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与白鹿-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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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真眼睛一亮,心中立时生出了一线希望,身上也同时生出了一股力量。他高喊着黑臣的名字,奋力从隔在自己与车子之间的人群中间挤了过去。
几声呼叫过后,黑臣也听出了铁木真的声音,她欢喜得向铁木真一边招手,一边驱赶着拉车的两头母牛向这个方向靠近。终于,双方汇合到了一处,铁木真喘着粗气,想问却又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只能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是一片期盼的神情。黑臣也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得向铁木真点着头,又向车中招着手,不久,从车篷之中轻轻得探出一张令铁木真长久已来魂牵梦系的娇靥,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心荡神驰的呼唤:“
铁木真,你终于来了……”
这一刻,是啊,就为这一刻,数百个日夜的朝思幕想,几万名战士间杀伐屠戮,数千里草原上残阳碧血,终于迎来了这一刻,同时也地这一刻被摒弃于身之侧,心之外。此时此地,只有两颗饱经离乱的恋人之心,化做这人间修罗场上的一道永恒凝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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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一天的朝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对蔑儿乞惕人的屠杀与劫掠已接近尾声。在几已化为废墟的蔑儿乞惕营地两边,脱斡邻勒与札木合分建起了各自的营寨。铁木真惊奇得发现,昨天在战场上兀自并肩作战的两位盟友之间正有一股充满敌视味道的阴冷之风弥漫翻卷起来。
铁木真不愿卷入其中,便带领着他那可怜得三十几名部众在两阵营之间等距之处安营扎寨。虽然他们的营地显得过于淡薄,与两方面的大军相比小至于无,却莫名的将两雄对峙的形式转化为三足鼎立的微妙格局。
在此期间,蔑儿乞惕的男子,上至老人,下到幼儿,无一幸免,尽遭屠戮。另外,所有的女人都被集中在两军营垒中间的平地上,此时的她们已经剥夺了人类的身份,等同于身边那堆积如山的财务和成群结队的牛羊马匹,统称为战利品。铁木真当头便要经过这里,去到两位恩主的帐幕中答谢致敬。
回营途中,铁木真行至一片草丛前,忽然听到里面微微一响,随从的博儿术与者勒蔑几乎同时拔刀在手,纵马驰向声源,自草丛中揪出一个小男孩来。这孩子看年纪大约在四、五岁的光景,头上带着一顶貂鼠皮的帽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野草撕得稀烂,不过仔细看去,质料还不错,显然出身自富贵人家。在两个大人的挟持下,这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铁木真向博儿术与者勒蔑一摆手,示意二人放开这孩子,然后下马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尽量以和蔼的声音问道:
“别哭了,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反而哭得越发大声起来。
一边的者勒蔑忽然暴喝了一声:“闭嘴!”
他这一叫嚷,居然真起了作用,小孩立刻就不哭了。可是,三人虽即闻到了一股腥臊气味飘入鼻孔,定睛细瞧,原来被者勒蔑一唬之下,这孩子居然尿了裤子。三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后,竟然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这一笑,那孩子又咧开嘴继续哭起来。
博儿术道:“看来是个蔑儿乞惕的小崽子,哭哭啼啼得吵得人心烦,不如一刀杀了干净。”
者勒蔑却显得有点不忍心,别看他一吼之下把孩子吓尿了裤,但是心地却比博儿术柔软些,脸上现出不忍之色来,只将目光望着铁木真的脸,听候他的裁决。
铁木真初时也觉得博儿术的办法省事。在他眼中,蔑儿乞惕人的确是人人可杀,不过真的动起手来杀这么小的孩子,又不免犹豫。忽然,他心中一动,想起当初豁儿赤对自己说的,蔑儿乞惕人五十岁时的样子,当即有了主意,说道:
“先留着吧,以后带回营地交给我母亲抚养。者勒蔑,这孩子先由你来看着吧。”
说罢,转身上马,猛加一鞭,向自己的小营盘方向奔去。
博儿术看了一眼者者勒蔑,脸上浮现起一丝同情的意味道:
“这尿坑精可够你受的。”
“你胡说,我不叫尿坑精,我叫曲出!”小孩不知怎得止了哭声,虽然脸上泪痕犹在,但是反驳博儿术的声音却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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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回到营地才听说,别勒古台因为没有找到自己的母亲,于是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残存的少数蔑儿乞惕男俘身上,他冲入俘虏群,放箭射杀他们,每射出一箭便狂吼一声:
“还我母来!”。
据一名蔑儿乞惕妇女交待,她是负责看管速赤吉勒的人。速赤吉勒被俘后,没有孛儿帖幸运,而遭到了多名蔑儿乞惕人的轮奸,几次寻死上吊都被救下,然后就是更加疯狂的毒打与更加惨无人道的轮奸。当别勒古台呼唤着她的名字,寻到她所居住的帐幕前时,她掩面痛哭着告诉这这名看管她的妇女说:
“以前,我曾经偷偷请一个珊蛮法师给我儿子预卜吉凶,得到的回答是,这孩子将来会成为尊贵的皇族,可是,如今我却遭到众多男子的凌辱,这会让他抬不起头来的,我还有什么颜面回到家族中去呢。”
说完这些话后,她就从帐幕的另一个门跑了出去,消失在纷乱逃窜的人丛之中。
合撒儿也汇报了自己带着人搜遍了整个营地,没发现她的尸体,又在被俘的女人中来回寻找了一晚,也没看见她的踪影。
这个在家族中始终默不作声,虽然没出什么力气,却也没添什么麻烦的女人,在战争中却闪现出了一种非凡的爱子之心与高尚的节操灵光后,就此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再也不曾出现。
不过,此时的铁木真却已顾不得这些了,他自己的心早就在与孛儿帖的激情重逢之后乱成了一团麻,速赤吉勒的贞操观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心,令他更加无法面对孛儿帖失身于蔑儿乞惕人的事实。然则,即使是这关乎男人尊严与爱情的事情,也依旧不能算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如何在脱斡邻勒汗与札木合这两大强势之间为自己找到一个平衡的立足点,才是当务之急,因为这事关自己小小家族的前途命运,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疏忽不但会令自身死无葬身之地,更会让刚刚有所起色的家族毁于顷刻之间。铁木真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好沉重,他甚至有点羡慕起别勒古台,他可以不必在心痛的时候还要想着这些事情,可以恣意发泄心中的悲愤,而这却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
第二天,中央空地上由脱斡邻勒汗与札木合亲自主持的分配战利品大会开始了,铁木真却没有去。他觉得这与自己无关。可是那方面却派人来请他了。一到会场,脱斡邻勒汗远远得就招呼他道:
“来吧,孩子,咱们三家按照古老的规矩来均分之些吧。我和札木合都已经各自挑选了一些,你也快来选吧,看见什么中意的就尽管拿走好了。这是你应得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札木合也一旁连连点头,让他去场中挑选。
“父汗啊,安答啊,你们的盛情我心领了,可是这东西我却万万没有分享的权力。战争中,流血的是克烈亦惕与札只剌惕,我却承了你们的大恩,得以夺回妻子,这就已经足够了,怎么还能贪得无厌得攫取非分的财物呢。”
“铁木真安答,你这话就不对了。”札木合依旧满面笑容,走上来拉起铁木真的手道,“按照长生天订下的古训,只要是参加战斗的人都要获得自己应得的一份。你亲手擒获合阿台却不居功,这样的情操本身就应该得到上天的奖赏。所以,我们今天请你来,完全是秉承上天的意旨,而不是打算对你进行什么施舍。”
铁木真也握住札木合的手道:“我慷慨的札木合安答啊,你对我的友情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最高奖赏,父汗给予我的关怀就是最珍贵的礼物。我已经蒙获了如此丰厚的奖赏,还需要什么呢?已经足够了呀!”
铁木真的坚持令二人毫无办法,只得依了他。
成千上万名妇女和无数的财物最终一分为二,士兵们为此忙碌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连羊群马匹也分割停当。唯一无法处置的就剩下了眼前这一片草原、山野、溪谷、丛林。脱斡邻勒显然是有意将此地据为己有,但是碍于札木合在侧,也只得遗憾地向这里打量了一番後,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
其实,觊觎此地的又何止是他。如非相距过远,札木合也未尝不想将自己的势力伸入此地。可惜,他的根据地在南面,不免有鞭长莫及之感。然而,一想到至少脱斡邻勒也得不到此地,他的心中便释然了。
相对于这两大豪强,铁木真眼前的势力无疑是卑微的。虽然通过这场夺回妻子之战,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了大规模作战的风采,更从脱斡邻勒和札木合的身上体会到了兵力运用的一些精妙所在,从而走出了重振家声的第一步。但是,距离他心中的目标却还有着一段遥远的距离。他也和两位强者同样看中了这片草原的种种便利优势,甚至也在心中规划着有朝一日占据此地后如何驻民育畜。只不过,以自己目前的能力而言,也只能做做梦而已——
(1)雄驼草原,今乌拉河(色楞格河支流之一)乌兰乌德市以东地区。
(2)拉施特《史集》(别列津译本)作台古察儿(Tokoutchar)。
第一篇 黑暗的日子 第十九章 不期而至的“客人”
自从剿灭三姓蔑儿乞惕到现在,克烈亦惕与札只剌惕的联军依旧驻扎在这片名为“雄驼草原”的地方不肯离去。最初和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他们给被俘的刺惕部首领合阿台答儿马刺带上木枷,拷问他另外两名首领——脱黑脱阿与答亦儿兀孙的下落。然后派出几支部队按照他的供词进入西伯利亚泰加森林,搜索二人可能藏身的巴儿忽真河谷(1),可惜地理不熟,因此皆无功而返。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宁可在毫无工作的情况下无所事事的对耗,也不肯率先退兵。
这样一来,铁木真也就不方便独自撤兵了。毕竟在脱斡邻勒汗与札木合的部队没有正式撤离前,自己先走,这是失礼的行为。这期间,铁木真打发沈白回本部落去向母亲报捷,却嘱咐他千万不要提起孛儿帖的现状。因为她怀孕了。
当最初的喜悦
该如何对待这件事情呢?自己还该不该当她是妻子呢?如果带她回去,又怎样解释她那此时已经高高挺起的肚子呢?战场上的激情相逢,使铁木真一时间忽视了这个实际问题,即孛儿帖此时已经怀上了身孕,据豁阿黑臣判断,应该再有一至两个月就会分娩了。这样的判断如一个炸雷般直劈在铁木真的头顶,使得他双脚发软,双手如遭电击般抖然推开了孛儿帖,不住地向后倒退。如非此时正逢合撒儿带人赶到,从背后一把扶住,他很可能已经跌到在纷乱的人流之中,进而在无数只脚下化作了一团血泥。
铁木真用混乱的视线随意在孛儿帖的身上扫了一眼,便确认黑臣所言无虚了。眼前的妻子虽然依旧保持着美丽的姿容,但是身上那一袭松松垮垮的肥大衣着却根本遮掩不住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仿佛在向他发出残酷的宣告:这里面正有一个不期而至的生命在孕育、生长,并将最终凸现于自己的面前。天啊!这是一个何其任性的存在啊,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反而以其自行其是的风格将自己逼迫到一个无地自处的困境之中。
合撒儿很快便发现了眼前的尴尬。对于这种事情,他比铁木真更不在行,根本不可能提供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静候兄长的指令。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此刻已是方寸大乱,更不可能做出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