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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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传了点心,善柔往厨房挑了些素日爱吃的,让宫人提着,呈进屋里。才行至廊下,从树后忽而转出人来,她眯眼一瞧,原来是咸福宫的金玲,不禁唬了大跳,连忙将她拉至隐蔽处,低喝道:“你疯了么?竟敢跑到长春宫来。”
金玲面露焦虑之色,四下环顾了,方道:“若不是急事,我也不会赶来。”善柔见她行色匆匆,满额汗珠,怕有什么变故,忙问:“什么事?”金玲道:“我不能出来太久,怕她们生疑,长话短说罢。”又倾身在善柔耳侧嘀咕了一句什么,见远处有人过来,不等善柔说话,就径直往廊柱后闪不见了。
善柔骇然,半点不敢怠慢,提着食盒急忙回屋。皇后正是头昏脑涨,睡意昏昏,见善柔步履匆匆,便强撑着睁开眼睛,问:“怎么了?”善柔屈膝行了一礼,抬了抬脸,四下伺候的宫人会意,悄无声息般退下。
她道:“刚才金玲来说,高贵妃打算趁着皇上不在,想法子毒死庆嫔。”
皇后也是吓了大跳,奇怪道:“她这样着急,可是为何?按理,庆嫔打入冷宫了,就算皇上在宫里,也难得见面,何苦为此弄脏自己的手。”
善柔将糕点从食盒中拿出,琢磨道:“许是她有什么隐秘事,庆嫔也知道,若说出来就是大罪,所以才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皇后点了点头,往桌上捡了一块吉祥如意卷,轻咬半口,道:“咱们得好好筹划筹划,别让她赶了先。”
善柔道:“是。”
西北角的小院落里,荒草繁茂,乌鸦横飞,有穿着绯红妆花绣蔷薇袍子的女子依坐在廊杆上,她美目涟漪,举头遥遥望向天际,久久凝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院前有一张朱漆凋落的旧门,紧紧关闭着,寂无人声。只听“嘎吱”一响,门竟然开了,有人进来,穿过凄凄野草,盈盈拜落,道:“奴婢金玲给庆主子请安。”
庆嫔面目呆滞,过了半响,才如炸锅似的回过神,她急急道:“是不是高主子想出法子救我了?”金玲弯眼一笑,放下食盒,握了握庆嫔的手,道:“高主子惦记着您,特意命我来跟您说话。”庆嫔满含期盼道:“高主子有何吩咐?”
金玲道:“高主子让您安心,她会想法子向万岁爷求情。”庆嫔恍若重生一般,舒了口气,枯槁的脸上溢出笑容,道:“我就知道高主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天色渐渐昏暗,金玲不能耽搁,便道:“高主子知道您喜欢吃燕窝粥,冷宫里怕是难得吃到。”说着,从食盒中取出白釉仿木纹瓷碗,揭开盖,递与庆嫔,笑道:“还热着哩,您尝一尝罢。”庆嫔脑中划过一丝疑虑,却不及多想,便喝了两口,果然味美稠滑。金玲眼见庆嫔吃了,哪还敢再留,唇边勾起笑意,沉住气行了跪安礼,便疾步离去。
不过多时,庆嫔就觉腹痛难忍,幸而恰巧有医女从西三所出来,见有人患病,身上又带着各类药材膏丸,忙给庆嫔施了银针,吃了散毒的汤药,救回庆嫔一命。庆嫔恨恨躺在木板床上,神思恍惚,嘴里却一直呢喃咒骂着谁,嘟嘟囔囔,也听不清楚。
皇帝在念恩堂处理完政务,月已高悬,他换了身衣裳,径直去后寝。青橙正在灯下看书,听见外头一阵喧哗,知道皇帝来了,便起身迎至廊下。皇帝远远儿笑道:“怎么还没睡?”
青橙屈了屈膝,道:“见过皇上。”
皇帝伸手将她扶起,才听她柔声道:“我等一等你。”皇帝见她面露倦容,揉了揉她的掌心,道:“若是累了,先睡也无妨。朕朝事繁多,常常不记得时辰。”
青橙摇摇头,道:“只要皇上能来,无论等到多晚,我都高兴。”她未绾发髻,满头青丝随意笼在身前,风一吹,便如蝴蝶般扑扑跃起。皇帝见她面如桃花,双眸如含秋水,周身幽幽散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情不自禁往她腰身一揽,拥着往屋里去。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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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朕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一连晴了数日,满庭的古木垂柳在太阳底下,被炙烤得油光发亮。 到了夜幕时分,天际铺着绚烂的橙彩,如耀眼的火光般,渐渐熄灭,升起一汪湛蓝。青橙住的院子并不大,但青松拂檐,遮天蔽日,鸟兽异草繁多,清风徐徐,甚为凉爽。
海安端了茶点进屋,见青橙就着烛火在灯下缝衣,便道:“针线上的活计,交给奴婢就是了,何必主子动手。”青橙头也没抬,道:“我想亲手给皇上做一件寝衣。”说着,吩咐道:“在皇上跟前可不许透露半字,马上就是万寿节,由我亲自呈献方好。”
廊下有太监禀道:“启禀苏贵人,皇上让奴才给您送汤药来了。”既是御前的人,海安忙堆笑迎了出去,道:“有劳公公了。”太监道:“是奴才职责所在,无需客气。”稍停又道:“皇上说了,这是御医院拟的消暑方子,吃了不易扑到热气。”
海安将药茶捧与青橙,青橙望着黑黄不清的汤汁,蹙了蹙眉,捏着鼻子一口喝下。皇帝心细,竟连冰糖也叫人备好了,青橙含在嘴中消融片刻,方觉好受些。窗外又传来敲打之声,青橙问:“我听着哪里都敲了一日了,可是怎么回事?”海安眼底闪了闪,收拾了茶盘,不动声色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呆会子叫人去问一问。”
次日,晨起时簌簌下了几点微雨,好不容易稍有凉意,待太阳高升,又是炎热难耐。青橙才用过早膳,皇帝已从前朝回来,直嚷道:“天气可真热。”他穿着一件冰蚕丝明黄薄纱便袍,身长玉立,从树荫花灌中行来,极为俊朗秀逸。
青橙拧了冷水巾帕,给皇帝抹了脸,道:“皇上可要吃冰冻西瓜?”皇帝道:“给朕倒一碗冰酥酪来罢。”海安答应着去了,青橙从炕上捡了一柄缂丝绣花蝴蝶白绢团扇,站在皇帝身侧,轻轻的摇着,笑问:“今儿怎么回来得早了?”
皇帝拧开脖子下的几粒扣子,往凉炕上坐了,道:“事情不急,明日处理也一样。”青橙又问:“皇上呆会子还去前朝么?”皇帝道:“不去了。原本想带你去塞湖游船,但天气实在太热,就改日再去。”
青橙叹道:“今年可真是热得早,才六七月,就暑气逼人。”
皇帝难得无事,便歪在炕上看闲书,青橙抱着针线盒子坐在窗下缝衣,屋里静静的,海安开了新西瓜,削了皮,切成小块小块,摆好银叉,用白釉刻鲤鱼莲花纹大瓷盘装了,掀了帘进屋,见两人相隔数丈,各做各事,竟如平常夫妻一般,不禁唇角抿出笑意,也不打扰,悄然将瓷盘搁在炕几上,便无声退下。
青橙脖子歪得久了,很是酸胀,便停了针线,仰了仰头。皇帝正巧看见,问:“你在绣什么?”青橙吓了一跳,急忙侧了侧身,挡住皇帝的视线,道:“左右没事,绣两个荷包打发时辰。”皇帝喔了一声,翻了书页,又埋头研读。[汶网//。。]
用过晚酒点心,青橙正欲伺候皇帝换寝衣,皇帝却不着声色道:“朕瞧着今晚上的星光极好,不如出去走走。”青橙往窗外一看,碧蓝幽黑的夜空果然如洒满了碎银一般,繁星点点,格外璀璨,便从柜中取了两只碧锻荷包,与皇帝一人戴一个。
皇帝问:“这是什么?”青橙道:“这里树林茂盛,蚊虫也多,我做了两个驱蚊的药袋,以免被毒虫咬了。”皇帝拿起闻了闻,果有药香扑鼻。见皇帝出来,吴书来忙领着仪仗随后,十余盏羊角宫灯在黑暗穿梭,蚊蛾飞舞,沿着石径往林中越走越深。
青橙见离得寝屋远了,便道:“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皇帝并不回话,只是默默的牵着她往前走。忽而一阵窸窸窣窣,宫女手中的灯竟全灭了。四下顿时漆黑,青橙来不及反应,周围又猛然大亮。眼前的空地上搭着数丈高的蒙古包,旁边是削剪齐整的竹子,每棵竹子上都悬挂着数盏紫檀木琉璃灯,烛火辉煌,照得漫天通亮。
皇帝道:“跟朕进去看看。”吴书来打起帘子,青橙随着皇帝步入帐中,里面摆着一张巨大的软榻,轻纱垂垂,直坠到羊毛毯上。榻旁置着四五大缸子的冰砖,使得帐内凉沁沁的,很是舒爽。青橙望着皇帝道:“难怪我总是听见敲打之声,原来是在搭帐篷。”皇帝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帐篷。”顿了顿,又道:“你躺到榻上试试。”说着,亲自挑起帘幕。
青橙脸上红了一红,踌躇着不动。
皇帝见她窘迫,知道她又胡思乱想了,便笑道:“你不躺,朕可要躺了。”他果真踢了靴子,爬到榻上躺下,双臂枕头,悠然自得道:“司天监说今晚上会有流星,你想不想看?”
顺着他的目光,青橙迟疑的往头顶望去,只见帐顶不是牛皮,而是搁着一整块西洋水晶玻璃。青橙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玻璃,以前在宫外,若是谁家能安有两扇玻璃窗户,必要在亲朋好友跟前显摆显摆。几尺的玻璃就要数两黄金,更别说数丈。
皇帝见她愣住,笑道:“杵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青橙脱了鞋,心思潮涌的躺在他身侧,道:“皇上是专给我预备的么?未免太过铺张。。。”皇帝道:“如今国力强盛,朕花点银子在喜欢的女人身上,有何不可?”又朝外喝道:“熄灯。”倏然,天地缓缓黑寂,只有微许的烛火还隐隐透着光华。
皇帝斜过身,半靠在青橙身上,手掌不自觉的揉抚在她的脖颈,道:“过两日若是得空,朕带你去市街上逛逛。”静了半会,却不见青橙回话,又笑道:“怎么不说话了。”他的手无意触摸在她脸上,觉得湿漉漉的,一愣,道:“你哭了么?”
青橙这才“哦”了一声,将脸往皇帝怀里埋了埋,轻声抽泣。皇帝笑道:“朕还没花多少心思哄你,你就感动成这样。”又拍拍她的背,道:“朕往后还要给你更好的,得沉得住气。”顿了顿,又微不可闻道:“除了皇后的名分,朕能给的都可以给你。”青橙却越发哭得厉害了,在皇帝浓腻的、奢靡的、醉人的爱里,她可以什么也不要。
却说顺嫔从高贵妃宫里禀事出来,正巧在宫街撞见娴妃的肩舆,见她脸面红润,便笑道:“娴主子气色倒好。”娴妃下了轿子,扶着顺嫔慢慢走着,道:“皇上去承德已是大半月,只带了苏贵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顺嫔道:“总要回来的,皇后那里。。。”她与娴妃向来亲厚,情同姐妹,有事互不相瞒,接着低声道:“皇后只怕是有了身孕,三个月一过,就会写信告诉皇上,到时候,皇上肯定要回来看望。”
娴妃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儿,心尖上一痛,差点喘不上气来。顺嫔瞧她如此情形,自知失言,忙宽慰道:“您也别丧气,这样年轻,又有太后撑腰,有的是机会。”娴妃道:“太后撑腰又如何,我才小产,皇上就去了苏贵人那里。上月宫里来了那样多年轻娇媚的新人,皇上谁也没理,就带着苏贵人去了承德避暑。可见,皇上心里的人是苏贵人。”
顺嫔宽慰道:“苏贵人是汉人女子,怎能和您相比。皇上宠过的女人还少么?多她苏贵人不多,少她苏贵人不少。总之,前朝后宫,看得都是门第家世,皇上心里是谁,有什么重要的。”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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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从来薄幸男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