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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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热情地拉住孙淡的手:“孙大哥你也不要谦虚,其实,你在山东出版《西游记》时的许多手段都可圈可点。若你不是一心入仕,就算是去经商,我可以肯定,十年之内,你必将是天下有名的富豪。我陆家在北京也开了分号,有十几家店铺。这顿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样,若大哥你没别的事情就随我去看看陆家在京城的生意,再随口指点一二。”
孙淡有些为难。实际上,在从山东出发到北京后,他手上的钱已经用尽了,手头有些窘迫。就想过要做个新项目,看能不能再赚点钱。而如今,李梅亭有出了事,即便有正德皇帝的手书,可若想让李先生在监狱里少吃点苦,所需的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
孙淡对陆炳在京城的生意还是很好奇的。且不说陆炳是未来皇帝的大红人,如果能同他深入接触,对自己的仕途大有好处。就算自己以后做不成官,真要走经商那条道路,看看这个时代第一流的商贾究竟是什么模样,对开拓自己眼界也有好出。
听到陆炳的邀请,他也有些心动:“这样不太好吧,我正在当值,苟大人那里不好说话。”
陆炳哼了一声,一脸鄙夷:“那两个小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孙大哥难道还同他们相看两不厌吗,惧他们做甚?”
孙淡哈哈一笑。“倒让陆兄弟看轻了,好,反正我今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索性就去看看大名鼎鼎的湖广会馆,看看大名鼎鼎的钟祥陆家。”
陆炳见孙淡点头,大为惊喜:“我这就去叫马车,这里去湖广会馆还有点路程,走得去太慢。”
下了酒楼,叫了一辆车,在城中行了半个时辰,总算到了湖广会馆。
湖广会馆位于北京城东一条叫本司胡同的地方,这是北京城有名的商业区,旁边就是禄米仓,也是明朝公务员工资的发放地。因此,周围两里范围内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周围的几条胡同名字也取得很有意思,比如:驴市胡同、炒面胡同、羊面胡同、油坊胡同……从胡同的名字中就能看出这里是卖什么的。
湖广熟,天下足,湖广会馆住驻扎的大多是从湖北来的米商,里面很是宽敞,是一间五进的大宅,院子很大。
陆家是一众湖广商人的首领,见陆炳来了,两个小子飞快地将他和孙淡接了进去,又跑进去通报。
须臾,就有一个面白无须,长着阴森面孔的中年人过来接待。
孙淡听陆炳介绍说这人叫黄金,是陆家驻北京的大掌柜,全权负责京城的生意。
黄金话少。说起话来又尖又利,就好象喉咙里藏了一把利刃。孙淡一看到这人,心中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这段时间接触的太监实在太多,一看到这种阴体人就有一种下意识的反感。
再仔细一看,心中突然一惊,这个黄掌柜也没有喉结。难道……
黄金见孙淡心中疑惑,便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没错,我是从宫里出来的,后来被陆家收留了,这才做了他们的大掌柜。”
他这么一说,孙淡这才了然。紫禁城中有一两万太监,每年都要淘汰一些人,陆家收留一两个阉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陆家同兴王府关系特殊,没准这个黄太监是从兴王府出来的。
这事同孙淡也没关系,他也没想再多想,便点点头表示理解。
宾主分坐在大厅中,等上了茶,陆炳指着孙淡对黄金说:“黄掌柜,这位孙大哥虽然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可对于经商却有极高天赋。我们陆家在京城的生意年年亏损,我这次找他过来。就是想请他帮看看,看我们的经营有什么问题,看能不能给我们指条赚钱的法子。这样,黄掌柜你先说说这京城的生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好让孙大哥对症下药。”
黄金好象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端起茶杯,用右手小指的长指甲挑了块浮在汤面上的茶叶沫子,“哒!”一声弹开,细声细气地说:“若说起生意,咱家却正在头疼呢!京城所需米粮都要从湖广沿河道运来,路上消耗极大。从两湖将一船米运到北京。等到了地头,十停中只剩八停,再扣除路上开销和本钱,能赚到一成利就不错了。再遇到些翻船啊,路上官府加税啊什么的,倒要陪进去一些。依咱家看来,这生意也没甚可做的。”
连自己的大掌柜对做生意也没什么兴趣,让陆炳有些尴尬。
倒是孙淡不住点头:“的确,这生意在别的地方倒可以做,但在京城,做这个,却没什么意思。”他心中已经有一个朦胧的影子。
“孙大哥,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陆炳不住摆头苦笑。
孙淡摇摇头:“黄掌柜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花了偌大力气,却赚不到足够的利润,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依孙淡看来,北京城乃天子脚下,天下腹心,有先天的经商优势。而靠着陆家的关系和人脉,若只做这种实业,起点未免也太低了些。”他心中的想法越发地成熟起来。
“难道孙大哥真有好的点子?”陆炳对商业本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热情,他眼睛一亮,忙问。
“有一些想法,可是还不太成熟。”孙淡点点头,端起茶杯热着手:“在我说出自己点子之前,黄掌柜可不可以先说说这北京城究竟有那些大的商贾,他们是做什么生意。”
黄金:“好,我就同你说说。这北京城中的商人总的加起来有好几万人,但真正做大生意的却只平阳、潞州、潞安和徽州等十几家。其中,山西三姓、徽州二姓再加上我们钟祥陆家是其中规模最大的。”
山西平阳、潞州、潞安三地的商人也就是后来有名的晋商的前身,安徽州的徽商后来更是声名远扬。看来,这些人正是在明朝中期起家的。
山西商人起家主要是贩运牛马和粮,徽商人则主营丝绸、瓷器。至于陆家,则更像是农产品批发商。当然,后来陆炳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当朝第一红人之后,自然有他发财的手段。否则也不可能排在蜀王、太监黄锦、黔公、严阁老之后。成为明朝中叶十七家大富豪的第五名。
孙淡又问黄金:“黄掌柜,切不知这些富商的实力如何?”
“山西、徽州两地商贾甲于天下,非致十万不能称富。”黄金回答。
“不一定。”陆炳打断黄金的话头:“依我看来这两地商人每户至少有百万两以上,二三十万两者,则中贾耳。”
听到这个数字,黄金面上变色,禁不住问:“他们真这么有钱?”
孙淡长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是震撼。百万两白银的身家,以明朝的物价换算成现代的货币单位,至少是几十亿的规模。古人的商业手段简单,又没有高附加值的商品。就靠着一匹马一头羊,一匹丝绸一粒米粮的买卖,就能积攒下这样的家业,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原本就打算靠经商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可一想到要靠这种小本生意一点一点积累,就觉得实在是太漫长,太痛苦了。当然,将来做了官,使用一些手段,也能敛积一大笔财富。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真叫他去做贪官,孙淡却觉得太缺德,无论如何也干不出那种刮地皮的事情来。
孙淡整理了一下思路,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问:“还想请问黄掌柜,这京城中的外地客商做生意所需资金如何处理,帐目如何往来?”
黄金得意地咯咯一笑:“这个我最清楚不过,自然是运回原籍啊。每天从京城出发运钱的马车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辆。这些土老帽,赚了钱也不知道怎么用,都囫囵地装在麻袋里送回家去。等到京城这边要用钱时,又用车送来。前几天,平阳聂家运钱的车翻了,满车的铜钱都摔断了线,滚了一地。我恰好看到了。估摸着起码有五万钱以上,满地都是铜钱在滚。大家那个抢啊,还挤得东倒西歪的,还有人被踩断了胳膊。咯咯,笑死咱家了。”
“好落后的商业手段啊!”孙淡喃喃道:“这些钱回到原籍之后,又要分散成无数份到乡下采购货物,然后运到京城贩卖。然后又将卖得的钱运回老家……”
“这做生意不都是这样吗?”黄金有些疑惑。
倒是陆炳感觉到什么东西,他一脸郑重地看着孙淡:“孙大哥可是想到什么好的点子了,快些告诉小弟弟。若真可行,小弟愿与大哥合作。”
孙淡:“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是太懂,可我觉得,在京城做生意,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若只做普通生意,也浪费这么好一个大市场。或许……”
“金融,金融!”一个声音在孙淡心中呐喊。
像后世的北京和上海这样的金融、文化、政治中心一样,现在的北京城已经初具国际性大都市的雏形。像这种大城市,若是在现代,一般都不提倡发展工业。而且,大家更多得是做金融产品,比如银行、债券、地产和第三产业。而将制造业放在二线三线城市。
“究竟做什么生意最赚钱?”陆炳接着问。
“什么生意最赚钱?”孙淡摸着下巴笑道:“自然是直接造钱的生意最赚了?”
此言一出,不但陆炳,连黄金都是面上变色。
黄金一拍种子,尖锐地叫了一声:“好大胆子,竟然敢私铸铜钱,就不怕被砍头吗?”
陆炳目光炯炯地看着孙淡:“黄掌柜且不要发作,我相信孙大哥绝对不是违法乱纪之人,断不可能让我们做这种事。孙大哥,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淡轻轻一笑:“依据《大明律》私铸铜钱者斩,可我又没让你们造铸钱啊!我们不造,我们印。”
“你的意思是印宝钞,印那种东西也是死罪。”陆炳立否定了孙淡的想法:“再说,宝钞发行量实在太大,到现在已经形同废纸。市场上,一贯宝钞换不了两文钱,印那种东西做什么?”
孙淡:“也不是印宝钞,那是国家发行的钞票,我可不敢伪造。我的意思是,看能不能由你们陆家印些这种小纸票,是使用时当一个凭证使用,可随时到陆家兑换等值的银两。“
“印我们陆家自己的宝钞。”陆炳眼睛大亮,一拍大腿,“好主意,大哥你详细说说。“
“一时我也说不太清楚,要不这样,我下来写个条陈给你。你看看,若能使,就照那个法子办。”孙淡以前也不是学金融专业出身,资料库里虽然有许多经济学方面的内容,可也需要时间整理归纳。
“不用下来了,就现在吧。今天反正也没其他事,就在湖广会馆写。”陆炳不由分说地朝旁边喊了一声:“来人,文房四宝侍侯着。”
孙淡很是无奈,只得提起笔,一边整理着脑子里的资料,一边归纳成古人能够理解的文字。他也没弄得太复杂,就将现代银行业的工作流程简略地写了一遍。
……
什么生意最赚钱?
自然是直接印钞票来钱最快。
……
孙淡的这个条陈并不长,总共也不过两千来字,写太深的东西,陆炳他们也理解不了。
幸亏当初每日几千字的写小说,孙淡写字的速度极快,现在只求手速,也顾不得字迹工整不工整,一气的行草下来,这一万字也只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等拿到条陈之后,陆炳立即将陆家驻扎在京城各大商号的几个管事和掌柜都叫来,让他们都看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同时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好点子!”一个掌柜模样的商人拍着脑袋:“咳,我以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