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第3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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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出来了,寥寥落落,在淡蓝色的夜空闪闪发光。几道黑影横掠飞过,无声无息。遥远的天边传来一阵阵悠远而清脆的鸟鸣。
这些日子以来,众人饱历腥风血雨,时刻提心吊胆,少有这般悠闲惬意的光景,恍然世外,喜乐安平。拓拔野取出笛子,悠悠扬扬地吹奏起来,笛声清扬婉转,如林间晨雾,空山夜雨。在这朦胧而清凉的夜色里听来,更觉清新出尘,飘飘欲仙。蚩尤等人止住低语,侧耳聆听。
唯有夸父毫无雅意,啧啧大嚼,口沫四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最后一条烤鱼,舔舔手指,意犹未尽地打个饱嗝,拍拍肚子,忽然“哎呀”一声,慌不迭地起身叫道:“我要去大便!”
语出粗鄙,大杀风景。拓拔野忍俊不禁,笛声登时走调。蚩尤哈哈大笑,雨师妾、晏紫苏则顿足气笑道:“快去快去!有多远走多远。”
夸父捧着肚子上窜下掠,到了数百丈外的礁石群中,正要蹲下,忽然叫道:“不成不成,万一被水母咬到,那就烂木奶奶不开花了!”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地朝岸上树林奔去。
蚩尤笑道:“灌木草丛里毒蛇蝎子多得很,千万小心了!”
夸父哇哇大叫,深以为然,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喜道,“是了,我蹲到树顶上大便,岂不安全、痛快?哈哈……哎呀,糟糕!快屙出来了……哎呀!”怪叫连声,狂风似的朝树林中奔去。
众人齐笑。拓拔野被他这般搅和,早忘了后面的曲子,当下收起笛子,与蚩尤说话。四人聊了片刻,忽然听见树林中传来夸父凄厉的惨叫:“蛇!有蛇啊!”
四人一楞,哈哈大笑,想不到这单纯天真的绝顶高手居然如此胆小。
雨师妾失声道:“不好!”晏紫苏吸了几口气,俏脸倏地变色,拓拔野、蚩尤一凛,齐声询问。
二女蹙眉道:“腥气弥散,只怕林子里当真有什么古怪。”
却听夸父惨叫迭声,惊恐万状,情势似乎颇为凶险。四人急忙封印白龙鹿,骑乘太阳乌,朝岸上密林飞去。
南际群山东南面临海,西北面绵延围合,山谷幽深,森林绵绵如浪,月光镀照其上,如烟笼纱罩,迷迷蒙蒙,越发神秘莫测。夸父气急败坏地大呼小叫,突然高声嘶吼,嘎然而止。
拓拔野吃了一惊,大声叫道:“疯猴子!”蚩尤等人一齐呼喊,山风呼啸,海浪隐隐,却杳无应答。
四人心下忐忑,加速驱鸟急飞。林海扑面!枝叶横斜,腥臭之气越来越浓。所幸雨师妾善于辨识男人味道,辨息追寻,贴着绵绵荫盖,往林中深处滑翔急掠。
飞了片刻,雨师妾道:“是这儿啦!”四人御鸟下冲,蓦地穿透密集枝条,凝空盘旋。
晏紫苏“啊”地失声惊呼,继而格格娇笑。蚩尤心下大宽,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等五谷轮回的姿势倒是旷古绝今,叹为观止。”拓拔野二人也忍不住笑将起来。
只见右前方一株巨鳞木上,缠绕着一条青灰色的粗壮藤蔓,夸父双脚捆缠其中,身子倒悬晃荡,左手紧紧地拽着裤子,右手握着一端藤蔓,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竟已晕迷。姿势狼狈古怪,令人莞尔。
四人凝神细望,微微一惊,原来那“藤蔓”竟是一条直径三尺余的巨蟒,林中光线幽暗,它的蛇皮花纹又与树枝极为相似,乍一望去与藤蔓枝条丝毫无异。被夸父握在手中的一端,正是巨蟒的头颈,早被他捏得骨碎肉烂!一命呜呼。
众人心下了然,夸父多半是急于出恭,心急火燎地窜入树林,直奔上树,没有瞧见缠在树上的乃是一条罕见巨蟒。等他脱了裤子,正自酣畅之际,那巨蟒突然袭击!吓得他哇哇乱叫,一面慌不迭地提起裤子,一面伸手将蟒蛇生生捏死。但他想必生性惧怕蛇蟒之属,虽然将巨蟒握杀,自己却也被吓得昏了过去。
众人笑了一阵,拓拔野挥剑劈断巨蟒,将他接了下来。雨师妾忽然“咦”了一声,奇道:“那是什么?”
林间草地凹凸起伏,隆起一道道长长的丘线,蜿蜿蜒蜒地朝西面滚滚汇集。
拓拔野指间一弹,劲气飞舞,草地登时迸裂开来,一蓬花花绿绿的虫子四射迸飞,密密麻麻地摔落一地,慌乱四散。竟都是些蛇蝎蛛蚁剧毒之物,难怪林中腥气如此浓烈。
晏紫苏、雨师妾脸色微变,对望一眼,齐声道:“流沙妖女!”她们都是驱役虫兽的个中老手,深谙此道。能将如许多剧毒虫豸神不知鬼不觉地经由地底汇集一处,普天之下除了她们,只有流沙仙子洛姬雅。
拓拔野听闻是她,心中反倒微微一宽,微感诧异,沉吟道:“那日昆仑山上,她为何忽然不告而别到了此处?难道出了什么事吗?”顿时又紧张起来。眼角转处,见雨师妾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上莫名一热,笑道:“好姐姐,你笑什么?”
雨师妾格格一笑,柔声道:“你这般关心她,难怪她肯卖你那么大的面子,出手救人。”见他红了脸,笑道:“傻小子,我可不是笑你。快走吧!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循着毒虫汇集的路线,五人骑鸟低飞,约莫过了小半时辰,忽然听见淡淡的号角声,凄寒妖诡,果是流沙仙子的玉兕角。
越行越近,号角声越发清晰,草地下爬行汇集的毒虫也越来越多,腥臭之气浓烈欲呕。
晏紫苏一路细数,心下暗惊。毒虫漫漫,千奇百怪,有些竟是数千里外“皮母地丘”与南海诸岛才有的独特凶虫,竟被流沙仙子千里迢迢、穿山渡海地召唤到此处。她自负蛊毒之术天下无双,对于排名在流沙仙子之下,一直颇为不满,但今日亲见,方暗自惊服。
号角凄寒森诡,四下激荡。前方树木渐稀,绝壁万仞环立,已无去路。月光雪白地照在石壁上,一条细长缝隙斜斜蜿蜒,约有三寸来宽,万千蛊虫毒豸密密麻麻地破土而出,沿着石壁汹汹上爬,泉水似的钻入石隙。
蚩尤青光眼凝神探扫,嘿然道:“这山壁忒厚,少说也有百来丈,咱们从山顶绕进去吧!”
众人御鸟冲天,越过兀石横斜的山顶,四下盘旋。但见尖崖磷峋,乱草漫漫,矮矮的灌木丛如朵朵碧云,密集错落。号角忽止,唯有风声呼啸。四人凝神探扫,山崖连着山崖,荒草接着荒草,却不见半个人影。
拓拔野心中一动:“难道她在山腹之中?”念力探扫,果然在山顶潼木丛中发现一道七丈来宽、百丈余长的缝隙。四周灌木茂密,遮挡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山腹中冷风呼呼上灌,吹得草木起伏不定,一时倒难以发觉。
五人大喜,骑鸟从那缝口俯冲而下。山腹巨大,外小内宽,如水壶形状,四壁不知由什么怪石构成,雪白如冰!月光斜斜照入,折射反光,倒也颇为明亮。
俯身下望,万千毒虫色彩斑斓,如一道五颜六色的滚滚洪流在山壑谷底汹汹奔流,蜿蜒折转,颇为壮观可怖。
冷风吹来,腥臭如大浪扑鼻,夸父“哈乞”打了个喷嚏,机伶伶一抖,醒将过来。低头一望,“哇哇”大叫,险些掉了下去,忽然又转骇为喜,连连拍手大叫好玩五人俯冲低掠,随着虫流迤逦前冲。眼前一暗,穿入幽深甬洞。刀石交错,潮湿森冷,蝙蝠交错纷飞。
过了那嵯峨洞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极为隐秘的海湾,峭壁交叠环矗,绿浪翻涌,白沙绵绵如一弯月牙。
崖下绿树绵延,一座木屋掩映其中。滚滚虫流从洞穴涌出后,又纷纷钻入沙石地底!环绕木屋四周,源源不断地拱起一圈圈草坡土丘,形成古怪阵形。
拓拔野五人骑鸟飞至木屋前,海浪层涌,树影错落,四周草地、沙滩上微微起伏拱动,也不知有多少邪蛊毒虫在地下穿梭爬行;木屋破落,柴扉紧闭,月色下望去,尤觉阴森诡异。
夸父大声叫门,无人应答。拓拔野跃下鸟背,踏步上前,便欲伸手推门。雨师妾、晏紫苏齐声叫道:“小心!”
拓拔野一凛,手掌已经触及门扉,登时一阵烧灼刺痛。缩回手来一看,掌心赫然多了数十个微小的细口,斑点红肿,隐隐可以看见数百只针尖大小的小虫急速蠕动。
想必这门上早已涂抹了剧毒微虫,稍一碰触,立时破肤钻入。所幸他已是百毒不侵之身,这些虫子沾着他的血液,登时干瘪枯死,过了片刻,红肿便自行消失。
雨师妾抢身上前,仔细端详他手掌,见他无恙,舒了口气,心里却是一阵惧怕,蹙眉嗔道:“傻瓜,你不要命了吗?你……”眼圈微微一红,说不出话。
夸父哈哈笑道:“地里种芝麻,长出大傻瓜。我来开门!”伸手“啪”地一掌,将那柴扉炸成万千木屑,缤纷飞舞。身影一闪,抢先冲了进去。
晏紫苏叫道:“疯猴子小心!”四人怕他有失,一齐冲入。
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桌,一个木椅。桌上一盏铜灯,火光跳跃:木椅上斜斜坐了一个老者,背对众人,身影在墙壁上摇晃闪烁。
夸父叫道:“老头儿,有客人来了还不迎接?烂木奶奶的!摆什么臭架子!”双手凌空交错,气旋轰然飞舞,那老者连人带椅倏地旋转,正面相对。
烛光明亮地照在他的脸上,鹤发童颜,双眉入鬓,星目炯炯有光,唇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众人大震,失声道:“神帝!”
第七章曾经沧海
那老者清俊温雅,赫然竟是四年前羽化登仙的大荒神帝神农氏!他神情古怪地盯着拓拔野,嘴唇翕张,哈哈笑道:“你可算找来啦!”
拓拔野又惊又喜,颤声道:“前辈,你……你没有死?”脑中狂喜迷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雨师妾、晏紫苏、蚩尤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神农笑道:“我自然没死。你巴望着我死吗?嘿嘿。”嘴角牵动,笑容古怪已极。
拓拔野一楞,笑道:“小子岂敢。神帝既然没死,天下可就要太平了!”激动之下,连声音都有些变调起来,正要大步上前,却被雨师妾一把拉住,低声传音道:“小心有诈。”
拓拔野一凛,未及多想,却听夸父叫道:“臭老头子,原来你就是拓拔小子说的什么天下第一高手?快快和我打上一架,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神农截口笑道:“你再修两百年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快快滚蛋吧!”
夸父大怒,哇哇大叫,“呼”地一掌朝他拍去。拓拔野大惊,叫道:“疯猴子手下留情!”双手一托,猛地将他手臂托起。
夸父猝不及防,手掌一颤,碧光气浪轰然鼓舞,从神农耳畔滚滚冲过,“砰”地打在木屋墙角,登时炸飞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木屑鼓舞,雪白的月光轻烟流水似的泻入。
这一掌气势万钧,神农竟笑嘻嘻神色不变,若无其事,便连瞳孔也未曾收缩刹那。
夸父“咦”了一声,大为佩服,竖起大拇指道:“老头儿,你胆子倒大得紧。”
拓拔野见神农毫发无伤,松了口气,心中忽地一沉:“以神帝的护体真气,受到夸父这等强沛真气的激撞,即便不闪避退让,也当自动反弹罩护才是!何以竟纹丝不动?”
蓦地发觉神农除了嘴唇翕张之外,姿势竟一成不变,神情古怪!眼睛眨也不眨,与石头人无异;但肤色润泽,皮肤柔软,又截然不像石化了四年的尸体。心中“咯登”一跳,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
晏紫苏眼中一亮,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是回声虫!”指尖轻弹,气箭“吃”地撞在神农的咽喉上。
神农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