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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赵氏春秋-第15部分

小说: 赵氏春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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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嬴子知道流言来自何处,他想七海是想借此逼孔甲休弃灵儿吧!他却觉得七海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幼稚,孔甲如此珍爱灵儿,又怎会屈服于这微不足道的流言。

孔甲上朝之时,便是他与她相对之时。

灵儿自入宫后,开始学会如此修饰自己,她的美丽于此时,如同鲜花绽放。若说入宫以前,灵儿尚青涩,未经事故,如同一朵洁白无暇的水仙花,入宫以后,她便富丽堂皇,独领风骚,如同是盛放的牡丹。

赵嬴子并不因这改变而感觉到任何的不妥,他曾以为,他会讨厌浓妆艳抹的灵儿,但事实却非如此,无论灵儿怎样,淡雅的灵儿也好,浓烈的灵儿也罢,她便是她,他对于她的感觉一直不曾有过改变。

这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来月,时而放晴,但隔天又乌云密布。雪停的日子,灵儿忽来了兴致。她仍然不笑,却要学习射箭。

如此重任当任不让地落在赵嬴子身上。他是御龙人,武艺自然也比常人高强得多。

灵儿要学射箭,他便着有司制作了一把轻巧的弓,思量着灵儿弱质纤纤,太重的弓必是拉不动的。

箭也是特制的,比平常的箭要重一些,更易射出去。

灵儿无论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一会即通,大概是她身体里龙的血液在发挥着作用。她不过是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可以箭箭中的。

当她拉弓之时,柔弱之中略显英气,比平日里更加美丽得多。

赵嬴子怔怔地看她,只觉得心乱如麻,若她不是他的妹妹,或者他全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带她远走,一切又会是怎样?

假设中的事情是永不会发生的,他毕竟不曾带她离去,而她也终于成为了皇妃。

灵儿忽然对着他笑笑,“你看我这箭射得如何?”

“很好!”他是真心诚意地称赞她。

灵儿脸上笑容变得有些诡异:“但射来射去都是射那死的木靶,若是射人,不知会怎样。”

他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灵儿笑咪咪地道:“箭是你教我的,男儿学习射箭是为了上战场杀敌。我如今学了射箭,若只对着箭靶射,又怎能真的明了箭的威力。”

“娘娘想要如何?”

灵儿笑得甜蜜,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苹果,“不如让宫人顶着这个苹果,我来试试看能否在百步之外射中苹果吧!如果能够射中,那就说明我的箭法真的不错了。”

她望向身后的宫人,每个宫人的脸色都变得惶恐不安。她笑了,纤纤的手指自宫人们的面上掠过,“选哪一个好呢?”她自言自语,似乎踌躇不决。

赵嬴子咬牙,接过那枚苹果,“既然娘娘的箭法是我教的,这个箭靶当然应该由我来当。”

他知灵儿是故意难为他,但他却全无惧意。若灵儿真想杀他,只需一句话,她已经贵为皇妃,要杀一名侍卫,本就易如反掌。

他站在百步之外,灵儿的脸便有些模糊起来。他身旁是一棵大树,树梢上蹲着一只呆若木鸡的乌鸦。他不知在乌鸦的眼中,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但在他的眼中,世界的一切都如同灵儿的脸般黯昧。

灵儿拉开了弓,箭尖对准了他头上的苹果。他在心里猜测她会否射出这一箭,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箭尖所指的方位也是黯昧不知归宿,正如他眼中黯昧的世界。

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鸣镝声。箭自他的耳边掠过,即不曾射中他,也不曾射中苹果。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一名侍卫却惨叫着倒地,这一箭终于还是射中了什么人。

他回首,那一箭正中那名侍卫的心脏,准确无误。他知道灵儿是故意这样做的,他亦知道灵儿的箭法只在半天之内便可以百步穿杨。

他心中忽然生起怒意,她恨的人是他,为何要累及无辜。

他一怒起来,便是真的怒起来。在过去的十几年岁月中,他几乎是不发怒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淡然处之,他自己都不太确知原来他一发怒,会是如此怒不可遏。

他向着灵儿走去,不顾尊卑,不顾生死,一把抓过她手中的弓,用力一扭,将弓扭成两断。虽然如此,他却仍然无法抵制自己的怒火,他扬起手,很想重重地击在灵儿脸上。

人命本就轻贱如同浮云,在流浪的路途上,他见过无数次的死亡,但他就是无法容忍灵儿如此草菅人命。

灵儿的眼中闪过一抹怯意,她从来不曾见赵嬴子如此愤怒。她自小在山谷中长大,父亲从来不曾认真地教过她什么,在她的心里,几乎没有是非的观念,只有爱与恨。

她隐隐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错事,只是错在哪里,她却不能完全明了。

她怯怯地看着赵嬴子,一时忘记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妃,一个小小的侍卫本不该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她只因他的愤怒而感觉到心悸,他一向都是淡然出尘的,她曾以为无论怎样对待他,他都会默默地承受。

身边的宫监大声喝止:“大胆赵嬴子,你敢对娘娘无礼?”

他咬牙,因她眼中那一抹乞怜之色而终于心软。他想他到底还是不忍真的伤她,只是她却做得太过份。

他喟然叹息,沉声说:“以后不要再伤人。”

她无言点头,心里暗想他会否因此事而开始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急切,原来是急切地希望他能恨她。

如果不能相爱,也许恨便是唯一的选择。因为恨可以让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也许比爱还更加刻骨铭心。

她却不知,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需要更多的勇气和毅力。

她并不因之而收敛,虽然不再轻易伤人,却直接将矛头指向赵嬴子。她不时想出古怪的点子来折磨他,经常以宫中的刑罚鞭打他。

赵嬴子每日回到养龙居时,几乎身上都带着伤。但只要她是针对他的,他便绝不会反抗。

晚上的时候,飞烟便会小心地为他包扎伤口。他们两人虽然已有夫妻之名,却仍然分床而居。谁都不曾想过要与对方发生什么,总觉得两人之间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飞烟时而垂泪,大多数的时候却总是坚强地微笑。

赵嬴子每每面对飞烟之时,同样感觉到悲伤和迷茫,他知他无论怎样选择,都必然会同时对不起两个女子。

他想,其实飞烟与他同样无奈。他们的婚事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完成了,从来不曾有人问过飞烟是否愿意。在这件事上,飞烟如同一件没有灵魂般的物品存在着,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完成七海与已死的啸父所预测的未来。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飞烟的悲哀与凄楚,他逐渐留意飞烟,以一个丈夫般的身份待她,只是两人仍然以礼相待,不曾有分毫逾越。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会是个尽头?

受尽折磨的是当事的少年男女,但局外之人也同样不能置身事外。

七海仍然不遗余力地传播着流言,且私下教会朝歌的小儿传诵有关妖孽魅主的儿歌。所谓之小儿的儿歌,自那以后便成为宫廷斗争的另一个手段。人们都知如何制造有利于自己的舆论,籍着流言的传播从中获得渔人之利。这方法一直流传了几千年,到了数千年后的现代社会,也仍然方兴未艾。

事情似陷入了僵局,孔甲不愿理会流言,大臣们则众议纷纷。

偶然的时候,赵嬴子很想问问七海到底要做些什么?这个念头每每一产生便被他自己打消了。

他不想知道占卜中的未来,也不想知道七海的计划。也许他和灵儿都不会有好结局,他一概漠不关心。他所在意的无非是每天的进宫,期盼着孔甲上朝,然后便是他与灵儿独处的时光。虽然这段时光也绝不愉快,但他全不在乎,只要能够如此相对,纵然遍身鳞伤,也安之如饴。

不久后,事情总算有了转机。

七海死的那一日,一切都是倏乎而来,全无预兆。

那一天的早上,赵嬴子走出自己的房门,便看见七海站在养龙居的高台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水池中龙的骨骸。

龙肉几乎被剥光了,只剩下磷磷的白骨。

当与龙骨肉相见之时,龙所应有的尊严也荡然无存,唯余生命最原始的本质。

赵嬴子站在七海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他并不喜欢这个师伯,正是由于他的出现,他生命中的一切都改变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仍然恭恭敬敬地问了早安,现在他不仅是他的师伯,还是他的岳父。但他仍然叫他师伯,从来不曾改口。

七海没有回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池中的龙骨,“你要走了?”他问。

赵嬴子怔了怔,他每天都去宫中当差,七海还从来没有问过他。

他说:“是,天就要亮了,我一定要在天亮以前到宫里。”

七海似乎笑了笑,他终于转身望向赵嬴子:“你是否一直在怨恨我?”

赵嬴子摇了摇头,说怨恨也太言过其实,他虽然不喜欢七海,却也绝不怨恨他。

七海熟视着他的脸,说出了一句师门也曾经说过了话:“你和你父亲一点都不象。”

他笑笑,“怎么可能象,他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太子,而我是流浪江湖的御龙人。”

七海笑了笑,“但你比你的父亲强多了。”

他呆了呆,有些尴尬,这算是称赞吧!可是将他与从未谋面的父亲对比,总觉得全无意义可言。

七海指了指竹台上的一个小小的七彩陶罐,“这东西是一件宝贝,你师祖临死以前交给我的。我本来一直不知道如何使用,但看见你的时候,我却忽然明白了。你师祖当年把这东西给我,不过是为了让我把它交给你罢了。”

赵嬴子的目光亦落在那个小小的陶罐上,又是当年的安排,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不是命中注定的?

“你不喜欢吗?”七海向着天空骂了一句粗话,“其实我比你还觉得厌倦。但人活着,总要有个使命吧!就算你再不喜欢,总会为了某些原因,不得不去履行这个使命。”

我年轻的时候,也如同你一样讨厌命运,努力想要摆脱。多年以后,我才猛然发现,任何的努力原来不过是又一次落入命运的圈套之中。人如同是巨大涡流中的一叶孤舟,自以为得计地寻找着自己的道路,也尝试着与洪流背道而驰,甚至不惜独树一帜,与世俗相敌。但最终,所有的锐气与勇敢却终于还是在那可怕的洪流之中磨灭,再有棱角的石头,也最终变成圆滑的鹅卵石。

你以为我不曾挣扎吗?只是除了心里的不满,与对于安排自己命运的渴切以外,却还有未尽的责任。这责任与使命使人更具尊严,虽然无奈,却因之而使生命显出与众不同的高贵。

他心里想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赵嬴子在此时是无法明了的。

他活到中年,有许多事情也仍然无法明了,只知有些事情是必须做,有些事情是绝不可做。

他说:“你是一个好孩子,虽然我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师祖的预测没有错。这个世间只有你一个人能够阻止她,那个临世的妖孽,只有将她封印,才能救恕世间的众生。而你就是那个封印妖孽的人。”

“你说灵儿是妖孽吗?”他终于忍无可忍,“她虽然是龙的女儿,但也同样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七海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未来之事,谁又能知道呢?”

赵嬴子感觉到心里的不满,一直以预言来左右事情的发展,现在却又说未来之事,无人能够知道,那么那些所谓的预言又算什么呢?

他转身,不去理会竹台上的七彩陶罐,向宫中行去。

他想也许御龙不过是疯子口中的神话,他的师傅也好,他的师伯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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