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一个小山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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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哥哥到了街上,哥哥怕也是头一回这么清闲的逛街。我买了两只冰糕跟哥哥吃着,故意绕个大弯去买油毡,好让哥哥多转转,多看看。哥哥问我:“这里的冰糕多少钱一支?比俺那回在学校买的好吃呢。”我说:“俺买的五分的,你可能吃的三分的吧?这个好吃,你以后也买五分的啊。”哥哥摇摇头,“等俺赚了钱再说吧,三分的俺就吃过一次,就想尝尝是个啥滋味的。”我又一阵心酸,“哇”的吐了一口。“怎么了,妹妹”哥哥慌忙问,“可能是吃了不受,俺不吃了,哥,你替俺吃了吧。”我把冰糕递给哥哥,哥哥接过去说:“你以后也少吃这个,冰凉冰凉的,可别牂出毛病来”。
买了电影票,才去买的油毡,回到家,伯父早准备好了几根细木条,还把钉子都提前钉上。搬来椅子,摞上方凳,哥哥站上去,把买的油毡搭上,钉上木条,很快就好了。
夏天天长,晚场的电影是露天的,等天完全黑下来才能放映。吃了晚饭,哥哥拉着我里里外外的又转了一遍,炭池子垒整齐,煤盒子装满,哥哥扫的院子,我打扫的屋里。天擦黑,我们才去电影院,石头条子早坐满了,好心人挤出点空,让伯父伯母坐下,我和哥哥站在后边看的,那晚演的是《红灯记》,我看过的,哥哥说只是在收音机里听过,哥哥看完直说过瘾,我也是百看不厌的感觉。我最喜欢里面的一段唱,也是伯父常常哼唱的,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晚上,躺在床上,才觉着又累又困,伯母为我扇着扇子,还不停的说这问那,我迷迷糊糊的胡乱答应着,很快就熟睡过去了。第二天睡醒,天已大亮,迷迷糊糊的睁眼四下一看,才知道是在城里的家了,“呼”的想起了哥哥,光着脚就跳下床跑那屋去找哥哥,伯母收拾着桌子对我说:“甭找了,你哥哥已经走了,你大爷去送你哥哥还没回来。”我埋怨伯母:“怎么不叫醒俺啊?”伯母说:“你睡得那么死,叫了两声都没醒,你哥硬说不要叫你了。”我重重的坐到八仙桌旁,埋头趴在桌上,泪水默默的流下来。伯母心疼得伏下身子:“早知道,还不如叫醒你呢。”我顺势搂住伯母的脖子,放声哭了起来:“大娘,俺怎么老是想哭啊。”“闺女,想哭就哭吧,不是你想哭啊,孩子,是你命苦,老是碰上让你哭的事啊,可怜的闺女啊…”
哭够了,伯父也回来了,伯父见状,似乎也很着急和无奈,我看着伯父、伯母那般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忽然感到很是愧疚,哥哥毕竟被留下来,伯父伯母还陪着看了电影,不用说,伯父伯母让哥哥还吃过了早饭,我有啥理由还埋怨伯母,就算我醒了,就能留住哥哥不走啊?我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对伯母说:“大娘,俺刚才不该跟您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俺一般见识。”伯母说:“你哥悄没声的走了,你要不急,不哭,那才是怪事呢,这是人之常情啊,那年,就是你出生那年的八月十五,我就搂着你睡了一晚上,走的时候就哭得一塌糊涂了,你问你大爷,回了家还大哭了一场呢。”大爷连连点头,说:“是啊,这人啊是感情动物,没有喜怒哀乐的,那就是嘲巴了。”伯母说:“好啦,闺女,这会儿没事了吧?穿上鞋去,洗脸刷牙,把饭吃了。”“哎”,我答应着跑进屋。
吃着饭,伯母又是问这问那的,我说:“大娘,昨晚上有些您像是问过的吧?”伯母说:“可不嘛,你胡言乱语的胡答应,一会儿就睡的像死狗了。”“大娘”,我不好意思了,“俺跑那么远家来,又带着俺哥跑了半个城,看电影还站了那么长时间,俺是真的又累又困,要不早晨也不会叫不醒啊,”伯母笑着说:“这我都知道,所以,你哥说不让叫醒你我就不再叫了,我还不也是疼闺女,想让你多睡会儿啊,可是,有人不领情啊——”,“大娘,你可别糟蹋俺了”,我羞愧的说,“大娘,您老疼俺俺知道呢,俺也时时都挂着大爷大娘的啊,要不,俺在家里一听兰花姐不在家,俺就急着家来啊,俺可真的好想好想您俩的啊,打今天算,这不,假期正好一边一半,您说,俺对俺娘和对大爷大娘是不是一样的啊?”说完,我跑过去,埋头在伯母怀里,伯母顺势搂住我,高兴的说:“好,好,一样的,一样的。其实啊,大娘没那么贪心的,早家来一个星期也就够了,怎么说,你也是跟我们住一起时间长啊,啥时候想家了就说,大娘准假,呵呵”。伯父“嘿嘿”笑着,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山村的家是家,城里的家也是家。那以后,回了山村想城里,到了城里想山村。就如好多年以后哥哥说我的那样,菊花你可没享着福啊,小小年纪,承担了那么多的牵挂和思念,那精神上的担子,一点不比物质上的担子轻啊!
第十二章 化干戈,笑比哭好
兰花姐姐回来了,一个人从上海回来的。伯父告诉我,那是中国最大的城市,我好羡慕兰花姐姐。
结婚回来的,当然,少不了喜烟和喜糖,头一回吃到那么好吃的糖果,头一回看见那么好看的糖纸,糖不舍得吃可挡不住诱惑还是吃了,糖纸我却都要来,我要把它们夹在我用过的书本里。
伯母还是不怎么高兴,伯父一个劲儿的给我和姐姐使眼色,我们明白了伯父的意思,使出了我们的杀手锏——兰花姐拿烟,我剥糖,一起过去围着她,烟糖一起往伯母嘴里塞,伯母咬住了我递上的糖,兰花姐姐撒着娇说:“妈,您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吗?”我连忙给姐姐帮腔:“这可是喜烟啊,快抽,抽了可以长命百岁的呀,姐姐快点火”,我抢过烟塞到伯母嘴里,“扑哧”伯母笑了,姐姐划着火柴点上,“真拿你们没办法。”伯母本能的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飘着特别的香味。“哎呀”我叫道,“什么烟啊这是,还有香味的呀,比大爷抽的烟好闻多了,也没那么呛啊”,兰花姐姐抿着嘴,得意的说:“那是啊,这是专门买来孝敬爸妈的,上海最好的烟啊,还是你姐夫托人买的呢。”“哦,难怪呀,”我转向伯母,“大娘,你可真有福气,能抽到大上海最好的烟啊,对了,大爷你怎么没抽呀,走,姐,给大爷也点上一颗去。”如法炮制,我递烟,姐姐点火,不同的是,伯父是积极配合,来者不拒的,伯父深吸一口,细细品着滋味,像舍不得似的慢慢呼出来,嗡扇着鼻子还在嗅那香味,眼又眯成了缝,两颊笑成了核桃,“嗯,好烟,还带着喜气,香喷喷的,嗯,都归你了,老婆子,抽完这条烟,管保你神清气爽,长命百年啊,哈哈”,伯母原本就抽烟的,后来,咳嗽厉害就抽得少了,可时不时的还是抽。伯母被伯父逗得也笑了声说:“抽烟有害,这谁都知道,还长命百岁呢,别误导了孩子们。不过,这烟劲儿小,还满合我的口味儿呢。对了,这烟一定很贵的吧?”兰花姐忙说:“妈你愿抽,贵也没事儿,让你女婿再给你买就是了。”伯父说:“是啊,老婆子,你这也抽得少了,就抽好的,这烟一块多一盒,俺知道,就是没抽过,今儿个一抽,感觉还真的适合你抽,一个月抽两盒,抽不穷他们,就算闺女和女婿给你尽孝道了,嘿嘿。”兰花姐姐脸上现出久违的笑,那么甜美,像朵花儿。
伯母讪讪的说:“别惹我生气就算他们尽了孝道了,”不过,伯母说了“他们”,就算无可奈何,起码是接受了那个女婿了,姐姐笑得更灿烂了,“妈,”姐姐甜甜的说,“您老放心,我们会好好孝敬您和爸的,”“别光说我们俩老的”,伯母打断兰花姐,“你这一走了事,家里还不都亏了你菊花妹妹照应着,就没想着给你妹妹点礼物,”“妈,”姐姐接过话茬,“这不先顾着逗您老开心了嘛,妹妹是这个家的小功臣,以后里里外外的都指望她呢,我哪能忘了我的好妹妹呀,这不——”,兰花姐姐抖开布包,“妈,这还有给您和爸买的布料,喏,这块儿花布,是给妹妹买的,来,菊花,看漂亮吗?喜欢吗?”姐姐说着,把那花布就斜披到了我的身上,“嗯,好看,看看多洋气,咱闺女穿上就更漂亮了。”伯母抢先说,“兰花,拉你妹妹到镜子那让她自己看看。”“哎,”姐姐答应着,拉我到了镜子前,“好看,真的好漂亮啊。姐,谢谢你啊,对了,还有,谢谢姐夫。”兰花姐姐一脸幸福的说我:“鬼丫头,小嘴儿真甜,”然后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姐姐也谢谢你哦,帮姐姐解了围,以后,在爸妈身边,可得多替姐姐说好话啊。”我扯下搭在身上的布料。冲兰花姐姐做个鬼脸儿,同样贴着她耳朵悄声说:“俺知道,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软,嘻嘻。”“你们俩在这嘀咕什么呢?”伯母来到了外间,接着冲姐姐说,“行了,吃也吃了,拿也拿了,帮我去做几个菜,咱一家子好好吃顿饭,也算给你贺喜了。”伯父“嘿嘿”笑着,说:“嗯,庆贺庆贺,这就叫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啊,呵呵…”,听伯父说完,我和姐姐“噗嗤”相视一笑。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饭,伯母包了个大红包递给姐姐,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陪送的东西也没容我们准备,这个红包算是陪嫁了,想买啥自己买,别让人家说家里俩老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姐姐不要,“妈,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整个送出去了,我还没好好报答您二老呐,钱可不能要。”“一码归一码,”伯母说,“老规矩是要守的,将来要孝敬那是你们的事儿,嫁女儿哪有不陪送的道理。”兰花姐姐从红包里抽出两百块钱,恳切的说:“妈,这就足够了,再让,可就让女儿无地自容了。爸,妈,您二老拉巴我长大成人,我都没好好孝敬您二老,倒是惹您生了不少气,女儿给您磕头,算是谢罪了。”说完,兰花姐姐起身跪下,冲伯父伯母“咚咚咚”的磕了仨头,我慌忙去拉姐姐,姐姐推开我,接着说:“爸,妈,您今天算是接收了您的女婿,我替他先给您二老也磕仨头了。”说完,又是“咚咚咚”的三声,伯母摸着泪说:“好了,闺女,原来的不愉快就算一张纸翻过去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家里有菊花,有空回来看看就行。”
吃完饭,收拾停当,兰花要走了,要回她自己的家了。临走,姐姐对我说:“我以后不在家了,你可要好好听话,替我好好照顾咱爸咱妈。”我点点头,伯母说:“怎么,走了还不回来了?”“妈,你看你,”姐姐说,“有空我就回来的,怎么说我也是不在家的人了,不能天天在您二老身边,家里还不全靠妹妹了?”“嗯,你说这个我信,”伯母说,“有菊花这闺女在,我们老两口子就踏实了。”
送出门,姐姐拉着我的手,认真地说:“咱俩都不是亲生的,可我真的拿他们当亲生的父母待,我也知道他们也拿我当亲生的女儿疼,你也是,你比我还近,你们毕竟还有血缘关系,我走了,不能天天回来,家里连个叫爸妈的都没了,爸妈一定会很难过,很不习惯的,菊花,你该改口了吧,叫他们爸爸妈妈好吗?”看着姐姐那样子,我很感动,可还是说:“姐姐,叫啥还不一样,俺当他们就像俺自己的爹娘一样的,俺没叫过那个,俺叫着会很别扭,俺还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