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百战穿金甲-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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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军初到秦州之时,承受了回鹘军的正面压力,王景对于侯大勇移师渭水南岸且按兵不动多少有些意见,接到密信后反复斟酌,最后还是觉得侯大勇所说极有道理。
有了对回鹘军动向的准确判断,葛萨带领回鹘军费尽心思的表演,就露出了许多马脚,反而坚定了王景这个老狐狸的信心:“回鹘人定是声东击西,想从南边逃窜。”
吐少度一直把凤翔军作为回鹘军的主要对手,而认为渭水南岸的周军,只是周军的一支牵制部队。
虽说风凌渡已出现了周军,可吐少度对于用六千精骑夺取一个涉水可渡的小渡口还是很有信心,他最担心的仍是兵员充足的凤翔军尾随而至,在河岸边对回鹘军进行夹击。因此,吐少度命令葛萨带领的四千回鹘主力,加紧展开对凤翔军的佯攻,以吸引凤翔军的注意力,掩护吐少度率领的主力骑兵夺取风凌渡。只要回鹘军占领了风凌渡,葛萨率领的精骑,凭借强大的机动能力,随时可以摆脱凤翔军的纠缠,到达风凌渡口。
在这个思路之下,回鹘骑兵分为两部,一部约六千人,在吐少度带领下,乘着夜色,向风凌渡口出发;另一部则是葛萨趁着夜色再次逼近了凤翔军的营地。
凤翔军营地,军士们都进入了梦乡。此起彼伏地鼾声,成为军中特有的旋律。
节度使王景治兵严到冷酷,若有人在值勤的时候睡觉。第二天就会永远的睡觉,所以,轮到值勤的军士,都在各自岗位上,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也如猎狗一样竖起来。时刻关注着营门外的黑暗之处,不敢有丝毫马虎。
回鹘骑兵接近营地之时,虽说天黑的伸手确实不见五指,且战马马蹄都包着厚厚的布条,整个大军没有发出大的动静,但是,不敢懈怠的凤翔军值勤军士。还是在回鹘人接近营地之时,吹响了凄厉的较号,把战鼓敲得震天响。
葛萨见偷袭不成,骂了一句脏话后,发出了强攻的命令。五百名经过准备的回鹘骑兵,飞速的接近营地,向营地里射出五百支火箭,一时之间,营地里火光四起,无数营帐、杂物被引燃烧。紧接着,一队回鹘兵手持盾牌。拖着长木板,很快就把堑壕铺平,不断有中箭的回鹘兵掉入了堑壕里。又有五百手持盾牌的回鹘兵,趁着周军混乱之机,冒着黑暗中四处乱飞的流箭,通过木板逼近营地前沿。清理掉拒马木、鹿柴等阻碍物。
凤翔军经过短暂混乱之后,在步军都指挥使王凤的督促下,弩弓手、长枪手、盾牌手,各自来到指定位置,阻挡不断攻来的回鹘骑兵。
凤翔军为防止敌军进袭。在营门内建了一个台子,放置了二架床努。回鹘人袭营之时,专门负责发射床弩的一队军士已经上好的巨大的弩箭。王凤见敌人铺上了木板,下令:“放弩。”
巨大的弩箭发出雷鸣,向回鹘骑兵群里射去。回鹘骑兵在营地外队形十分密集,每一支木弩射出,就如刀切豆腐一样,在骑兵群中切出了一个大口子,被射中或撞中的回鹘骑手惨叫着落下马来,侥幸未死的,也被后面的骑兵踏成肉泥。
四千回鹘兵不顾伤亡,凶狠的向营地进攻。凤翔军的营地毕竟是临时营地,防守设施并不齐全,回鹘人用木板铺平堑壕、搬开拒马木等障碍物后,骑兵就可以直接向营地冲击。
数次冲锋后,数十名回鹘骑兵冲进了营地,但很快被凤翔军砍死在营门内。
已经就寝的王景听到营门号角之声,迅速出了营门,身后亲卫早在营门外等候。见到营门的火光和冲天的呐喊声,王景也有些疑惑:“难道先前的判断有错?”他带着亲卫到了营门,不顾穿梭的箭支,站在发射床弩的台子上,仔细观察营门外正在拼命进攻的回鹘军。
此夜无月,但营内燃起的火光,照出回鹘人的身影也隐隐约约。
王景见回鹘人进攻部队虽然悍勇,但投入正面进的军队人数并不多,不过四五千人左右。王景冷笑一声,下令道:“命步军都指挥使王凤率军守住左右营门,用箭射住阵脚,失了营门,提头来见。”
“命马明都指挥使赵大郎集合人马,随时待命。”
王景下完命令,就回到营帐内,端坐在桌旁,借着烛光,拿出一封侯大勇的密信,又读了一遍,“近日得到消息,回鹘可汗仁裕与兰州别将吐少度交恶,战于兰州城下。吐少度战败后窜入秦州。回鹘军仓猝而来,粮草等皆无,不利久战,猛攻凤翔军,似是声东击西之计,回鹘人极有可能向南窜入吐蕃人的地盘。”
王景暗自感叹了一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侯长风,真是了得。”
自从回鹘军进入泰州境内之后,王景心中也正在纳闷,回鹘以一万孤军攻打秦州,实在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王景和回鹘人打过交道,也交过手,知道回鹘人实在狡猾得紧,骑兵更是彪悍异常,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对手,这次为何出此下策,让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心中也隐隐猜到可能是回鹘发生了内乱。接到侯大勇密信后,自己的想法和侯大勇不谋而合,这不禁让王景再一次对侯大勇刮目相看。
侯大勇的意思是想让凤翔军尾随撤退的回鹘军,在风凌渡口围歼突入周境的回鹘军。可王景并不想按照侯大勇的安排行事,这里面有好几层意思。一是侯大勇虽说也是节度使,还是皇亲,但王景是老资格的节度使。侯大勇不过是新贵而已,两人资历相差可不是一点点,虽说世家在五代已经势微,可王景在心中还是很有世家子弟的傲气;二是王景是个军令极严的大帅,凤州之战中,侯大勇作为其下属。多次违令,虽说屡打胜仗,王景还是很有些不满,只不过侯大勇是皇亲,又不是他的直接下属,也就隐忍着没有对他军法处置;三是王景和侯大勇想法不同,王景已过五十。而侯大勇正当盛年,王景心思放在守土上,把回鹘人驱逐出境,是他的最高战略目标,而侯大勇的目标是想吃掉这一伙回鹘人;四是王景对回鹘军强悍的战力有所领教,他记着“穷寇勿追”的古语,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险地。
但是,侯大勇仗义出手,解救秦州之危,不对他的请求有所表示。却有些说不过去。
做与不做,是个原则,如何做,做到哪种程度,则是一门艺术。王景宦海沉浮几十年,绝对称得上一个艺术家。
王景此时已有了主意。虽说营门处仍在厮杀,但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王景写的一手好字,为显示镇定和气度,每临大战,总要写上一些条幅。以便战后送给立功的将士,这是他治兵中另一个手段。
亲卫把文房四宝准备好之后,王景挥洒自如的写下卢纶的塞下曲:“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写完之后,又轻轻吟了一遍。
正在此时,王景派到营门督战的掌书记王凌,心急火燎的冲进营帐,道:“情况紧急,回鹘人两次攻进了营门。”
王景气定神闲的指着自己写的条幅,问道:“这幅字写得如何?”
王凌全身披挂,才从营门口回来,他并未直接参战,但大战的气氛已感染了他,他见回鹘人攻的很猛,怕守不住营门,心中焦急,因此过来请叔父增兵。此时见叔父不慌不忙的在龙飞凤舞,道:“回鹘人攻锝很猛,是否把赵指挥使的人马调在营前?”
王景对这个亲侄子寄以厚望,很小就把他带在身边,现在见他有些慌乱,斥责道:“给你说了多少遍,每临大事要有静气,天塌不下来,不必如此惊慌。”
“有多少回鹘人冲进了营地,外面还有多少回鹘人,王凤军伤亡如何?”
王凌应道:“回鹘人只是冲进了几十个人,全让步军打了出去,外面回鹘人也不少,不断发起进攻。”
王凤和王凌都是王景的侄子辈,不过,王凌是亲侄子,王凤只是旁支族人,王景对王凌很是栽培,但王凌的能力在战争中却显得有些不足,反而是王凤智能双全,屡立战功,现在已成为都指挥使了。
王景对王凌极为失望,抬脚就给王凌一脚:“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王景沉着脸,再不理王凌,带着亲卫,出了营帐,但是王景并没有奔向营门,而是去了马军驻地。
王凌灰溜溜的跟在后面。
马军都指挥使赵大郎看着营门打得热闹,自己的马军却奉命原地待命,他是一个听到战鼓声就浑身痒痒的角色,身下的一匹栗色大马,也和他一样的性子,听到战鼓声,不耐烦的用前蹄踢打着地面。
王景来到马军营地,看着列队整齐的两千马军,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了组建这两千里马军,他真是下了血本,不仅给各个部队的马匹都集中了起来,还想办法买了一些马,组建了这一支两千人的马军。以前他的马军都是五百人为单位,看到了黑雕军大队骑兵奔袭秦州的威力,王景就把分散的骑兵组织在一起,并暗中按照黑雕军训练方法进行操练。
葛萨见凤翔军打得极有章法,自己手下损失不少,当最后一波攻击结束后,葛萨按照计划,带着回鹘骑兵,消失在黑暗中。
侯大勇估计回鹘军就要在这一两天内渡过渭水。因为,一万多人吗,每天的消耗是天文数字。回鹘军绝对经不起如此消耗。另外,回鹘骑兵在这一两天也停止了对附近村庄的袭扰,回鹘军派出的各种小队伍陆续回到回鹘大营,。除了回鹘军的驻地,其他地方基本上没有了回鹘骑兵的活动。侯大勇和钱向南商议良久,最后。侯大勇下定决心在风凌渡口赌上一把,把黑蛟军和伏虎军从野人岭和断崖岭调到了风凌渡。
黑雕军、黑蛟军和伏虎军四千人集结在离渭水风凌渡不到四百米的一个山坡上,山坡虽是个缓坡,但树林茂密,极利于隐蔽。另一支一千人的黑雕军骑兵由何五郎带领,潜入了渭水北岸,准备适时从背后袭击回鹘军。
狮营侦骑活动更加频繁。侦察范围也扩大到了渭水北岸,吐少度六千大军刚到达距离渭水四十多里的地方,就被狮营的侦察小组发现。
得知回鹘大军朝风凌渡赶来,钱向南露出了一丝极为细微的笑容,“菩萨保佑,回鹘人到底来了。”黑雕军全军防守风凌渡,是他最先提出来的,若回鹘大军不从风凌渡过渭水,则他要负极大的责任,因此。他虽说看起来十分镇定,心中实有些忐忑。
钱向南把黑蛟军和伏虎军带来的九张床弩,安在了渭水南岸,听到回鹘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九张床弩全部上好弩箭,对准了渭水北岸。
黎明时分。回鹘大军来到了渭水北岸,见对岸空无一人,二十多名回鹘骑兵首先过河。回鹘侦骑过河后,在河岸巡视后,没有发现异常。做了个手势,回鹘大部骑兵开始涉河而过。
渭水不宽,一会儿功夫,约有两三百名回鹘骑兵到达南岸,另外,还有数百骑兵正走在河中间。突然,战鼓声大作,从四百米外的山坡上,冲出一支约二千人的骑兵,军旗上是一只凶猛的黑雕、
四百米的距离,对于快马来说,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上岸的回鹘骑兵很快的淹没在密集的箭雨中,大多数回鹘骑兵身上都中了数箭,最倒霉的骑手身上中了十来箭。
正中渭水中间的回鹘骑手见状,一边拿出弓箭,向黑雕军射来,一边加紧冲锋。
黑雕军都指挥使郭炯下令道:“狮营、虎营放箭,熊营、狼营准备。”
狮营、虎营军士一千支铁箭如狂风一样扑向水中的回鹘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