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心-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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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鉴赏并没有一向以富丽繁华著称的春南国那么发达,对于尚宝堂出品,少量流入东平,甚至是一些大盗小贼跨国带进东平销赃的东西的喜爱却有些狂热,在座的这些丹阳城的青年才俊们,家里有一些尚宝堂出品的东西的不在少数。对于很有些传奇色彩的尚宝堂的第二代主事楼庆希,不少人早就听说过了。
枯瘦的圆通大师微微一笑,朝着大家团团一揖就算了,算是很有出家人的风范。而那个楼庆希,则满面春风地和大家打着招呼,还说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尚宝堂将要在丹阳开个分号,这一次他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一个名声在外的本土民族产业,似乎即将变成一个跨国连锁集团……
大家的惊呼和叫好对于叶韬来说显得有些遥远,他对于珠宝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兴趣。反而是周围几个年轻人注意力的转移,让他感觉到一阵轻松。他现在的年纪委实太过于幼小,幼小得让他被几个年轻人围拢在中间的场面像是一帮大人在试探一个有才华的孩子一般,甚至于邹霜文甚至以逗弄的语气在劝说叶韬喝酒。而其他几个人居然笑吟吟地在边上看着,不置一词,显然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叶韬有些恼了,一口将端到面前的酒饮尽,豪爽熟练的姿态来自于原来那个时代,来自于无数个饭局的磨练。至于小小的身体对于酒精的容忍性?至少现在这个幼小的身体是很不值得一提的。
热腾腾的酒力霎时间就涌了上来,让叶韬的脸红扑扑地更显得有几分可爱。就在这个时候,虎云寺的圆通大师缓缓走到了边上,合十道:“叶施主……”
圆通显然并不是个理想的谈客,谈锋不甚健旺的他原本就是为了来解决金谷园的事情来到东平的,出席这样的酒会实在不是他的愿望。楼庆希可以和大家谈得热烈,还能取出几件样品来炫耀一下尚宝堂的精湛做工,甚至和几个对于珠宝很是偏爱的家伙争论起珠宝的定价准则来了,但圆通就没有这样的本领,有能力还有意愿造园子的家庭毕竟不多,就算有,也未必是在场这些年轻人可以决策的事情。于是,在楼庆希和大家聊得热烈的时候,圆通却忽然闲了下来,索性过来找叶韬,来询问自己关于金谷园的疑问。
“圆通大师,”叶韬恭敬地还礼。
圆通大师颔首道:“我是想来问问小友,关于金谷园的事情。这金谷园最初正是出自老衲手笔,近期听闻金谷园碰上了些事情,几近停工,让老衲好生担忧。不知小友何故阻挠金谷园的建造呢?”
戏肉来了。周围的几个年轻人挤眉弄眼,立刻安静了下来,这奇异的安静立刻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人的注意。
叶韬一愣,他没想到,挑衅不是来自罗勤或者宋玉本人,而是来自这个看起来很是有些老实,甚至木讷的和尚。他也没多想,冲口而出地反问道:“罗大人没向大师转述当时我所说的话吗?”
圆通对于叶韬直截了当的反问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愠怒,他认真地说:“虽然名园未必都是巨资打造,但巨资却的确是可以造就名园。尤其是这金谷园是东平与春南两国和合之表征,是否应该不必那么吝啬呢?”
叶韬一怔,他看了一眼罗勤,显然这个春南国的状元没有将全部的事实说给这位圆通大师听。对这位认真的和尚,叶韬倒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生气的地方,他耐心地解释道:“据我所知,金谷园的花费,无论如何是称不上吝啬的。东平的内库一年用于修葺宫室才有多少花费?而金谷园又花了多少?两厢比较之下,大师所说的这个吝啬,绝对是偏颇了。此其一也。修建金谷园,并非要造就什么名园,造就什么名垂千古的一代胜景,其实只是国主体恤百莲公主远嫁东平,能有一个类似于家乡的景象,聊以解忧。可为什么弄到后来,居然要用东平本地的花卉植物了?这金谷园的初衷何在?此其二也。小生指出的那个修改上的问题,确实存在,树木配合上的不协,让这本来浑然一体的园林胜景反而出现了瑕疵。或许我指出问题时态度不好,但不说明我指出的问题不在。罗大人不想着怎么弥补,倒是和我较起劲来。这样,可是很有趣吗?此其三也。”
叶韬的词锋显然让圆通有些惊愕,他愣了一下,看叶韬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组织语言说出第四第五点来反驳,一时之间也觉得假如这样下去,自己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乘着叶韬的停顿,圆通接过了话头,说:“园林中的林木本来就是要事事修剪的,虽然老衲并不熟悉东平国的花木,却觉得施主所说的问题并不存在。反而是施主刁难罗大人,所说的话未免尖刻。”
叶韬说得爽快了起来,也就不管圆通一个出家人的身份,反驳道:“尖刻?我只是说罗大人为了一时的胜景而牺牲了一个园林长远的景观,我没有说他对园林一窍不通却承揽了督工金谷园这样重大的工程,也没有说他为了从公主那里获准经费划拨,多次以两国关系的话题相要挟,没有使臣的本分。我哪里尖刻了?如果我东平的使臣在春南国做出这些事情来,让人报于国主,恐怕直接以破坏两国邦交的罪责砍头了事。你们倒是好,弄来个宋家少主撑场面,弄来大批金钱组织酒会收揽人心,还把你找来就是为了找我麻烦。这就是两国的邦交吗?那我东平国将汉水舰澜水舰两型主力战船的图样交给春南算什么,与春南相通的六港十四口岸对春南商人少征一成税算什么,将巨弩、飞石车售于春南又算什么?到底什么才是两国的交情,到底什么才是使臣的职责,到底什么才是有建设性的国与国关系,到底什么才是显示国力显示一国的人文俊才的机会和场合,罗大人到底懂是不懂?这样的人也算使臣?”
叶韬说着,不知不觉之间声音就提高了,这一番话全场都能听见。那些对于罗勤宋玉的种种做法很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家伙们暗自叫好,但场面上却显得平平淡淡,一副万物不萦于怀的表情。罗勤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反而是那个宋玉,很有兴趣地看着叶韬。
圆通被叶韬这番抢白,顿时有些难堪了。是他首先将话题转移到了罗勤身上,如果被这番话压住,罗勤不仅仅会记恨叶韬,恐怕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圆通毕竟不是清苦自持,在寺院里苦修的和尚,对于人际之间的关系的拿捏还是很有些想法的。圆通合十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这番话可就说得有些过了。罗大人乃春南国的状元,文采和人品都是很好的,他不念自己的仕途,来东平国出任使臣,就是念着两国邦交。施主的指责,实在是没有道理。”
叶韬说话多了,有些口渴,随手端起已经重新注满了酒的杯子,一饮而尽,说:“过?到底我说得过不过,听到的人自己心中自有分教。还有你,圆通大师,”叶韬的话音里,大师两个字念得极重,却是毫不留情地带上了讥讽的语调,“不好好念佛,倒是来为世俗官员张目,你才是当得好和尚。”
看着杯子里的酒又被斟满,叶韬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拍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公堂上的惊堂木,立时镇住全场,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高声说道:“以建筑园林修禅,本来就是扯淡。建筑园林的目的是娱人耳目,昭示富贵繁华,这就是您修的禅?按着金主的意思修整方案使得金主同意一笔笔扔钱进来,这就是你修的禅?……建筑师就是建筑师,不要说你是和尚,哪怕你是佛祖,拿出图样,定出方案,也得按照建筑和园林的本身规律来办事。不要觉得你是和尚别人就该让着你,就不敢和你争什么了。今天不但争,我还偏偏要争赢。”
圆通的神色中也显出了几分愠怒,他强自压抑着,低沉地说:“施主,你小小年纪敢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叶韬哈哈大笑,说:“怕?我还真不曾怕过。我就让你这和尚看看,我是怎么赢的。你不就是弄了三十个大大小小的园子就被说成是当世第一园林大师了?我让你看看,你是怎么样一个井底之蛙。”
第二集 第033章 酒酣成狂
井底之蛙的称谓是可以直接让圆通这样一直以对于园林的见解高深广博著称的家伙暴走的。纵然是酒酣之下说话有些没有遮拦,但叶韬说出这番话来却也的确有些底子,并不是无的放矢。
在原先那个时代,作为一个爱好旅游、建筑与摄影,又是对美术和设计元素有着极为敏锐的把握的工业设计师,叶韬对于园林和建筑下过的功夫着实不小,而优渥的生活让他在走南闯北,在满世界乱窜的时候能够尽情观赏他所喜欢的园林和宫殿,收集各种各样的资料,来丰富自己的库藏,丰富自己对于园林和建筑的理解,丰富自己对于建筑与自然的结合的把握度。也正是因为那样,小小年纪的他也已经算是有了相当丰富的园林设计和建造管理经验,在宜城建造的那几个园林和庭院,个个都是经典之作。
而现代社会喜欢把什么都上升到文化与理解的高度,从各个细节死抠,将一个个个案研究到透彻,挖掘到彻底的习惯,更是让叶韬有着极为扎实的积累,让他对于园林的见解,超越现在他所身处的这个时代不是一点半点。
无论什么风格的园林,应该说都是来自于自然,同时也是人类对自然的模仿和提炼。比如园林中的假山,往往是模仿自然山林的某些最精彩的局部,把各个精彩的局部提炼出来,凝结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又比如园林中开凿的各种水体都是自然界的河、湖、溪、涧、泉、瀑的艺术概括,他同样是集中了自然水体的各种精彩的局部。建筑与自然的融合,在园林中寄寓诗画的情趣,蕴含人文精神的意境,几乎都是可以单独研究的学问,乃至于假山、石峰、水景、植物、和建筑等等,都是要以大量的实例来形成一个综合的看法,提炼出其中的一般规律和方法。
现在的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条件让自己身处一个个不同地点的园林,让自己亲眼看到各种各样的风格和设计。不仅仅是因为交通和资讯的不发达,同样是因为那些最有特点的园林,往往是隔绝在一个小圈子里的。那些富丽宏大的皇家园林,常人绝无机会涉足,想要进入那些精致细腻的私家园林,必须要和主人有足够深的交情才行。想来圆通这样一个最多也就是在春南国实地看过不少园林,对于其他的情况都只能通过文字和书画来了解,并且还花费了大量时间在园林创作实践里的和尚,见识的深度和广度都有限。以叶韬的见识,说圆通一声井底之蛙,还真不算什么侮辱。
“取纸笔来!”叶韬冲着站在一边的小厮爽朗地吩咐道。
小厮一愣,明玉楼只是个宴饮的场合,按照比较现代的说法,提供文化活动所需要的耗材,并不在他们的服务范围内。虽然最近一阵罗勤和宋玉一直将酒会安排在明玉楼,但那些文人们吟诗作对需要记录什么的,所用的纸笔可都是罗勤和宋玉让人准备的。
一直在边上好笑地看着的鲁丹,反应可快多了。和一般的管家不同,他原本就是丹阳纨绔圈子里的一员,实际上他作为鲁家的少爷,自己也是有一份请柬的,哪怕他是作为叶韬的管家的身份来,也没人管他。他可是现在所有在场的人中间,唯一一个“下人”身份的家伙。鲁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