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姮求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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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气翻身,他纵跃掠身上了梁,果不其然,屋脊中心,那呈八角井状排列的正梁中心,一个艳丽无俦、笑靥如花的齐姮姮一双绣花小鞋儿荡呀荡地,巧笑盈盈睇著向她踱过来的薛渐深。
在她右手掌里,还握著一只银盒,这会儿只见她不慌不忙纤指扳下了一个接一个的按掣,瞬时间,底下横七竖八的陷阱及路障全隐没藏入地底,地上除了织金绣玉的长毛毯,啥子害人的东西都没了,让人连想要指控都无从怨责起。
“薛道长,”边晃著莲足,齐姮姮边皱了皱鼻,一脸无趣,“你赖皮,哪有人这样玩儿的,我还想知道依你的本事能闯过几关呢!”
站在她跟前,薛渐深没好气地环抱著胸。“这样好玩吗?”
“当然好玩喽!”
“又是飞箭又是坑洞,”他扬扬眉,“你不怕真伤了人?”
“那些箭都是钝了头的,射著了也只不过像在挠痒痒,至于坑洞,”她笑嘻嘻,“里头铺满了狗屎,跌下去是臭了点,但还摔不断骨头。”
“黑漆漆地,你耍人又看不著,有何乐趣可言?”
“谁说我看不著的?”她得意扬扬抬高了怀中一只木盒子,“我这木盒里戳了几个洞,里头搁了颗夜明珠,再用了几块会折射光度的银箔锡纸,用这玩意儿看东西,管它黑夜白昼,样样清晰入目。”
含意深远地眯睇著齐姮姮,薛渐深在她身边坐下。“这么聪明的东西实在不像会出自个已然中蛊疯癫的人手里。”
“我和大哥中的蛊不同,”她笑嘻嘻,“我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现在,是属于休息时刻。”
“‘休息时刻’?!没想到,这桃花精倒是通人情。”
“都叫你别喊人桃花精了,”她笑嗔他一眼,“怎地你都记不牢?”
睇著那晃荡著双足稚气满满的少女,薛渐深叹了口气。“既然公主已经恢复正常,那么,是否可以去寻痴了?”
“别!别!别!”她用力拧著额心,一脸的哀怨。“千万别提那可怕的两个字,前些日子人人都在我耳边叨念著它,可你瞧,就在我答应要去做的时候,隔日就病倒了,病得糊里糊涂的。”
“所以,”他挑挑眉,“你认为你这病和那两个字有关系?”
“是呀!这两天没人敢在我耳边叨念它,果然,我的精神就好多了。”
是呀,不但精神好,甚至还有余力来设计害人!
眼见这么耗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薛渐深冷冷眉,心底举了白旗。
“看来公主没事了,那么,”他起身想离去,“在下也可以走了。”
“别!别!别!”
她却又是一迭连声的阻止。
“桃花仙快来了,难道你不好奇?”
“谢了,我不想看!”对那他凭空捏造出来的妖精,他著实生不起兴趣。
“薛道长的本事足,你不想看,就让他别来吧,”齐姮姮伸手拉住薛渐深衣角,“只是,你不能走得陪陪我,否则,如果我待会儿又犯了糊涂病,打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不摔烂了骨头才怪。”
“真要摔下,你倒可以考虑考虑跌进那摊狗屎里,臭虽臭,却摔不断骨头。”他用她的话回敬之。
“这话是真的,”她忍不住笑出声,“为准备那堆‘狗宝贝’我可煞费了苦心,但到目前为止,那里头只掉进去过八个人,想了想,著实浪费了点。”
“八个人?!”薛渐深挑挑眉,“包括你的太子兄长?”
“道长聪明!”齐姮姮点点头。“是呀!是包括了我那太子兄长的,俗话说‘打死不离亲兄妹’是以,我发明的所有机关陷阱向来都是以我皇兄为首个测试对象,因为,若连他都骗不到的话,想来,也很难骗到别人了。”
换言之,齐昶的被耍弄叫做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或者是叫做为求精进,奉献小我?
还有,用打死不离亲兄妹这句话来形容这对怪怪兄妹,还真是颇为贴切。
微施劲道,薛渐深轻易地从她手中抽出了衣角。
“怕犯病时跌下,那么,你现在乖乖爬下去不就得了。”
“可我却不想,”她蛮著声再度攀紧了他的衣角,目中亮火炬炬,“这上头空气挺好的,我还不想下去,而你,方才那小火球是怎么来的,好道长,教教我吧!”
“不下去随你,要离开随我!”他摆明了自己非属齐昶同类,不受她的摆布与控制。
“是吗?”她发出了挑衅的哼音。
薛渐深再度施力自她手中抽出了衣服下摆,却在梁上欲离去前,眼角余光瞥见了怵然一幕,那原是坐在梁上的少女被他的拉劲儿带动得身子晃了晃,继之,摔落下去。
“公主!”
这声惊心动魄的尖叫来自于站在门口的朵妘,她尖叫著冲向前却压根不及接住齐姮姮直直落下的身子。
至于薛渐深,因他认定著齐姮姮又在耍诡计,压根没打算飞身去捞接这总是满腹鬼心思的丫头,他知道她会些拳脚功夫,该懂得保护自己,所以,气定神闲立在梁木上冷眼瞧著那纸鸢似的小人儿往下坠落,可末了,出乎意料之外,齐姮姮竟未发出惊叫,亦未试图翻身侧滚减低降落时的急速,她摔在地上,额头砰地一声著地,下头虽铺了毯,可还是会摔伤人的。
解释不清他的胸口何以在见她当真摔下时会猛地扯疼,想来,即便她诡计多端,即便她城府太深,可他毕竟是不愿见她因他而受伤的吧!
跃下身,薛渐深自朵妘手里接过了齐姮姮,少女丽颜失了血色,左额上,突起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肿包,缓缓渗出了血丝。
满怀的气恼与焦虑让他暂歇了想骂人的念头,他抱紧著昏迷不醒的齐姮姮,想像著她突然睁开清亮的眼,想像著她用淘气的口吻告诉他,说他的离去是得随她心意的!
可,她始终未醒,就这么了无生气像个被孩子们玩坏了的布娃娃般地,昏睡在他的怀里。
就这么一摔,薛渐深的离去,还真的再也由不了自已了。
齐姮姮跌得不轻,断了好几根骨头,几个太医来了又去,包里了外伤,接好了断骨,消了肿,去了瘀血,可就是没能让小公主清醒过来。
到未了,这桩祸事的源头又归咎到了桃花精身上,朵妘指天划地起誓,说她亲眼见著小公主由梁柱上跃下时是带著笑意的,若非中了桃花蛊,若非以为见著了桃花大仙,否则怎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于是乎,薛渐深立时由太子的专属看护转变成五公主的了,太子中蛊这么久至少没发生过寻死的事,相较起来,照顾小公主的事儿自然变得要紧了些。
这样的看护却比之前照顾齐昶更累,因为,他连晚上都得守著她,连朵妘在内,谁都怕桃花仙来作祟使得齐姮姮再来次伤害自己的行为。
半夜里,薛渐深眼底刚起了倦意,却突然发现躺在床上的小丫头长扇般的羽睫动了动,他速速坐直了身子,果不其然,羽睫轻敞,亮亮眸潭在他眼前拨开了轻雾。
见她醒转,他毫无所觉地吐了口长气,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为她挂心挂念的。
“你醒了?”他柔声询问,她刚醒,肯定是受不了大嗓门的,想骂她的莽撞和贪玩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她乖乖点了头,没出声。
“渴了?”
她再点了个头,他趋前倾身将她扶坐起,帮她倒了水。
接过水,她咕噜咕噜一口灌下,还给了他空杯。
“还要?”
她又点了头,于是他迅速地再度送上水。
一边睇著她孩子似地牛饮著水,他一边蹙眉起了不解。
“别告诉我,你这一跤连声音都摔掉了。”
还给他空杯,齐姮姮侧眸凝瞅他,似乎不了解他的意思。
“别这样瞪我,彷佛你已忘了你的伶牙俐齿。”
“什么叫停牙俐齿?”她问得可爱。
“伶牙俐齿,”他哼了哼,“就是齐姮姮的意思。”
“那么,”她一脸虚心求教,“什么又叫齐姮姮?”
“别闹了,”他冷下眉,“这并不好玩!”
“不好玩咱们就玩点儿别的吧!”她一脸兴致勃勃,“我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可却还记得。好玩。对我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吧。”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威吓似地眯眼冷瞧著她,那表情摆明了不信,更摆明了如果她当真什么都记不起,那么,他会很愿意很愿意用棒子打到她记起为止。
“别这么瞧人,好可怕!”她用手蒙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由指缝间偷龈著他,然后用很可爱很可爱却又非常欠扁的声音问他。“你到底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你?”
我是个一碰到你就会倒楣的人!冷冷吞下了这句话,薛渐深淡淡出了声,“我是负责保护你的人。”
“保护我?”她歪著头孩子似地,“有人想伤害我吗?”
“你当真什么都记不起了?”他皱皱眉再问了一遍,并在心底暗暗决定将来一定要发明一种叫做‘测疯测谎’的器具,好让这些个说谎不会脸红、不会结巴的贼胚子再也无所遁形。
“那倒不是,我的脑子里很乱很乱,有些东西记得明明白白,可有些东西却又迷迷糊糊地。”
“哪些东西清清楚楚,哪些东西迷迷糊糊?”他冷冷质问。
“我记得如何设窝弩捕捉猎物、记得算经里头的九宫算表,可我……”她用抱歉的口吻,“忘了你是谁、忘了我是谁,忘了为何在这,不过,”她用不确定的语气,“我脑海中始终残留著一幕景象,我由高处坠落,而那站在身后推我跌落的人,长得很像是你,可你,却又说是我的保护者?”她面显困惑,“我不懂,你是因著内疚而来保护我的吗?”
“不!我没有!”他加重著声调,“我没有推你,我只是想离开,我只是将衣角从你手中抽离,我只是不想受你控制。”
“而我,就骤然失了重心所以跌下?”她用著了然的语气,“所以,你并不是‘故意’推我下去的,你只是‘不小心’所以,你在这儿,代表著内疚与忏悔?”
“不,我没有!齐姮姮,”
薛渐深恼了。
“我没有故意,没有不小心,更没有内疚和忏悔!你别妄想用这种让我对你有愧的心思将我拴在身边玩,别当我不了解你的鬼心思,你看穿了你哥和我串通想整你的把戏,所以,你就非得整回我不可,再加上你的姐姐们都已寻痴去了,你身边欠缺玩伴和整弄的对象,所以,就拉上了我这倒楣鬼!”
“你走吧!山羊胡子,”齐姮姮捣了捣耳朵,脸上净是满满的苦恼。
“我的脑子已然乱哄哄的了,偏生你又说了堆我听不懂的话,什么你玩我、我玩你,你整我、我整你的,你说的我都听不懂,随你怎么说吧,如果你要认定我的头疼、我的受伤全不干你事,那么,你就走远吧,只不过,走之前,”她将身子缩进了被褥里,“记得找个人来陪我,什么人都行,最好是个哑巴,是个不会说话害我头疼的人。”
“齐姮姮!别再玩了!我……”
薛渐深箭步上前拉开她蒙在头上的薄被,却见著了对布满迷蒙薄雾的星眸,那眼神,忙然失措,像只迷了路困在森林里出不来的小鹿,见著那眼神,他在心底原备妥的连珠炮全失了声音。
难道——他气息一窒,她是真的摔伤了脑?
齐姮姮没出声,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