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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部分

大学士-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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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人一手拿着纸,一手执笔飞快地记录着。

第三百六十五章 恰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三)

坤宁宫,陈皇后寝宫。

黄锦手执拂尘慌张地朝殿内跑去,作为陈皇后的政敌,他平日来这里的次数寥寥无几,仅有的几次还是陪皇帝过来的。

今日的黄锦面皮微红,呼吸急促,眉宇之间暗含喜色,走起路来也带着风儿。

可就因为走得快,心情也亢奋,胯下又有几滴尿液沁出,湿漉漉地让他很不舒服。不过,如今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最近一段时间,黄锦过得很不痛快。司礼监那边的几个秉笔太监同他还是非常不对付,一遇到事情就撂挑子,弄得黄锦和陈洪二人被日常事务牵扯得烦不胜烦。

这还是其次,最让黄锦郁闷的是张贵妃好象最近不怎么得皇帝的欢心了。按说,张贵妃自出了小产那事之后,万岁爷心怀怜惜,应该更心疼她才是。

可怪就怪在,皇帝这几日见了张贵妃好象没什么好言语。

相反,陈皇后趁这个机会却得了皇帝的宠,最近几日,皇帝都歇在坤宁宫里,也不回西苑了。若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陈皇后的皇后位置还就此稳定住了。

坏消息接连而来,黄锦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若等孙淡再中了进士,将来做了高官,事情就有些不妙了。

好在,终于有好消息传来。就在刚才,他布置在会师考场的线人有消息传来,那孙淡好象是失心疯了,突然提起笔在墙上乱写乱画,把一个考场弄得乌烟瘴气。考官们迫于他的名气和权势,不好动他,可我黄锦却不能不管。不行,我得马上去报告万岁爷,让他颁下旨意将孙淡这个狂生赶出考场去。

呵呵,只要孙淡被赶出考场,他这辈子就算完蛋了。没有孙猴子的计谋,我看陈皇后你拿什么来跟我斗?

黄锦越想越得,脚步轻快地走进坤宁宫的暖阁之中。刚一推开门,却听到一阵丝竹声传来。

黄锦心中奇怪,忙定睛看过去,却见皇帝正同陈皇后一道坐在榻上,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女孩子。

那几个小女孩子手中或擎着琵琶,或提着洞箫,或握着胡琴,正咦啊地唱个不停。

这几个小女孩子黄锦绣是认识的,好象是京城展家班的,为首那个唱曲的好象叫什么月官的。当初月官去郭勋章家唱堂会的时候,黄锦去过一次,依稀记得她的模样。

戏班子可登不得大雅之堂,黄锦忙将门关上,免得让别人看到。若传到御使们的耳朵里去,明日早朝绝对有如雪的折子飞过来数落皇帝的不是。

嘉靖心情看起来不错,见黄锦进屋,点点头:“黄伴来了,一起听听吧。”

黄锦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低声道:“禀万岁爷,考场那边……”

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了他的话,“考场那边朕清楚得很,等下再说吧,先听曲。”

黄锦道了声“是”,有说:“万岁爷胸中装着明镜,这九城才多大点地,凡事都瞒不了陛下。”

皇帝点点头:“着天下说大也大,说下也小。往小里说,也不过是几间宫殿,几所衙门,听曲吧。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听完曲子你就全明白了。”

黄锦见皇帝一口声要自己听曲,心中奇怪,忙闭上了嘴巴。

这个时候,戏班子的人已经调好了弦,月官一张口,便是一道穿云裂石般纯净的歌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

有幽幽的洞箫和胡琴的声音传来,一片悠扬雅致,优美得让人寒毛直竖。

黄锦立即呆住了,吃吃道:“这不就是孙淡刚才在考场里写的东西吗?”

嘉靖抚掌笑道:“正是,黄伴,你在考场里放了人,东厂也放了人,北衙也有人在里面,朕就不能也安排几个眼线?”

黄锦骇然,冷汗淋漓道:“此科春闱乃是陛下的恩科,奴才自然不敢放松,以免出了纰漏,失了万岁爷的体面。”

嘉靖安慰他道:“黄伴,你的忠义朕已经知道了,不怪你,这科的确重大,小心些也是好的。”

黄锦忙应了一声“是”,便欲顺着嘉靖的话头去说孙淡的坏话。

可还没等他出声,皇帝却突然转头问陈后:“皇后,你觉得这首词语如何?”

陈皇后知道皇帝这是在夸奖孙淡,断然不肯处置他的,心中一阵欢喜。可表面上还是依孙淡以前所教的那样,装出一副没有任何主见的若女子模样,柔声道:“臣妾一介女流之辈,懂什么词啊诗啊的,还请陛下指点。”

皇帝很满意皇后此刻的表现,道:“依朕看来,孙淡这首词写得不错,已有宋人的风韵,得其形,也得其意。最可贵的是那份情,已经被他写在骨子里去了。”说到这里,他长吁了一口气:“人生若只如初见……孙淡果有才情邪!”

陈皇后微笑道:“臣妾不懂诗词,陛下既然说好,那这词自然是极好的。”

黄锦知道皇帝不肯处置孙淡,心中一急,道:“陛下,孙淡这样在考场里乱来,不是给陛下你丢脸吗?”

陈皇后面色大变,不觉定睛看着皇帝。

嘉靖不以为意,笑了笑,却不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进来,“陛下,孙淡又写了新诗,考场那边已有抄件过来。”

皇帝神色一动:“又有新作?”他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还给那个太监,指了指月官:“是七律,你唱下试试。”

月官接过去,让乐师找了调门,唱了几句,却怎么也对不上,总觉得差了什么。

皇帝突然开口,“洞箫、胡琴什么的都不用,换琵琶。孙静远这首诗当用洪钟大吕,非如此,不能璋显其中真意。对了,换男人来唱吧,这诗不适合你。”

“铿锵!”的琵琶急促如雨,那个老年乐师一张嘴就是苍凉的歌声传来:“又当投笔请缨时,别妇抛雏断藕丝。去国十年余泪血,登舟三宿见旌旗……”

一曲终了,那老乐师嘴唇哆嗦,眼睛里有泪光沁出。

皇帝有些奇怪:“怎么了?”

乐师跪在地上,突然磕了一个响头:“回陛下的话,小民年轻时曾在军中效力,这诗……这诗写到草民心里去了。草民家世代军籍,一门上下三十余口没有病死在床上的,都将一腔子热血撒在边关了。今日能见到静远先生这首诗,小民回想起了死在战场上父兄,心中悲伤,一时不了自己。请陛下责罚!”

说着话,他连连磕头,泪流满面。

皇帝也动容了,感叹一声:“起来吧,你一家也是有功劳的,朕不怪你驾前失仪之罪。”

嘉靖感叹:“好个孙淡,居然能写出这般有血性的文字,快哉!”

黄锦还在嘟囔:“陛下,孙淡的诗词自然是好的,可他在考场如此乱来,却是丢了陛下的脸面,还请陛下治罪。”

第三百六十六章 恰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四)

且说赵鉴、孙应奎等三人刚走到孙淡的考舍前,就看到前面的过道上站了许多考官,都一脸地兴奋,有的人甚至提笔抄录孙淡题在墙壁上的诗文,惟恐漏掉一个字。

考场自有记录,也不敢说话,否则,看眼前这群考官面上亢奋的神情,只怕早已惊叫出声了。

一见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赵尚书心中就有些不快,微微咳嗽了一声。

众考官猛然后回首,忙同时拱手,小声道:“见过赵大人。”他们心中也是懊丧,赵尚书突然光临,只怕没办法在围观下去了。

可孙淡的诗词实在精妙,错过了,也实在可惜。

因此,虽然心中有些畏惧,却没有人挪步离开。

好在赵尚书好象没有赶大家走的迹象,反三步并做两步奔至孙淡的考舍跟前,运足目力看了进去。

这才让所有的考官和同考官松了一口气。

赵鉴以前也没见过孙淡,不知道此人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子,就连他的文字也没读过几篇。他为高权重,自重身份,又是一个道德君子,除了圣人之言一概不读。因此,以前只读过孙淡所做的寥寥几篇八股文章,倒不觉得有何出奇之处。可世间都在传孙淡是一个不世出的才子,才高八斗,乃是解学士之后大明朝文坛的又一奇葩。

对于所谓的名士才子,赵大人一向都不感冒,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沽名钓誉的狂悖之徒,不是国家所需要的人才。

所以,刚才虽然为孙淡的诗词所动,也极为喜欢孙静远的文字,急于过来一睹究竟,可内心只孙淡这个人还是有成见的。

此刻,赵鉴抬头看过去,却见屋中站着一个青衣儒生,长身玉立,面容恬淡。虽长相普通,却自有一股沉稳淡定的气度。

赵鉴一看,心中就有些喜欢。国家取士,虽然对官员相貌有所要求,可他偏偏喜欢那种五官普通,长相淳朴之人,眼前这个孙淡虽然模样平凡,却有一种逼人而来的气势。

他提着笔不紧不慢地在墙壁上写着,因为字小,而赵大人年纪也大,竟看不真切。

不知怎么的,听了孙淡刚才的两句词之后,赵鉴对孙淡的作品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期待。见没办法看清楚墙壁上的字迹,心中已经急了。他努力地瞪大眼睛,长长的脖子伸了出去。

大概是看出赵尚书的窘迫,孙应奎低声地念道:“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这是刚才那个木姓官员念的那句。文字虽然普通,却极为凝练,将一个隆冬时节的湘江景色写活写尽了。

接着,孙应奎又继续念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这是这首词的上阕,一副苍莽古朴沉雄之风已跃然纸上。

所有人的人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凡,一阵沉默。

只赵尚书喃喃低语:“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谁主沉浮……”

然后是下阕,孙淡写一句,孙应奎低声念一句,念到后来,孙应奎的声音颤抖起来,胸膛不住起伏,险些说不囫囵: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静,异常的寂静。

十多个考官失魂落魄地立在孙淡考舍前良久,片刻之后,众人也顾不得考场的规矩,皆小声地赞叹起来。

已有那木姓官员摩挲着双掌叹道:“恰同学年少,风华正茂;书生意气啊,书生意气。当年我辈在读书时,谁不以天下为己任。立志佐名君,安天下。可叹宦海沉浮十多载,看惯了政见之争,那一颗热切的心已然冷了。悲夫,悲夫!”

回忆起当年的寒窗岁月,众考官都是一阵唏嘘。

“不然,这一句虽好,却不如后面的‘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赵尚书突然小声地笑了起来,环顾众人:“诸君曾记否往日所立下的宏愿。尔等正青春年少,正是为国家出力之时,又缘何伤春悲秋,君子不为也。勉之,勉之!”

孙淡题完这一首词,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模样,离第一场交卷也没多少时间。

他心中很满意,看来这个法子不错,很容易打发掉多余的时间。

被外面那么多人围观,他也早已经知悉,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此刻,就要到交卷时分,他也没多余时间再些,其他诗文,等下一场交卷之后再说吧。

看外面那群人的模样,估计是这一科的考官。

孙淡放下笔,朝外面拱了拱手。

如果孙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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