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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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的念头,她慌忙收手,退后两步,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莫不是渡阳气渡上瘾了罢?'瞟向'尸五爷'的脸,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五爷,以前只觉得您神武非凡,却不了解为何总有人拿如狼似虎的眼神瞅着您,今儿才发现,原来是脸的原因啊,但以前遮着符纸么,为啥别人都能看得出来,离得这么近的我就没在意?真应了那句貌和神离……'
她拉拉扎扎说了一大堆话,说完之后才发现自个儿自说自话的老毛病又犯了,以往是认定僵尸听不到感受不到,自己说给自己听也是一种消遣,但眼下情况又有所不同,只是她仍然不敢过早下论断,于是怯怯问道,'五爷,经年说的话,您知道么?'尸五爷这时才慢慢直起上身,面色未变,但微扯的唇角怎么都像是含着一丝笑意,看在经年眼中,更觉惊艳万分,直呼道,'您在笑,您是在笑?'当下挨上前,抬头左看右看,注意到他嘴角渐渐深陷的笑涡,经年脸颊涌现出兴奋的红晕,叫道,'您真的在笑!真的啊!'激动难抑之下忍不住拦腰抱了上去,侧过脸贴在五爷的胸膛上轻蹭,过了不久,感觉到一双臂膀轻轻环在背上,并没有收太紧,松松地圈着,不停地颤抖,经年眼圈一红,忙闭上眼睛,将脸埋入'尸五爷'胸口,半晌,才吸吸鼻子,低语,'五爷,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俩初遇的情景。'背后的手振了一下,她呵呵一笑,接着道,'有件事,让我在意了许久,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本不指望能得到答案,不过这会儿,总算可以得偿所愿了……'
她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百年的决心和勇气全聚在一块儿,一鼓作气问道,'五爷,您是喜欢您原来的释陀名天叹,还是喜欢我给您取的俗名五爷?'当年征讨魔尸,众人都知道魔尸乃天尊寺所镇,却不清楚其身份,而她曾答允方丈将此事保密,是以不能以'天叹'称呼,因为他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五,又考虑以年龄来论,他也算是老前辈的级别,出于尊重长者,才唤其'五爷',而编入御册的僵尸都会被赐'尸'姓,故而全名为'尸五爷',但经年觉得那个姓根本就是多余,因此很少连名带姓地叫来叫去。
'尸五爷'眸光一闪,嘴角微扯,经年又道,'擅自改名儿,没征求意见总是不好么,但称呼五爷也不错啊,您是大老爷,经年是小丫头,我伺候着您,五爷五爷叫得才顺嘛,您说是不是?''尸五爷'微微颔首,动作不大,经年却没漏看这一眼,当即喜笑颜开,'就知道五爷也喜欢么,听了几百年,也该听得很习惯了呀。'轻撑手臂离开'尸五爷'的怀抱,不留神踢到脚边的木桶,忙侧弯腰拉住桶边,不让水泼倒,'哎呀呀,瞧我,都忘了正事儿了,该打!'说着伸手去解五爷的腰带,解了一半倏然停手,僵了半天,抬头讪讪一笑,神色颇为不自在。
只见她先抓抓后脑,然后捏了捏自己半边脸颊,吞吞吐吐道,'五……五爷……我看……我看您还是不太方便……经年就照常办事儿了……您……您别不好意思啊……'
移形换体(下)
说完后就见'尸五爷'微微偏过脸,缓缓将眼瞳朝右方移去,似乎还真有那么点儿尴尬的味儿,把经年看得一愣一愣的,突然嘴角一撇,露出个贼兮兮的笑容,'哎呀哎呀,换边儿想想,现在说好不好意思的,早就没啥意义啦,反正……'没接下去说,眼中的困窘早被促狭所取代,正映衬了那句'脸皮拼脸皮,你薄一层我厚三分',虽说'尸五爷'的反应看在旁人眼中恐怕是看不出什么不一样,但经年毕竟是亲近了数百寒暑的老搭档,就那么个眼珠转动的过程,看在她眼中可是百年不遇的奇景。这不就是相对容易相望难,摆明了怕羞么!
有了这种认知,经年反倒轻松了,看来觉得不自在的不光是自己啊,五爷搞不好更难受,说到底,被剥光溜尽,看精光的是他啊。一想到这儿,窘迫难堪一扫而空,偷瞄'尸五爷'半侧微垂的脸孔,斜光晕得轮廓愈发柔和,虽然面染血污,但鲜艳的血渍衬着偏青微灰的肤色,竟显出一种异样的美感,叫人看得目不转睛,更令人想做出伸手去摸他下巴的调戏举动。经年忍下莫名奇妙的冲动,诧异自己居然还有登徒子的心态,当下暗暗佩服老天有眼,没将她生成男儿身。
在她七想八想的当儿,手也没歇着,飞快解下五爷的腰带,帮他褪尽衣物,嘴巴还唠叨个不停,'五爷,您放心,不该看的经年决不会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您瞧瞧,我闭着眼呢不是……'仰高头,好让五爷看清自个儿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但上下睫毛中间的空隙还透着可疑的晶亮。
她捞过石墩上的绸巾,用水打湿,从上到下,仔细擦拭,一边擦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还真有那么几分乐在其中的悠哉样儿,可再仔细一瞧,那透着微红的脸蛋,四下乱飘不知往哪儿摆的眼神,过度用劲,抓个布都能抓到指关节泛白的手,合着这么一揣摩,就揣摩出这姑娘心里头可没刻意表现出来的那般大方。
净身之后,经年将更换了数次的残水倾倒在井旁的地槽中,水便顺着倾斜的凹槽流向天台边缘,经由延伸出去的半管木托落入塔下小圆潭内。之后她便为'尸五爷'换上僧袍,并用拧干的绸布绾起湿发,打理完毕,她退后两步细细端详,托着下巴将五爷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反复三五番,满意地点点头,'嗯……五爷就是五爷,穿啥都好看……'不穿也好看这句话当然只敢放在心里念念,没考虑过要说出来。
'尸五爷'斜侧过身,垂放的双手缓缓抬起,一上一下环在腰腹间,面色如常,看姿势却显得有些拘谨。经年凑上前,笑眯眯地歪着脑袋看上去,见一缕碎发从绸巾中脱出,挂在额前滴水,顺手帮他撩到耳后,颇为感慨地叹道,'唉……记得头一次见面时,五爷您身披锦澜袈裟,让人瞧一眼就晓得您在佛门地位不低啊……当时是怕得没空闲欣赏,不过事后想想,您那样子还真是……迷倒三千稳赚不赔啊!'不正不经地赞语令'尸五爷'的唇角又斜挑出不易察觉的弧度,经年自己也觉得这话调侃过了头,轻咳两声继续道,'隔了这许久又见您穿上僧衣……虽不如以前那么华丽,但还是闪着经年眼睛哩,唉……大概生就向佛的,骨子里的圣气都根深蒂固了吧……不过也好啊,这样的五爷才是五爷嘛……'说到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意识到这一点,经年忙打住,有些自责有些无奈,毕竟长久下来的相处模式,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心想,只要以后多和五爷说说话,虽然得不到言语上的回应,但至少知道听者有心也该满足了,日子一长,自然会适应。她抬手帮五爷理顺衣襟,触到垂在肩上的发尾,改而顺着发丝轻抚,笑道,'还是现在这样好,本来也算破戒了,又留了头发沾了荤,改了名字,五爷,您这就算还俗了啊!'
还记得当初刚离开皇城不久,发现'尸五爷'长头发时可把她给吓得不轻,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当她意识到渡入五爷体内的阳气不会像别的僵尸一般凝滞郁结,而是能在经脉间互动,那时便悟出是血咒所致的异状,但'尸五爷'并不会因此转变成活生生的人,他无法自生阳气,而要靠经年不断的供给,才能维持肉身的机能。
血咒所带来的异变不仅仅于此,但经此一事,经年心里多少有了个底,以后再有什么新发现也见怪不怪。说来也好笑,这么长时间,除了寻找青龙镜的下落,就是研究所谓禁术的诅咒,顺带摸索白虎镜的用法,听起来挺无聊,实践起来是困难重重,就算到了今儿个,她还有很多问题没弄透彻。
以前计较,是身负责任,心怀愧疚,和'尸五爷'虽亲近,到底是她一头火热,走了那么长的路,不免苦寂,眼下心情却如天地翻转,知道五爷是心甘情愿跟着自个儿浪迹天涯,这对经年而言是比什么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的大事儿,至于那些有的没的,全给抛九霄云外去了。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于这句话,此刻经年再赞同不过啦。
但乐到尽头总有泪,越是幸福就越害怕失去,虽然白虎镜被夺,但青龙镜已寻得下落,二物同入一手,抢起来也方便。但想到抢回来之后将面对的事实,却不得不让经年悲上心头。
一直以来的奢望成真,一直以来的心愿将了,都是圆梦,所产生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矛盾和对立引出心中的挣扎,私心上,经年宁愿选择带着'尸五爷'远走高飞,什么皇朝争斗,形魔乱世,她一概不想管,但要五爷就这般于世间徘徊,不得超脱,经年自问于心何忍。孤独,尝过一次就不愿再尝第二次,特别是在体验过相知相随的温暖之后,失去依靠,又该何去何从……
正当经年想得出神之际,忽感脸颊一凉,抬眼间见'尸五爷'上身微倾,颤抖的手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搁在自己脸侧忽上忽下,时触时离,忙抓住牵引着覆在面上,注意到他的眉心生出两道浅浅的纵痕,不知是不是自个儿神游太虚的样子令他担心了。经年嘴上不说,心中早已认定那就是担忧的表现,忍不住笑开了颜,伸手摸上他的眉间,打横里来回轻抚,像要将那纵痕的纹路抚平,一边慢道,'五爷五爷,经年爱没话找话,爱胡思乱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想得乐陶陶,疏忽了五爷您就是经年的不是咯,我是想说您可以敲我脑瓜子来着,不过……'嘻嘻一笑,尽显赖皮本色,'我知道您舍不得啊,您这样,经年会愧疚整年啦,怎样也得让我表达一下歉意么——'说着踮脚嘟嘴,从方才就蠢动的不良居心,这会儿正好借题发挥,说什么也要将便宜占到彻底。
上好的嫩豆腐眼见就要入口,经年却突然停下动作,叹了一口气,脚跟落回原地,抬手掐了掐勾得发直的脖子,抱怨道,'我承认我个头小,但这不是根本问题啊……'话音方落就听见下方传来当啷当啷的声音,一顿一顿的铿响是锁链顺着石阶拖动发出。这响声越来越大,却又乍然止住。
片刻寂静过后,经年耐不住性子开口,'唉……怎么不上来?要让咱做客的请吗?'只听来人回道,'不随意打搅,是正确的待客之道,我可以等,姑娘请继续。'经年转了个身,对着上天台的悬浮口,用手拍拍前额,叹息连连,'唉,唉,我就说你体贴过人,果然是没说错,还情姑娘,你再不来,经年不知会做什么歹事儿呢。'只听悠扬婉转之声再起,'还情自知来得不是时候,本以为时间充足,岂料……是我考虑不周,还望姑娘谅解。'听她这么说,经年忙讨饶道,'我耍个嘴皮子,你还这么认真,水用过了,衣服穿好了,还有闲给我动手动脚,还情姑娘,你留的时间够多,够充足啦,快上来吧。'说着往入口处走去,走没两步,又听见镣锁相击的金属声,就见还情慢慢攀阶而至,跨过围栏,朝这边走来。
经年笑道,'还正准备去请姑娘你呢。'还情还以一笑,看向她身后的'尸五爷',微一颔首,经年见状问道,'上回别时,说日后遇上难事儿就来找你,果然是对着五爷说的,那时候,你就知道五爷有自个儿的意识,也算到日后会发生什么,对吧?'还情点头,笑容微敛,'算过,虽不具体,却知你天劫将临。'停了一会儿,走近一步,低问,'怪我不明说么?'
经年不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