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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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翠屏怒道,“这是抚……”
“翠屏!”雀舌拦住她,向那伙计笑道,“你既开着铺子,客人问东西你便说说看,又能怎样?”
伙计便懒洋洋地说:“桂花糕、栗子酥、夹心饼、蜜味饯……”不清不楚地说了半天,“你要买什么?”
“一口酥。”雀舌淡淡地说,“有吗?”
伙计料不到她一出口便点出店里的招牌货,忙道:“有。”
“有你刚才为什么不说?”翠屏怒道,“狗眼看人低!”
“好了,拿十盒。”雀舌不想与他多作计较,站起来要走。
伙计伸出一只手,“给钱吧!”
翠屏却道:“哪里带着那么多现钱?”见那伙计露出不屑的表情,心下气不过,便提高了嗓音,“包好送到抚远王爷府上,半个时辰就要送到,迟了小心你的狗腿!”
“抚、抚远王爷?”伙计大吃一惊,竟有些结巴。
“你要不信,我写个字给你。”雀舌微微一笑。
“那、那敢情好……”
“这是咱们王府的表小姐,瞎了你的狗眼!”翠屏厉声喝道。
雀舌却不理会,正要离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行色匆匆地进来,她身上穿着紫色的裙子,衣襟上却用深紫色丝线绣着一只小小的蜜蜂,雀舌心里一动,便停了一停,听那少女向柜上说:“我要一口酥,给我包一盒。”
伙计头也不抬地说:“没了。”
“没了?”少女急道,“今天我特地提前了一个时辰,怎么又没有了?”
伙计抬起头,上下打量她一番,“各王府里早下了单子,你哪,还是省着些力气吧!像你这种零碎生意,五味居十天半月也做不了一桩。”
少女还来不及说话,却见一名头戴白纱斗笠的女子走过来,问那伙计:“我们不是才买了吗?”
“您那是最后十盒,”伙计赔着笑脸,“再说了,即便没有,抚远王爷府上要,咱们就是加班加点也要赶出来,给您送去呀!”
“那好,把我那十盒分一半给她。”
“多谢姑娘,可是我——”少女涨红了脸,“管家给的钱只够买一盒,我只要一盒。”
雀舌抿嘴一笑,“算在我的账上。”转头向那伙计道,“包给她吧。”
伙计包好了酥点递给紫衣少女,少女感激地向雀舌道:“谢谢小姐。”
“不用客气。”雀舌温和地问她,“府上是谁要这点心?”
“我家公子。”少女声音清脆,“公子一直病着,想着五味居的一口酥,管家打发我来买,买了几天总也买不到,再买不着就该被赶出来了。”她说着,委屈地噘起了嘴。
雀舌抚慰地按住她的肩,笑道:“你今儿回去,管家必定夸你会办事。”又问,“府上姓什么,住在哪里?”
“姓单,就在槐花胡同。”少女毕竟年幼,见雀舌送她糕点,便全无防备。
雀舌若有所思地点头,试探地说:“原来是单公子爱吃这一口酥。”
“我家公子不姓单!”少女摇头,“我们小姐才姓单,公子是小姐的客人,住在府里养病的。”
“你家公子……不姓单?”雀舌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急忙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是不是姓——韩?”
“是呀,你怎么知道?”少女微感奇怪,“你认识我家公子?哎呀!”她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我得回去了,晚了,管事的又该骂人了!”说完转身就跑。
“翠屏!”雀舌如梦初醒,“跟着她,快!”
汤九律下了马便急急地直奔内房去,丫环们本来都坐在院子里闲谈,见他进来一个个吓得闪避不及,翠屏却迎上来,“汤先生,你可回来了!”
“姑娘在哪里?”汤九律急问。
翠屏朝里屋努一努嘴,“一直在等你。”
“她怎么样?”汤九律心下稍安,解下斗篷递给她,“可吃了饭吗?”
翠屏摇头,“午饭端上来,只看了一眼就说没胃口,从早上起坐在那里,谁跟她说话也不理。”
汤九律不再犹豫,掀帘进去,见她坐在窗子下面,托着下巴,只是怔怔地发呆。
汤九律摇头,从柜里拿出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柔声道:“天气冷,你这样坐着,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第8章(2)
雀舌回头见是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怎么样?”她的手指冰冷,紧紧地钳着他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攀住一块浮木,似乎他只要一放手,她就会沉入黑暗的海底,再也无法浮上来……
“怎么样?”她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面,“是不是他?”
汤九律深深地看着她,缓缓摇头。她的手蓦地松开,向后退了一步,脊背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慢慢下滑,一点一点,她把头埋进膝盖,嘴里逸出一声细细地呻吟,像是一只濒死绝望的小兽。
“雀舌!你听我说!”汤九律大急,拼命拉她起来,“还不能完全确定,那家人对我极为防备,他们说的话不见得是真的!”雀舌抬起头,本就苍白的脸几乎透明。
汤九律很担心她会晕倒,急急地说:“我到槐花胡同去看了,确实有一户姓单的人家,庭院不大,似乎是外地商人在京城买的院子,只有四个人在这里看房子,你那天遇到的小丫头就是其中之一,我问了管事的,他说家里并没有什么韩公子——”
“不!”雀舌打断他,“那个小丫头明明说有一位韩公子在他们家里养病,而且——”她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一口酥。”
一口酥闻名天下,喜欢的人太多了。汤九律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总之,这家人还是很可疑!”雀舌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雀舌!”汤九律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槐花胡同!”雀舌很快地说,“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那里应该是滇中囚蛊门在京的据点!我见过囚蛊门的人,清一色的紫色衣裳,身上绣着各种毒虫,那天的小丫头就是这样,不会错!”
“你的意思是——”汤九律皱眉,“韩不及落在了囚蛊门手里?”又摇头,“不可能,囚蛊门与他无冤无仇何必要抓他?更何况,他明明……”已经死了!
“单落紫。”雀舌冷笑,“除了她,没有别人!”
“雀舌,你醒醒吧!”汤九律拉住她的手不放,咬牙道,“我也知道单落紫是囚蛊门的人,但是——你好好想想,就算她想软禁韩不及,也不是他的对手啊,你——”
“他受了伤。我知道他受了伤,我常常听到他叫我的名字——”雀舌望着他,“九律哥哥,他在受苦,他在等我,等我去救他。”
汤九律望着眼前这双满是恳求的眸子,心里的一个地方软软地陷了下去,微微一笑,柔声道:“我陪你一起去。”俯身拾起滑落在地上的斗篷,披在她肩上,又细心地系好带子,拂去她脸上的泪珠,“走吧。”
王府备了车,很快到了槐花胡同口,汤九律跃下车来,把缰绳扔给随从,命道:“在这里等着。”自己回身掀开帘子,向雀舌道,“马车就不进去了,一则招人耳目;再则胡同里太窄,不容易走。”
雀舌点头,弯腰下车。两人并肩前行,这槐花胡同在京城极不起眼,住户也多是贫寒人家,他二人紫貂轻裘,走在路上便格外醒目,雀舌只好解下斗篷拿在手里。
汤九律冲她一笑,“只怕无用。”
雀舌挑眉望他,“寻常人家哪里有这么漂亮的小姐?”
雀舌知道他想逗自己开心,便冲他笑笑。
“就是那里。”汤九律指一指长街对面。雀舌放眼望去,见是小小的一扇朱漆木门,大门紧闭,与旁边敞门露户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们既然不肯说实话,”汤九律见旁边有一家茶舍,便道,“我们就去那里等。”
雀舌点头,随他进去。伙计迎上来问他们喝些什么,汤九律摸出一块银子,往柜上一扔,道:“拣最好的拿上来,不要多嘴。”
伙计哪里见过这么多钱,殷勤地上了茶点,便老老实实地退下去,果然一个字也不多说。
雀舌全不理会,聚精会神地盯着对面。
一直等到天色将黑,对面仍然毫无动静,汤九律站起来,“雀舌,我们回去吧,晚了,王爷必然担心。”
雀舌摇头,“我就在这里,你回去跟舅舅说,不用管我,我没……”话未说完,那扇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十三四岁的紫衣少女闪身而出,正是那日在五味居见过的,她手里提着一只竹篮。
雀舌站起来,就要冲上去问她,汤九律却拉住她,摇头道:“当心打草惊蛇,咱们跟着她。”
那少女步履轻盈,一路走得飞快,汤九律远远地跟在她身后,越看越疑,向雀舌道:“看她的身法,确是滇中囚蛊门的人。”
“看她的样子,像是送什么东西——”雀舌恍然大悟,“槐花胡同的那个院子,只怕是个摆设!”
果然,那少女一路向北,直奔城门的方向而去。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他二人江湖经验都甚是不足,跟得格外艰难,好在那少女也极为稚嫩,并未察觉。出了城,又转向西去,远远地瞧见一间竹屋,孤零零地伫立在竹林旁边,屋外一圈竹篱围出一个大大的院子,像是新建不久,泛着翠绿的光泽。
屋里点着灯,隔着窗纸一个模糊的人影隐约坐在窗前,那少女推开篱门,穿过院子,又叩了叩门。
“是谁?”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公子,是我,青儿。”少女低声回答。
门从里面打开,灯光便泻了一地,映出院子里的青青碧草,一道修长的人影在门边一闪而逝,门已合上。
雀舌怔怔地站在那里,手里的斗篷不知何时已滑在地上,夜露晶莹,很快便浸了露水,眼见已不能再穿,汤九律便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雀舌却一动不动。
过不多时,门重又打开,少女出来,穿过院子,推开篱门,又回身把门扣好,这才拔身疾掠,急急地去了。
屋里的灯忽然被人吹灭。
“我们去叫门。”汤九律说,“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雀舌摇头。
“那是为什么?”
“我知道他是谁。”雀舌喃喃自语。
“什么?”汤九律却没听清。
“不,没什么。”雀舌冲他一笑,“现在已经太晚了,让人家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吧!”
“也罢。”汤九律明白她的心情,便道,“明天我再陪你过来。”
雀舌摇头,“我就在这里,你回去吧!”
“雀舌,”汤九律忍耐地说,“你这又是何苦,既然知道人在这里,我们……”
话音未落,耳听“咻”的一声,汤九律大惊,揽着雀舌的腰肢急忙闪避,那物件射了个空,便直插入地里,深深地陷了进去,尾端两片叶子犹在微微发颤。汤九律定睛望去,原来是一根细细的竹枝——不由暗暗心惊。
“两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里面那人悠然说道。
雀舌遂慢慢走过去,把手按在篱门上——
“小心机关!”汤九律急叫。
雀舌推开篱门,四下居然悄无声息。
“好胆色!”里面又亮起了灯,门从里面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倚门而立,灯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清俊的眉目和如玉的丰神,夜风冰冷,掀动他雪白的衣衫,轻轻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