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撑起一片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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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掌敲在坚实的水泥墙上,胸口起伏着满腔愤忿。
“啊!”梁善善惊呼,抢上前去,捧着他颤抖的大手,心疼的直掉泪。“我、我不说了,对不起,我……对不起……”
“天,善善!”严开一把搂住梁善善的背脊,再无法压抑,紧紧抱着,像是想将她永远嵌进自己的生命里。“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严大哥……”梁善善伏在她越来越熟悉的胸膛上,嗅觉里是最让她安心的味道,随即也仓皇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她的严大哥,得了不治之症。
“回医院吧!严大哥,说不定会有……”梁善善说不出“奇迹”二字,如果说了,是否就是认定希望渺茫?
“善善,答应我一件事,”严开的声音落在她的耳际,带着沉沉伤痛,“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也给我一束你的发。”
就此了断两地相思,地下人间的阴阳异路。
她又哭了,一颗一颗牵动了严开的心头伤口,旧创新伤,漫漫袭来。
淌着心血,他含恨吻起梁善善颊上珍珠,她泪阑珊,他怨不平,磨蹭着两人冰凉肤处,此刻不是绮旎,是伤尽恸极,天地之间,相互依偎取暖的两心相知。
“严大哥……严大哥……”梁善善低吟宛如梦呓。
严开终究等到梁善善心思迷惘,只是他再也不行,再也无力承担了。
记者会上,镁光灯此起彼落。
“……本人一生钟爱的女子是引咎故去的罗起,至于梁善善小姐只是本人邻居,诸公不必妄加猜测,徒增他人困扰,感谢媒体朋友连日来盛大关心,本人在此提出不情之请,希望严开从此在新闻界消失,让本人得以静度余生。”
公关部主任念完新闻稿,回头看向戴着墨镜冷然坐立的严开。他昨天突然出现,要求由唱片公司出面召开澄清记者会,否则他将抖出唱片公司的不实宣传,甚至不惜对簿公堂。
“严先生,请问您对梁小姐感觉如何,可以具体形容吗?”
记者自由发问,果然还是紧咬着新爆发的绯闻不放。
“只是朋友情谊,”严开慢慢说道,不带一私感情温度。“她比我小了好几岁,我把她当妹妹。”
“但据大楼邻居表示,梁小姐对您很关心,时常送饭食点心给你?”另一名记者追问。
“梁小姐心地善良,对任何人都很好,我想诸位如此神通广大,知道的应该比我清楚……”
她坐在电视机前,心口莫名揪痛,望着冷冽陌生的严开,不禁泪眼蒙蒙……
再也,捉摸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黄昏时分,斜阳透过百叶窗缝,轻拢两人身际。
“严大哥,我该去做家访了,保温罐里有鸡汤,你如果饿了,可以请看护小姐热给你吃。”梁善善说。
严开并未回话,依旧是闭起双眼的养神状,自从记者会以来就是这样子:他不主动理她,不回她话,甚至不看她。
然而,最教梁善善难过的并非这些,而是严开丝毫没有一点儿求生意志。
住院或诊疗仿佛只是死前的例行公事,尤其是开始进行化学治疗和放射线治疗后,由于副作用,他掉发掉得厉害,人也似乎一下苍老许多,终日只没有视线焦聚地望向窗外,白天看灰云,晚上看亮夜。
梁善善站在门口,看着他好一会儿,努力压抑着难过情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门,关了。
严开睁开眼,怔怔望着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病房,最后落在挡住梁善善身形的大门上。
大门外的她正在离去……
他的理智希望她不要再来;他的感情却软弱地祈求她不要离开。
大门外——
梁善善伏在门上轻声抽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收敛心神回过头来。
医院长廊上,一名上了年纪但看来儒雅温文的老人家向着她微微颔首,显然已经等了她一阵子。
梁善善礼貌还礼,却实在想不起这名似曾相识的老人家是谁。
“初次见面,你好,”老人家说:“我是严开的父亲——严仲恺。”
“啊!”梁善善尴尬地抹去颊上泪痕,“严大哥他就在里面,请……”
“不忙。”严仲恺阻止了她开门动作。她狐疑看他。
“他不会想见我的……而我,也是因为刚好回台湾开会,顺便过来看看,如此而已。”严仲恺说。
“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在这里实习。”严开冷冷打量来人。
“下周开始就是了,先过来打声招呼。”陈维钧皮笑肉不笑,寒度不逊于他的头号情敌。
“是吗?阁下对病人还真是亲爱体贴啊,不过癌症病房又不只我这一间,陈大夫是否该摆驾他处了?”严开连肉皮都懒得动,青着一张臭脸对着他。“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善善今晚帮学生补习去了,你在这儿耗到半夜也等不到她!”
“我不是来找小瑾,”陈维钧故意搬出梁善善小时候的名字,十足挑衅意味。“我是来找你的,严开学长。”
“你是我们系上的传奇人物,当年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却随即正式转行演艺圈,从此不再涉入医界,如果不是你的病,”陈维钧顿了顿,“我原本是想好好与你较量的。”
没注意他言外之意,严开翻阅着一本陈维钧扔过来的八卦杂志。
杂志上是梁善善身家背景的详细报导,扣着严开的病情,绘声绘影编织着有别于“严、罗死恋”的另一套情爱版本。甚至连“疑似同居”、“拟堕胎”等字眼都莫名其妙安在两人笑靥盈盈的合照下。
他越读越是青筋暴露,最后猛力将杂志扯成两半,忿怨无处。
“这种杂志满街都是,一家比一家露骨,你有能耐全撕了吗?”
严开惊愕地看他,不明白事情为何演变至此,他不是已经违背心意地开过澄清记者会了吗?为何……
“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场,对于你因为生理因素无法与所爱之人相知相守,我不得不深感同情,”陈维钧说:“但是,站在同是喜欢小瑾的立场,我却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善善她……知道吗?”严开的声音很虚弱。
“怎么不知道,那些天杀的记者成天绕着她转,无所不用其极地干扰她生活,还有人好事地为她杜撰探病日记,每天在影剧板上连载呢!”陈维钧气愤着。
是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总是若无其事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来照耀他日渐黯淡的生命?替他说笑解闷,为他不曾好转的病体忧心焦急?
她的眼泪呢?好不容易可以对他人开启的伤心之门又再度因他闭合了吗?
“我问过小瑾,她说她不在乎,也从不发言回应记者们的报导,她只是笑着说,说……”陈维钧一拳敲在严开床上,“她说严大哥很寂寞,严大哥需要她,不论有没有希望,她想这样陪你到最后!”
天啊!严开闭上眼,他几乎可以想见梁善善那副带着笑容的坚强模样,她总是如此,默默守候她身边的人,温柔又带着力量。
“你这混蛋!”陈维钧揪起严开的衣领,又气又愤,“小瑾她爱上你了,你这天杀的混蛋!你会害苦她!”
梁善善的爱呵……他曾经如此期盼欲求的!而今,他已失去资格了!“我能怎么办?”严开沉痛地说。
“拒绝她,让她死心!别再让她为你付出感情,不要让她再看到你,”陈维钧对他大吼,“你再这样欲拒还迎下去,只会让小瑾一颗心跟着你转,将来你两腿一伸走得干净,留下的可是不知会折磨她多久的痛苦!”
“我明白了。”严开挣出他钳制,刷地一声拔下臂上插管,径自走到窗前。
他看着天边余晖,脸上是骇人决绝。
“你、你干嘛?”陈维钧起先愣愣看着他莫名举动,直到发现严开手上正缓缓流出污血,这才大梦初醒直奔护理站。
“快!病人的点滴掉了!”
夕阳直落,不曾转圜,正如他的心志,决定了就不再犹疑!
就,这么办吧。
“没有吗?”梁善善一一询问分头寻找的医护人员,得到的都是教人焦心直落的消息。
“严大哥……”她蹙眉苦想,“会到哪里去呢?”
陈维钧满怀歉疚,却怎么也不敢在主治教授前说出真相;心底却不禁恼怒起来,这没种的严开,明明答应不再见梁善善,不再与她纠缠不清了,现在又来这种逃跑开溜的小孩游戏,岂不让梁善善的千思百转更加萦绕在他身上了吗?
“病人情况并不乐观,得快找他回来才行。”住院医生说:“不如发布新闻,请社会大众协寻吧!”
“等、等等!”梁善善焦急阻止。
她了解严开,不是这么轻易就犯的性子,上次林栗使了小计将他逼了出来,但是这次……
梁善善环顾着收拾得异常干净的房间,心里隐隐不安。
“医生,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她问。
想起一个人,她忽然燃起一线希望。
希望她的灵光无误,希望她的预感偏差。
波浪滔天,不止息的是迎面而来的海风,或者隐含在人心深处的恐惧孤独?
严开站在陡崖高处,直直向下凝望,那深不可测的黑潮底处,他的母亲曾义无反顾地纵身跃下,只剩下一只交代身份的皮包,只字未留给哀恸莫名的爷俩,就这样干干净净去了。
母亲是个温柔婉约的女人,依夫依子从不多言。
他只记得在盛华之年染上肾病的母亲,一夕之间如春残花尽,而一向严峻的父亲,竟也甘心洗手作羹汤,小心呵护父代母职,而在之前,他是个从不走进厨房的标准大男人。
父亲深爱母亲吧,年少的他从不怀疑,困扰他的却是母亲的最后决定。为何在全家人一起奋斗两年,日常作息渐入轨道,对于她的病也能泰然处置的时候,她竟决定如此这般脱离红尘远赴幽冥呢?
而今,严开嘴角凝着一抹惨然微笑。
事隔多年,他竟也懂了,明白母亲当年的挣扎与绝然,明白为了成全而不得不自寻了断的必要。
他以为自己真可假装无情,所以这些天来对梁善善不闻不问不睬不理,以为不与她四目相对就可以贪恋几分有她存在的空气,直到命绝气尽。
然而她毕竟是敏锐的,竟也如此委屈求全配合他的任性;与其到头来仍是重重挫伤了她,倒不如现在就将之模糊,一切朦胧不清吧!
若真要怨怪,就由死去的人一力承担,活着的人伤过心掉过泪,抹干脸面就可以昂头挺胸,重新开始。无须负累,无须牵挂,无须怀想,无须追念。
严开昂头看着海天,低头听着风涛。他闭眼寻思,将世上惦恋的面容逐一在心中画过,善善是其一,而另一个人——
“枉我花了大半辈子的气力养你、气你,到头来,你还是要学你那胆小的母亲这样怯懦地撒手离去?”这声音?
他回头,果然是十年未见的——父亲。
“爸……”严开轻道。
想起当年负气离家,想起因为拒绝父亲接济而咬牙苦撑的日子,他当年之所以拼了命也要完成大学学业再弃之如蔽屣的原因,也是因为挣那一口气。想脱离父亲巨大的羽翼,想证明自己能靠自己的抉择意气风发,他要证明他能,只是不想。
然而,几年下来,他连他要的东西都渐渐模糊不清了!
许是年纪到了,近几年,他曾回过老家,却是物事依旧、人情已非,问起左右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