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商菊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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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懿没答腔,一只手往下移,搁在柳腰上,然后收紧双臂,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分不清是否为怒气的浓重鼻息喷吐在她的肩颈。
她是他的一流女流,总是坚强、聪明到让他忘了她也是个女人。
然而,他心底是希望她能够对自己示弱的。
在某些不影响正事的小事上,能表现出属于她的真正感受,他才能同她一般,知她、懂她、为她。而非如同现在这样,她凡事都为他打理妥当,他却越来越不懂她的心。
以前,他们看的是相同的东西,现在,她看的好像是他要的东西。
是她变了,还是被迫改变?
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他们不是该更理解彼此才对?
那为何她已经很久不曾喊过自己一声“懿哥”?
唉,他渴望听她那么叫唤自己。
“小菊要洗澡了?我帮你。”佯装无事,万俟懿扬起温和的笑容,打横抱起她。
东菊篱心下一突,忙不迭的揽住他的肩头,迎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顿时又垂下头,还空出一手遮住胸前的春光。
她以为自己够冷静……至少强烈的意志力能逼她在看见镜中的他时维持镇定,丝毫未显露心底的难为情,没想到他一个意料外的举动,使她不小心露了馅,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下。
她不知道爱上自己的丈夫会怎样,却不敢表现出爱上的痴迷,深怕他认为自己满脑子风花雪月,忽略了正事,所以越来越小心谨慎,保持能让自己冷静的距离,不敢像以前那样,为了讨好他便随意的撒娇。
自从认清自己的心,以往不经心的事都有了特殊意义,有时候她连为他倒茶,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都会心跳加速,也终于明白万俟泰说的那种感觉。
万俟懿注意到她变得矜持的举动,以及泛红的耳朵,却不太了解原因,毕竟从没见她有这种反应。
轻手轻脚的把她放进浴桶后,他暗自决定再观察一阵子看看。
也许……是不愿被他看见那自卑的伤口。
他拿起质地细致的软布开始替她擦洗,她则维持一手遮住自己的动作,有些害臊的缩在浴桶里,不似方才那般坦荡。
“你不丑。”眸光轻敛,万俟懿忽然开口。
东菊篱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有些怔愣住。
“你不丑。”他又说了一次,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小菊。”
她喉头一梗,鼻子霎时酸刺不已。
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
她微微垂下螓首,不想脸上的喜悦被他发现。
“小菊现在怎么都不问了?”他的动作稍嫌笨拙,却带着不容忽略的体贴。
他指的是那个她曾经每天都要问上一次的老问题,现在却不曾听她问了。
“小菊知道主公会怎么回答,所以没有疑问了。”她谨慎的说,其实是不想再听见他那只爱她的才能的回答。
万俟懿观察着她少见的反应,心底有几个猜测,但还不确定之前,不会鲁莽的说出口,于是转移话锋,“明天上路?”
“嗯,敖家已经来了回覆,说是等很久了。”东菊篱稍微向前,让他刷洗背部。
“没见人这么喜欢把银两推出来的。”万俟懿打趣的说,让软布吸饱了水,举高,轻轻一拧,温热的水流在白皙的肌肤上滚动,黑眸霎时闪烁不已。
他想,自己真的忍耐太久。
也许早该抱她,偏偏一直在等,等她真正爱上自己……不为男性的自尊,纯粹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她会因为爱上别的男人,而后悔被他碰过。
他不认为自己过度珍惜她,只是爱上一个人,自然会为她着想。
所以,他还是忍。
“不过大部分人都会同我们一样,收得很欢喜。”东菊篱不习惯这种亲匿的时候,所以笑声有点不自然的高亢。
她暗自庆幸自己还懂得说笑。
倘若被他察觉她的心思……总觉得他会瞧不起她。
他一定会想,在这种重要时期,她不该把专注力放在其他事情之上,所以她得谨慎些。
万俟懿绕到正面,要她把修长的腿儿伸出来。
他们金岳的浴桶和其他地方不同,比较浅,也比较长,所以她只要稍微抬腿就能照做,偏偏很犹豫。
他就站在她的正前方,如果那么做了,不就什么都教他看光光?
虽然曾经诱惑过他,但是那时候她还没有这种面对他会害羞的情况,现在就不同了……
“我自己洗吧!”东菊篱扬起笑容,伸手向他讨软布。
万俟懿凝视她片刻,才把软布交给她,然后选了张椅子坐下。
“谁和你去?”
“徐离头子派五名帮众负责‘押送’我。”察觉他坐在自己的右后方,东菊篱稍微侧过身子,背对着他,紧张狂跳的心儿才平复了些。
“甚好。”万俟懿瞬也不瞬的盯着妻子的背影。
绾高的长发,纤细的颈项,白玉无瑕的背脊,他发现欲望正催促着自己向前去,把她捧起,用唇膜拜那美丽的线条,从头到脚。
他浑身因为想要她而发疼。
这正是他不敢回房的原因。
东菊篱察觉他不再说话,因为那双难以忽视的视线感搔刺了她的后颈,一种曾经在某个想不起的时候感受过的燥热缓缓的由体内深处窜出,接着,她边洗,边发现自己的皮肤染上一层绯红,而且全身上下都是。
第7章(2)
“主公的书都看完了?”她于是匆忙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没,但是心神不宁。”万俟懿的声音非常轻柔。
“所有的事情都在计画中,主公别担心。”东菊篱安慰,同时强迫自己别去理会他的目光。
“福家兄妹还在金岳,我怕你一出城,就会有危险。”他的声音更轻。
听他提起福家兄妹,她的动作停住。
他随即注意到了,却在心里认为她是害怕,不愿她再去回忆痛苦,遂也没多问。
“佣兵队已经部署在他们待的屋子之外,家里的细作也都在监视之下,而且我请敖氏前来接我,现在估计已经快到金岳,他们会护送我安全到敖氏。”她边说边捞来挂在一旁的外袍,从水中起身。
万俟懿立刻上前,接过袍子,替她披上。
“你应该知道那批货银要送到哪儿,替我好好的处理,那是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一笔投资。”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手却紧紧的抱住她,似乎不放心让她走。
这批货银将要以东家的名义送进战氏,做为资助战氏东山再起的资金,更表明和万俟家断绝关系后,吞下北方的东家将投靠战氏,而接下来,就换他主动到长孙氏的阵营。
如此一来,天下人将知道东家和万俟家划清界线。
他们分两方面进行,再加以会合,非常得当。
“小菊明白,一定不会让主公失望。”她得在战氏待一阵子了。
万俟懿紧搂着她,语气充满信任,“我相信你办得到。”
没错,他的理智相信,但是……他已经发过誓不再让任何人轻易的送死,更何况是如此重要的她。
明白他担心自己的命,东菊篱缓缓的回抱住他,“将来,一定有一天,小菊和主公将在战场上碰面,约定好了,小菊不会先走。”
她还得帮助他爬上霸主之位,不会轻易的丧命。
“没错,留着命,千万别比我先走。”他的语气平静,却能听出字句中的炽热。
瞬间,她感觉到他可能也爱着自己,不自觉的开口,“主公,你……”
你还爱我吗?
比爱福浅荷还多吗?
现在,你愿意抱我了吗?
“嗯?”万俟懿抬起头,对上她的眼。
东菊篱眼神复杂,表情不断反覆,至终却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等不到下文,他索性把她抱上床,让两人紧紧相贴,一丝缝隙也没有,感性的享受这一刻彼此相容的温度,理性的压抑挽留她的懦弱意志。
他们相拥许久,就连外头侍女的叫唤都不理会。
时间很长,也短,却不断的往前进,总有那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刻,偏偏他的心却往下沉,开始犹豫了。
“还是……”他忍不住出声。
她抬手阻止,“做大事,要心无旁骛。”
万俟懿下颚一抽,消声了。
她在替自己,如此深明大义的举动,他还能说什么?
于是天翻鱼肚白,日升了。
“如果你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跟我说,那么等待万俟家东山再起后,一定要告诉我。”他捧起她的脸,第一次纵容自己吻她。
东菊篱因为这个吻,心头震颤,更加肯定自己将要去做的事。
他非常克制的移开薄唇,低语,“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时间。”
再多,他也忍不得了。
“小菊明白。”东菊篱说,却误会了他的忍耐——她明白这段时间他需要专心,才能小心计算,严防出错。
做大事是不讲儿女私情的。
那一年,金岳无主,却有东家。
开春,东廷蔚虽然不愿意让有病在身的女儿远行,然而一听见她是去收货银的,尤其又有七大家之一的敖氏前来护送,于是派了信任的手下,陪同她一起去。
初春,东家正式投靠战氏,东菊篱写了封信,向父亲东廷蔚阐述其利益,被接受,于是她在战氏扶风留下。其后,她疯病已愈的消息传遍天下。
春末,万俟非按照万俟懿之意,入雾泽长孙家,见军师房素合,说服他,万俟家还有可留之处。
初夏,鸾皇派遣左相庞弩前去说服战氏与长孙氏退兵,并重新协商边界,最后谈判破裂,左相无功而返,其后两家持续屯兵,招揽军粮。
仲夏,万俟懿悄悄离开金岳,送上战氏前锋大将的人头及大批军粮,跪求长孙氏之主收留,其后以门客身分,正式投靠在长孙氏之下。
初秋,福家兄妹离开金岳,回到少阴。
同一时间,右相的位置由贾文原接替,贾家是为万俟家姻亲——贾文雅为万俟非之妻,但不为人所知。
之后两年,战氏与长孙氏的漫长之战展开了,而万俟家的真命天子屈居于他人之下,静静的等待潜龙冲天的时候。
一切都在盘算中。
遍地尸体,不可怕,因为战场总是如此。
东菊篱戴着斗笠,站在一叶轻舟上,由炎阳帮的头子徐离陪同,溯江而行,途经之处,尽是披着战甲的兵卒的尸体。
“让东小姐到这里来,真是失礼。”战氏军师严坤锦站在浅水处,口鼻间包着布巾,遮掩浓浓的尸臭味。
东菊篱亦然,微微福身,笑容可掬,“军师甭多礼,我总得知道这门生意值不值得。”
“那么东小姐认为呢?”严坤锦双手负背,孤立的身形瞧不出情绪。
“这一仗,我无法说主公胜得漂亮,但是胜了就是胜了,咱们商人只看利益。”此刻她口中的主公,指的是新的战氏之主战城。
她现在是战家的人。
“那就请东小姐继续支援主公了。”严坤锦回眸,笑咪咪的说。
忽而,江上食尸的禽鸟仿佛被什么惊扰,同时骤然起飞,一时之间掩盖了她的轻舟。
东菊篱美目溜转,远望那一头的树林,少顷,在鸟群离江后,才转回头,对严坤锦笑说:“愿主公终成霸业。”
愿她的主公——万俟懿。
还记得那天灭族的仇恨吗?
树林里,有人拉满了弓,正对江上独立的人影。
“慢。”
忽然,有人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