,更不会去指望什么下半生的重来。”姒姒款款低语,“对于这孩子的存在,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因为,”她低下头幽幽吐实,那个她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我爱孩子的爹,很爱很爱!说要用他的血来解皇兄的桃花劫只是个借口,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是他惟一能给我的东西。”
“够了!”齐征火吼一声作了决定,“成!你真要这孩子那就只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