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姑娘生活手札-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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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学几日,众人除了相互报上姓名年龄之外,亦是有不少人道出各自的姻缘之事。除了有些个膝下已然儿女成双的之外,还有几人是已定下亲事,只等良辰到了便娶进家门。
陆叙原就是当地闻名的良医,眼下不需怎样介绍,众人就早对他一清二楚。其中有一人名唤孙昱清,家中从事丝绸生意,算是青州城数一数二的富足人家。
他的位置与陆叙并排,中间只隔了一条走道,此番夫子已经离开,算是学生们的休息时间。他观这陆叙长相清隽,气度不俗,便有意同他深交,“哦?陆同学这般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为何还未定下亲事?”
陆叙实为当地人,自然知道他的身份。
这孙昱清是孙家的独子,上头有几个姐姐俱都嫁人生子,底下再有两个小妹皆是年龄不足十岁的小丫头。他是孙家独子,又是孙家唯一的嫡子,除了当家人孙老爷于他万般恩宠之外,其余家中女眷俱是将他当做了祖宗供起来。
含着金汤匙出生,身边围着的人又俱都以他为中心,按理说该要养残养废才是,可坊间于他的传闻又是大不相同。
孙昱清此话一出,原先还闹哄哄的教室登时静了下来,不少人伸长了脖颈往这边望。陆叙默了一默,只回:“想来缘分未至。”
这话回的笼统,可众人同他并不相熟,因此也未放在心上。孙昱清闻言,不免又多看了他两眼。下学时分,日头已是西落,趁着暮色尚未完全铺张开来,陆叙不由加紧了步伐。
好在居所并不算远,同几个一道归家的道一番别,方才叩门进院。
自早几日知道儿子中了秀才之后,甄氏便似变了一个人,逢人便炫耀自个儿子怎样聪慧,怎样孝顺,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她家儿子考中了秀才。
陆叙于此颇感无奈,娘亲这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他已是不下数回地劝诫过她,可回回都不管用。
甄氏活了大半辈子,在儿子尚未开医馆之前,日日都活在街坊邻舍的唾沫之下,见了人也多是抬不起头来。自儿子医术学成之后,为百姓疗伤治病,在坊间渐渐有了好名声,这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可碍不住有些个长舌毒妇,竟还揪着孩他爹的荒诞事拿来说项,又兼家中有个疯疯癫癫,生活起居都无法自制的下堂妇大闺女儿,这一家子就更是成了坊间妇女茶余饭后的头一号消遣谈资。
现今儿子得中秀才,总算是让她在一众长舌妇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她自是一改往日的阴郁脸色,这几日见人就露笑,可见是心中真的欢喜非常。
“这一日可累着了?”甄氏迎他进来,在堂屋里坐下便亲手倒了杯茶给他,“饿了吧?饭菜都已摆在案上,待你歇一会便能用了。”
陆叙接过茶,一口便将其饮尽,他虽是知道多说无益,可到底还是想要再劝一回。“娘,日后在外少提我中秀才一事,多说多错,别要徒生事端。”
甄氏听了,却是不悦,“这是大喜的事,怎地就不能说了?”甄氏半点未放在心上,反倒觉着儿子太过小心谨慎,半点不大气。
“这秀才不过如此,中了举人才算本事。”陆叙无奈说道,“待儿子考中举人,您再高兴不迟,这过了院试的都叫秀才,皆是初入学门的人,待乡试一过,才算真的首战告捷。”
甄氏不懂这其中关系,只晓得儿子这话是还想往上攀,这不算坏事,她自然欢喜。母子二人用完饭,陆叙在院子里走动一晌,方回屋洗澡更衣。
换一身宽松的直缀在案前坐下,拿铜签儿拨一拨烛心,眼前便亮堂不少。陆叙正看得入神,耳边便传来扰人的敲门声。他略叹一口气,起身几步走近了门口,将一取下门阀,甄氏便错身进来,“这还未歇息就闩门,屋里又未住外人。”
甄氏有些怨气,她方才在屋外磕了老半天的门,这里头之人才打开,满以为他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方才在屋里做甚?这半天才开门。”甄氏拿眼睛往他身上瞅,便见他头发半干不湿,面色微有些发红,直缀上亦是湿一块干一块,不知到底做了甚。
陆叙可猜不出他娘心中的想法,接过她递上的小碗儿,仰首就给喝尽,将空碗搁在托盘上便要赶她走。“娘,时辰不早了,快回屋歇着罢。”
他越这般急着赶人,甄氏便越发觉得可疑,凑近了问道:“儿子,娘早先同你说的那香橘,给你娶回来可好?”
陆叙未想她突然问这一茬,愣了一下,才皱眉道:“娘,儿子如今一心放在学业上,娶妻之事日后再说。”陆叙道完,又怕他娘反对,忙又补充,“待儿子中了举,娶的媳妇只会比现在的好,绝不会坏。”
“这也未错。”甄氏琢磨片刻,心里又没耐性等,便又说,“那得耗到甚个时候,不说娘赶早着想要抱孙子,便是你,你个年轻气盛的男儿家,哪里忍得住呀。”
甄氏这话说的不算隐晦,这事儿她早也担心过,就怕儿子身边无个贴心人,哪日火气上来了,出门寻了那不干净的女子,到时叫狐狸精迷了心智,可就不好了。是以她总是盯着他,就怕他有了往这头发展的趋势。
陆叙不蠢,自然明白甄氏之意,虽说他已活了两世,可被亲娘这般直接的问出口,到底还是显出几分尴尬来。“娘,莫要瞎操心了,儿子自有分寸。”
甄氏无了法子,半送半推的被儿子送到门外,人还未走便听见里头闩门的声响。静立一会儿,她不由走到支了条缝儿的木窗前往里望,见他正坐在案前读书,心里方松一口气。
昨夜里陆叙睡得并不算晚,他向来不赞成熬夜苦读的行为,约莫快近了子时,他便熄灯躺下了。次日天未亮,天际就落起了雨,雨水自那檐角“嘀嘀嗒嗒”砸落于地面,支了一条小缝儿的窗子钻进一股微凉的晨风。
他素来起的较早,今日不需去学里,因此未急着穿衣洗漱,而是立住了窗边静静瞧着窗外的雨。甄氏正自房里过来,抬头就见他开了窗子立在那里吹冷风,老远就叫起来,“这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怎样?还不赶紧合上窗子穿衣服去。”
甄氏见他依言去做了,方满意一点,转身便进了厨房。用完早饭,看了一个时辰的书,陆叙不免揉揉眉心,准备出门转转。
这屋外还落着雨呢,甄氏见他寻伞便知他要出去,当下就是不赞同,“到处都是湿哒哒的,这是要上哪去?在屋里竟是一日也待不得了?”
甄氏唠叨不停,陆叙只沉默不语,甄氏无了法子,只得嘱咐他早先回来,等着他一道用饭。陆叙点头应下,因着落雨,步伐便有些缓慢,他先是去了一趟医馆,随后才从医馆出来。
说来今日也巧,竟是叫他碰见了同窗孙昱清。这孙昱清亦是独身一人,他正坐在稻香楼的二楼临窗处,边赏着雨景边瞟着底下过路之人,手执一杯店小二温的香醇的美酒,只觉惬意非常。哪知却叫他一眼瞟见了行在雨中的陆叙,当即便是大喊一声,“陆同窗!难得一见,何不上来坐坐?”
哪是难得一见,两人本就相见频繁,只都是在学里碰面,私下里却是从未有过。陆叙微惊一下,倒也承了他的意,上楼不说。
自瞧见陆叙,孙昱清的眼睛便未离开过他,他今日着一身靛蓝直缀,面料自不能同他一身锦衣华服相比,可也不是粗衣麻布,顶多算看得过去。
陆叙走近,仍觉他一双眼睛打量不停,他心里微有不悦,面上却冷静平常的很。“孙同窗怎么一人再此品酒?”陆叙看一眼桌面,上头除了一壶酒之外,再无他物,可见他是光喝酒未叫菜。
孙昱清未立刻答他,而是招了小二送上了一只新杯,他一双手白皙修长,堪与女子相媲美,细细为他满上之后,方送到陆叙手边。“昱清小字敏清,陆同窗日后可这般唤我。”
陆叙不擅饮酒,因此并未触碰杯身,他方才之所以上来,不过是出于礼节上来打一声招呼,实在未想过同他深交。因此,并不接此话,只另寻话辞别。“孙同窗慢饮,家中尚有事在,恕我道一声辞。”
孙昱清未想对方这样不识抬举,心底颇有些恼意,可他难得碰到这么个有意思之人,并不想就此闹僵关系,因而含笑应之。“好走,改日再会。”
陆叙虽觉古怪,可到底未完全放在心上。
☆、第41章 藕丝连
这一场雨便是又落了好些时日。
这一日早间出门还阴沉着天,到了下学时分天色徒然一变,乌云遮蔽,狂风大起,天地间登时一暗,无数飞花落叶席卷而起,众人正行到一半的路程,眼下观这天色,面色多少有些凝重起来。
不一时天边电闪雷鸣,众人一惊,纷纷取出随身携带的油布伞撑/开,将一撑起,那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便顷刻倒下,其中有一人失防,手上一个未拿稳,油布伞便被一股大风卷到老远,他惊得大叫一声,众人不由停顿住疾走的脚步。
待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油布伞追回来之后,从头到脚皆已湿了个透,既狼狈又难堪,不由生出几分怨气。“早知如此,合该听了夫子的话,在学里将就一晚才是。”
眼下无个可歇脚躲雨之地,众人见他赶上了,便再无心思逗留于此听他一味说些无用的丧气话。
学里设的偏远,道路亦是不太好走,晴日方还算好,虽是坑坑洼洼,可走惯了一样不是问题。但落雨天却是不同,黄泥早叫一场大雨浇湿,一脚踩下去不是溅一鞋泥水起来,便是一脚陷进泥坑里。
天色昏暗的只瞧得见各自的影儿,雷雨交加之下便是撑了油布伞,却仍无法避免被雨水漂湿了衣袍,脚底的鞋更不要去说,个个都湿透了底儿。
好容易踏上了平坦的大道,相互道了声别便各自离去,同陆叙一道的还有几人。几人脚下不停,雨势却是只增不减,雨中赶路这许久,不光下半身几乎湿透,便是上半身也无法避免。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街道上少有行人,各色门铺亦是早早关门打烊,家家紧闭了门户。依照往日天气晴朗时,这时间该是街市上较为热闹的时候,今日却显得格外安静寂寥,除了“哗啦啦”的大雨水,再无其他。
又向前行了一大截路,经过一处小宅院时,陆叙不觉放缓了脚步。他隔着重重雨帘望过去,便见那一扇不大不小的院门紧闭,因着雨势过大,底下一小截门身不免被漂湿,左右悬着的两只熄了烛火的灯笼摇曳不停。
陆叙步伐一缓下来,前头几个同窗先还未察觉,待落了个数十步距离时,方不解地回过头来。“怎地?出了何事?”几人见他一双眼睛光盯着那院门看,不晓得他这是何意。
陆叙压下心底的不适,加快步伐赶上几人,他却是答非所问,“今年却是个雨水多的一年。”几人听他这样说,亦是一齐点头道是。
刚一行到拐角处,陆叙突地眉心一跳,晃眼便见那紧挨着街道的一株大树上似是有个人影,他一下扯住几人,几人也是一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此时天际虽不再响大雷,可隔个不久仍是炸一声小雷出来,雨势依旧不减,这一个人夜间躲在树上本就古怪,且现下雷雨交加,是人皆要避开树木,他却半点不忌讳,可见事出古怪。
陆叙的几个同窗俱是文弱书生,并不想招惹此等不利之事,因此二话不说拉着陆叙的衣袖便要带他离开。
陆叙心底还在犹疑,他们几人动静这般大,按理那人早该仓皇逃窜亦或是其他反应,可这人却好似未听见动静,长久维持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