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蝴蝶-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爸。”他喃喃,冲出西井,奔向客厅。他阿爸俯身趴在地上的血泊中。“阿爸!”他跪蹲在地上,将他阿爸翻转身。“阿爸!”他惊恐地喊,“发生什么事了……谁做的?阿爸!”气若游丝的吕进财卖力地张动眼皮,一只血淋淋的手却以猛然的劲力抓住阿森的手。“紧……走。紧……卡紧……走……”“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杀了你们?为什么?”他愤怒、恐慌、惶惑,全身都在颤抖。“走……怃通给他们……找到你……”
“谁?阿爸,他们是谁?告诉我呀!”
吕进财痛苦地闭上眼睛,又勉力撑开。“我不是你阿爸……去找你亲生的阿爸……他会……会……”阿森觉得他阿爸肚子上那个刀口彷佛是刺在他身上。“我亲生的阿爸?”
“没有时间了。紧……去。台北……姓关……任何人问,怃通讲你是……”“我是谁?阿爸,你说我是谁?”
吕进财的手指无力地挪向皱巴巴、旧兮兮的裤子。阿森立刻明白了。
“你口袋有东西要给我?”
吕进财点点头。阿森颤抖著手一阵摸索,最后在他阿爸裤腰上缝的一个内袋摸出一样束西。一只金质怀表。“这是你的,带去找你……阿爸。姓关……关乐。”
“关乐?我亲生阿爸叫关乐?”
吕进财的手指指向他,但已无法说完他想说的话,手垂落在已变成血红色的胸前,头歪进阿森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和他阿母一样,双眼难以瞑目地愤张著。“阿爸!阿爸!”阿森痛哭地把他阿爸的头搂在怀中,他的裤子和衬衫都染上了他阿爸的血。他的抽搐震动了房间里的空气,悲伤自他胸腑间倾泻而出。他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当他感到筋疲力竭,他慢慢放下他阿爸的尸体,缓缓站起来,这时才又看到他握在手里的金质怀表。他泪眼模糊地看著它,忽然,像有一道光强烈地自表面闪照出来,穿进他的脑子,照亮了片断的记忆……小心哦,这可是太爷爷留下来的家传宝贝呢。
可不可以借我戴一下下,爸爸?
他闭上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高大的男人,像个巨人。他睁开眼睛,听到自己急促呼吸的声音。听到有人在另一个房间争执。放他回去?你起肖啦?你没听见他的交代吗?
干!杀一个婴仔,我不干!
他低头看看死在血泊中的男人,他叫了二十几年的阿爸的男人。噩梦如黑潮席卷而回。只不过那不是噩梦,是他失去的记忆。他的亲生父亲不叫关乐。躺在地上遭人残酷地杀害的男人不是他阿爸。吕进财是当年绑架他的绑匪之一。他不叫吕木森。他叫关辂。
第四章
台湾 台北
“没有关辂或关轸的照片?怎么可能?”
关虹瑛看著她爸爸,不明白这件事何以令他如此懊恼。“我不一定要去住在亲戚家啊,爸。如果你朋友家不方便,我有个同学的哥哥嫂嫂在纽约,我想我可以暂时住在他们家。我和他们很熟的。”“你不懂。”她父亲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然后顿住,“除了佣人,你没见到其他人?”“没有啊。”虹瑛又耸耸肩。
“我不是叫你找段绣文……我是说,看看你伯母吗?一个佣人知道什么呢!”
“我问啦。结果她瞪著眼睛看我,好像我是神经病似的。我还假装口渴,请她给我倒杯水。她一走开,我马上跑到楼上去。哗,他们家好大啊!可是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好像那边根本没人住一样。爸,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们有这么个亲戚啊?”
她父亲沉著脸沉思,没有答理她。她于是又耸一下肩,拿起她父亲桌上一个玉石纸镇,百无聊赖地在手心里转来转去。虹瑛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叫她去拜访这个平空冒出来的亲戚,而且这家人显然比他们家有钱得多。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细节。她一个高中转来转去的念了将近五年,都快没学校可念了,现在平时对她漠不关心,连理都懒得理她的爸爸,忽然要送她去美国读书,她求之不得,兴奋都来不及。只要她能离开这个冷冰冰的家,离开这个鬼地方,和无聊得要死的台北,而且是去美国念书也,她爸爸就算叫她乖乖待在家一个星期……哦,不,一个星期太长了,三天好了。她也会乖上个几天。她等了半天,她爸爸仍然没再说一句话。又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似的匆匆走了出去。
“爸爸!”虹瑛忙放下纸镇,喊著追出去。
但他头也没回,直越过客厅,走出了大门。他根本就忘了她在这。她再一次耸耸肩。又如何?他又不是第一次把她当个彷佛不存在的人。虹瑛随后也骑著她的“Dio”,飘出大门。她爸爸有他的乐子,她有她的。而她那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见到一面的妈,除了麻将,谁也不记得。
美国 纽约
单是看著她,望著她,心底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快乐。这是他想望、向往的生活。日子不需豪华,只要有个心爱的伴侣相陪相守,平淡平凡中处处是欢愉。他知道危机仍在暗处窥伺。他感觉得到。但他选择不理会它。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呼吸里、血液里,都只有她,好像他等候了二十几年,就为等她来到他生命里,来充实他,使他感到完满。嗯,不尽然真的完满。无数次,他睁著清醒的双眼,躺在漆黑的夜里,他想著她,渴想著她,渴望她不只是个绮思中的影子,而是真的在他身畔,在他怀里。他可以如他所愿的吻她,抚触她。这些欲望夜以继日的折磨他,尤其当他白天和她在一起,她就近在咫尺,好几次,他看著她盈满爱意的眼眸,几乎无法把持自己。然而他什么也不能做,也无法做。这种燃烧的无力感,一天天的将他逼至彷佛要发疯的边缘。
有时候他梦见他和她裸程相对,他用他的双唇和双手,抚吻她美丽的胴体,爱著她。但总是在最后一刻,他的身体渴望著和她结合成一体的一刻,他便浑身是汗的醒过来。或许因为即使在梦中,他的肉体或灵魂也知道那永远不可能发生。他这一生都无法给她他想给她的。而如果她发现他不是……“关辂?”
他吓了一跳,手上的书跌下去,在木头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将他的思维拉回现实。然后他暗暗又吃一惊。他鲜少似这般受到惊吓。泰半时候他全身都处于一种戒备状态,几乎像整个人由里到外都装了警铃。很快地,他恢复泰然,对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琬蝶微笑。“唔?”接著他发现她的表情不对。“怎么了?”
琬蝶放下她在看的书,起身走到起居室另一头,站在壁炉前面,注视著不沾一点灰尘,似乎从未用过的壁炉。越和关辂相处,他对她越是个大惊奇。她未曾遇过像他这样的人,她想以后也不可能有。就拿他的放映室来说吧,它简直就是个小型电影院。他的影碟收藏之丰,电影城的影片收藏室只怕也不过如此。他收藏、搜集的影片,自默片时期到近代电影,其中尚有不少绝版拷贝。
在关辂的协助下,琬蝶花了不到三天功夫,就完成了她的论文。和他在一起的一个月,她所看的书和所学到的东西,比她这一生在学校学的要多上数倍。他教她速读、速记,教她法文、俄文和德文。他书橱上那些她看不懂的分类标示写的便是俄文。以他的年纪,他的博学实在教人咋舌。除了渊博的学识,关辂而且几乎无所不能。
他客厅里那幅李白的“长恨歌”劲洒的书法,便是他的笔墨。他告诉琬蝶,书室的书橱及那个可以操控高低、方向的梯椅,都是他亲自设计,白己动手做的。他的工作室内除了三台个人电脑,还有整组琬蝶相信可能是目前全世界仅有的一套精密电脑系统,包括软硬体,也全是他的杰作。关辂只需待在他称为工作室,约有五、六十坪,大得像电脑实验室的房间,就可以轻松裕如得到他要的任何最新资讯。他若愿意,甚至能经由他设计的电脑程式,看到美国 CIA 的情报机密资料。从这个房间,关辂用电脑掌控“关氏电脑”整楝大楼,每层楼、每个部分的公司作业情况。更惊人的是,他的掌控范围甚至扩及“关氏”在美国各大城市,及东南亚、欧洲,所有分支机构和企业。
关辂说过他父亲很有钱。琬蝶没想到的是他父亲富可敌国。即便如此,关辂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纨夸气息。
相处月余,她发现他待他的保镖就像他们是他的家人一般。最初几次他对他们的峻厉态度,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们竭力保护他,他则一心想著保护她。关辂果真终日待在这间封闭的楼层,他自己下厨做三餐,而且厨艺极佳。
事实上,他的保镖们更像他的伴护。他们只是陪著关辂,随时准备以防万一 ── 好像屋里某个角落随时会跳出一个人,拿武器指著关辂加害于他。
大部分事情关辂都自己动手。他煮饭、洗衣、打扫屋子。他还自己熨衣服。他体贴,细心,温柔,风趣。
他爱她。他说过,她也可以从他的一些小动作,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感觉得到他的爱,他的深情。可是他从来不碰她。除了偶尔搂搂她,握著她的手,用深情的眼凝望她,他没有吻过她,或试图有其他要求。有几次琬蝶想主动亲吻他,他都不落痕迹地避开,说其他话,做其他事,当做她没有过任何想和他亲密的动作或反应。
“琬蝶。”他来到她身后,轻柔地拂抚她肩后的秀发。“你想回去了吗?”
“我在想,”她慢慢转过来,面向他。他停止拂弄她的头发,手停在她肩上。“你真的爱我吗,关辂?”
她肩上的他的手微微一僵,他的声音是柔和的,充满感情。“我爱你甚于我的生命,琬蝶。”
“我是说,你像爱一个女人那样爱我,还是像爱一个朋友?一个好朋友?”
他的手掉了下去,他把它插进笔挺的裤子口袋。“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疑问?”
“这不是突然的。”她从他身前走开。只要面对他专注地凝视她的眼睛,它们便如会向她施咒般,使她无法清晰思考,只想爱他,疼他的孤单,陪著他一辈子 ── 以他的柏拉图方式。“我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了,关辂。每天早上你去接我,吃过晚饭,十点以前一定送我回去……”
“你愿意留下来?我不敢问你啊。”
他惊喜的反应差点令她忘了她下面要说的话。琬蝶立刻转开脸,看任何地方,就是不看他闪亮的眼睛。“你知道吗,关辂?只要能看到你快乐、开心,能看到你眼中不出现阴郁、忧虑,我什么都愿意。”他的沉默使她不得不转过去看他。他的脸色沉郁。
“你似乎不大高兴。和我在一起,你不快乐?待在这屋里,你受不了了?我提醒过你……”
“我知道你说过什么。我记得。我受不了的是我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们不是真的在一起。”
他双眉凝结。“我不明白。”
琬蝶摊一下手。“我们在这里,一整天,一起做许多事。我们一起看书,不,你教我如何在最有效率的时间内,吸取书本里的精华。你教我如何精准的记忆、记录下文宇中的摘要。我和你一起浇花,一起做菜,一起看电影。”她掰著手指,声音不知不觉地提高。“你甚至让我看你工作,我相信你的工作情形应该是最机密,但是你让我在旁边观看,你甚至向我示范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