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知道-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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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大街,脚步自发地转向习惯的方向,当熟悉的店门跃入眼帘时,许绍羽才想到,目前的情况,莫咏应该不会希望在书店里见到他。他停下脚步,天际不知何时出现了秋天特有的薄薄霭气,他凝望天际良久,突然想,失去了莫咏的世界,也许就是这样,灰蒙蒙的吧。
那天早上,莫咏不需要闹钟就醒了,漱洗后,她呆坐在餐桌旁,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好一会她才弄清楚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原因——每早的敲门声,没有准时响起。
当然不会啦,她没精打采地想。人懒懒的,不想出去买早餐,胃痛的话就让它痛去吧。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叹息着,仍旧是披上了外套。门一开,莫咏愣住了,熟悉的早点袋静静地挂在门柄上,似乎并未因没有被放在往常的位置而不安。她伸出手,手指触到的是一片温热,恍然就是将它挂在门上的那个人手心的温度。
莫咏垂下头,让额际的头发披散面前,她不愿表露自己的表情,即使是向一扇门,一袋早点。把袋子挂回到对门的把手上,她转回自己的房子。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拒绝别人,心情会这么糟?莫咏好希望能胃疼,疼得死去活来,疼得无力再去顾及自己的心情。然而腹部上方的那个位置,毫无动静。
八点之后,每个进书店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一股低气压,气压的中心处站着一个小小的、长发遮面的女孩。她没有哭丧着脸,没有怒容,也没有算错一次账。只是,当她用空空洞洞的眼睛“看”着你,面无表情地平平念出“二十三元会员卡打折后十八元五角找您一元五角欢迎下次光临谢谢”时,你会觉得头顶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密密的黑云压了下来,额头上也不由得出现几道黑线。
第十三个顾客青着脸走出店门后,小敏好说歹说,外加动用武力,才把莫咏从柜台里拖了下来,“你今天怪怪的,不会是累过头了吧?去去去,一旁歇着。”
莫咏无可奈何地走进员工休息室,倒了一杯温水,“真是难得,我最勤劳的员工竟也有被踢下来休息的时候。”
身后突然有人说。她没好气地转身,瞪了她名义上的老板那永远显得懒洋洋的漂亮脸蛋一眼。
“我也没想到某个一年到头不见人影的老板竟然会主动光临。怎么,终于想起你还有一家书店了?”
年轻男子耸肩,“现在有两家了,我老头又在B城开了一家连锁店,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他叫我调一个老店员过去,你们有谁想搬家吗?”
“我怎么知道?你老头怎么又开了一家,他是嫌你管一家书店竟没有把它弄到关门大吉吗?”
“不知道,我懒得猜。反正开店的大事都用不着我干,他叫我管两家就管两家,叫我调员工就调员工。”
即使早就知道男子的懒劲已渗到了骨髓里,莫咏仍是有股无力感,“你这么懒,当初你老头问你要干什么时干吗不明说你什么都懒得干呢?这家书店现在还没倒简直是奇迹。”
“我懒得跟他争嘛,刚好那时车子停在一家书店外,就随口说了开书店咯。书店不倒闭,我有什么办法?不过第二家没有你这样奇怪的员工,应该很快就能关门。”
莫咏不想再与这个人多说话,“说吧,你竟然舍得对我说这么多话,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聪明,”男子展颜一笑,“虽然那是一家快要倒闭的店,可惜我连胡搞一通让它倒闭都懒,所以莫咏,替我去那边几天吧,要订什么书你全权负责,我请你住酒店。”
“谢了,”莫咏兴趣缺缺道,“恐怕订房还得我自己打电话,报销还得我自己跑银行吧。”
男子喟叹一声,“莫咏,你太了解我了。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吧,干脆我们俩凑一对如何?我老头这个月逼迫相亲的日子也快到了。”
莫咏忍不住翻白眼,随手抓过纸笔,“我知道你连我去B城的日子都没力气决定,呐,这是假条,日子我填了,字也帮你签了,你只须伸手把它收进口袋就行了。”
男子接过纸,扫了一眼,挑眉,“今天就去?你果然是我最勤快的员工,不过,未免勤快过头了吧?”
“你想问我原因吗?”莫咏故意学他挑眉。
“不,我懒得听。”男子微笑。
莫咏走出休息室,敲敲柜台,“小敏,老板在B城开了家分店,我要过去帮忙几天,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板来了?”小敏诧异,“怎么没看到他?肯定是从后门溜进来的!真是的,跟员工打一下招呼都嫌麻烦,哪有这种老板!”
“老板懒乃员工之大福。”莫咏耸肩,“也只有这种老板,才会不问学历背景,甚至在员工冗多时仅凭你的介绍就随随便便雇了我。他开了新店,你们有谁想过去吗?”
小敏撇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刚开张的店有一大堆事要做,而且在那边哪有这样的运气,可以碰到像小咏你这样让人心安理得偷懒的人。话说回来,你要快去快回呀,我也就能撑几天,都是被你惯的。”
莫咏置若罔闻,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到天际那抹灰色上。这个城市,有着她最重要的年少时期的记忆,她熟悉它的每一条街,每一棵树,甚至每一道落日的余晖。
曾记得在每个春日,从满天满树初绽的嫩芽下走过时,是怎样淡淡的欣喜;对一切都朦朦胧胧的青涩时节,最喜欢的,也不过是夏日暴雨将临的午后,嗅着空气中浓郁的水汽,似睡似醒的感觉。那时刻,好像一切都是未知,不定形的,有无限的可能性,无限的欢喜,无限的悲哀。当阵雨的雷声渐渐远去时,秋季也来了,短暂得让人几乎意识不到它的存在,然后便是极端的冬季,不是阴风冷雨,就是晴朗十分的冬夜。天空就如水晶玛瑙般,星星也从未与人如此接近,世界纯净,纯净得让人落泪。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如氧气般溶入了她的血液中,闭上眼,似乎都能感受都这个海滨小城的脉动。可当莫咏凝望着那角灰色的天空时,心里却只剩下一个名字。
“离开这里去B城吗?好像也不错呢。”她喃道,回头扫了一眼张目结舌的小敏,淡淡的笑飘落唇边,轻忽如羽毛。
第8章(1)
莫咏不在了。他如是想。
有这种感觉已经好几天了,当然,他无法证实,除非二十四小时都守着对面的房门。在两人目前的境况下,以莫咏的个性,有意无意都会避着他。实在不敢奢望两人会在街上遇见,他又不愿去书店让大家尴尬,因此几天下来都看不到莫咏并不足为奇,可是他就是知道莫咏不在了。
莫名地,许绍羽想起中学时看的一本书,那是他看过的唯一一本校园小说。小说的情节已忘光了,但其中的一个场景却在此刻浮了起来:男孩和女孩是同学,女孩就坐在男孩的斜上方眼角就能瞄得到的位置,男孩一直都不知道女孩在他心目中的定位,直到有一天,女孩转学了,男孩从此就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少了什么,后来他才明白,是那个总是静静待在他的视网膜角落,直发披肩的女孩消失了。无论他什么时候侧头去看,剩下的,只有空空的座位。
同样的,许绍羽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深夜的那扇门后,女主人并不在。即使隔着一条马路的滚滚人潮,即使书架遮掩住了视线,他也确信,那个长发遮脸,总是埋首书堆的女孩不在那里。他好奇,小说中的男孩意识到这一点后,是否也像他一样,有这么强烈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吗。在此之前,他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人在他生活中消失会令他如此不安。多年以后,当想到莫咏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时,他又会是如何惶然。许绍羽拒绝深思这个问题,决定去找唯一能帮她的人——小敏。
“你来得正好,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帮他的人看到他就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
“什么?”许绍羽不解,“我只是……来问莫咏去哪了……怎么了?”
小敏瞪他,“小咏去哪了?你连这都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吵嘴了?”
“算是吧。”许绍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脸莫名一热,总觉得“吵嘴”这个词带着某种小敏强加的亲昵。“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惹她生气了。”真的不该说吗?他黯然。
“她生气个屁!”小敏不顾形象地吼,“她肯定又逃了,这个胆小鬼!”
许绍羽识相地没吭声,任女霸王在他面前喷了半天的火,才若无其事地问:“那么,可以告诉我莫咏去哪了吗?”小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们老板开了一家新店,她去帮忙几天,不过她好像想去那边工作的样子。”
许绍羽沉默,半晌才问:“是吗?那么她几天后还是会回来一趟了?”
“不是几天,是一个星期后啦,她请了十天的假。真是的,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碰到问题只会逃,我还希望你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呢。”小敏瞄了不知说什么是好的许绍羽一眼,叹气,“她明明这么喜欢这个城市,明明这么喜欢这份工作……看来她真的很看重你,才会舍得把这些都扔掉。”
许绍羽愕然,“她很看重我?”
“不然呢?”小敏翻白眼,“小咏这么自我的人,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弃对她而言很珍贵的东西吗?”
淡淡的喜悦在许绍羽的胸口泛开,可随即就被一阵凉意盖过了,“可惜,还是不够看重呢。”他轻声道,听见自己的语气中掩不住的失落。
一阵沉默,两人都不知说什么是好。
许绍羽道声“先走了”,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之际却听到小敏唤他:“许绍羽!”他微侧身,询问地看着他。
小敏眯起眼,白茫茫的光线从门口透进来,勾勒出那个男子的剪影,他周身散发出柔和的气息,一点都不刺眼,可小敏就是觉得难以正视他。他身上有一种被压抑住了却很尖锐的东西,让人心生不忍。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叫住他,只得重复早已说过的话:“你对她而言……真的很不一样。”
许绍羽扬眉,然后微笑了。
“谢谢。”他说,朝她颔首,走出了书店。
一个星期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呢。等待的时间总显得特别漫长,但与先前不知莫咏何时会消失的忐忑不安相比,知道一个星期后总会见到她,令他心安了不少。至于之后她可能要离开这一点,他却没放多少心思在上面。许绍羽也对自己的平静感到诧异,可他就是笃定,笃定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连五天,他都窝在家里,把莫咏特别喜欢的几本书慢慢再读了一遍,看倦了,就看碟,仍是莫咏买下收藏的那几部。夜里有些凉意,关了灯,穿着睡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音量调至最低,让背景音乐若有似无地绕在耳边。他一向喜欢独自一人看碟的气氛,但这几晚却很容易闪神。身边的地板似乎空荡荡的,有风吹过的时候,总忍不住偏头,看有没有某个女孩一跃而起,念着“好冷好冷”噼噼啪啪地跑回她的屋里抱出一条毯子,把他也裹进去。
还是习惯没早到楼下的早餐店去,笑眯眯的店老板昨天才开玩笑地问:“怎么,跟女朋友吵架了,不帮她买爱心早餐了?”
许绍羽只是笑,反而是邻桌的大妈插进话来:“不行哦,年轻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女孩子就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