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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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道火光闪过,灼热的硫磺气息,卷着黑色碎渣将船身覆盖,有不幸被击中的兵士,顿时被烧得焦头烂额。
“这是什么?!”
水军将领们骇声吼道,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就是景渊帝赦造的‘神火飞鸦’(注)。”
皇帝从顶舱缓步而下,这漫天箭羽,火光冲天,在他眼中映出极为强烈的光芒。
“所谓神火飞鸦,乃是在鸦形体内装满火药,火药中有火药线通出,并与起飞火箭火药筒中的火药相串联;发射时先点燃起飞火箭的火药线,使火箭飞至敌方,并将鸦身内的火药引爆,即可杀敌无数。”
皇帝回忆着宫中残留的札记,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低沉的声音在火光横飞中听来,稳如磐石,众人见他如此从容,不由的也安定下来
“真是有趣……死去已久的人,居然也能把我逼得如此狼狈!”
皇帝冷冷一笑,眼光越发森然,周围众将噤若寒蝉,却听他断然下令道:“所有船舰散开,不要再理会什么队列秩序,尽量用水攻!”
随着命令被传下,暂时恢复了平静的将领们大声呵斥着,战船不再拘泥于中央,而是四散分离,火球的威势终于缓了下来。
分散的战船,彼此却渐渐有了默契,对着那势单力薄的几艘敌船就是一阵强弩箭雨,有胆大地血性男儿。甚至口衔了单刀,冒死跳船去搏杀。
混乱逐渐平息,朝廷的水军终于占了上风。
此时那几艘船上的神火飞鸦也逐渐停歇下来——他们大约是没火药了!
这一念头让许多将领都激动不已,纷纷要求上前进战,皇帝示意稍安勿噪,继续围战之下。却见那几艘船上竟然射起了稀稀落落的弓箭!
皇帝剑眉一挑,道:“即使是天朝水师,也不过是溃散之军,即使南人加以收拢,如今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
众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时大喜,热血沸腾之下,纷纷驾着主船靠近。以求“亲擒敌首”的战功。
此时云影浸入波心,半江萧瑟,亭亭清冷地月色破碎支离,一时又激荡自生——
围到最近处,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为首的船桅顶端,一面苍龙旗帜爪牙狰狞,傲视睥睨。让人不禁心中一寒。
“该死的南蛮贼子,还不出舱投降?!”
兵士们笑怒喝骂,正在得意。
异变,在下一瞬发生!
一道火舌带着瑰丽的艳彩,从舱中喷出。将靠近的几十名兵士都卷入其中,随即,近船的水中化为修罗地狱——
哀号翻腾着的肉体,在水中扑腾扭曲,那火奇异的遇水不退,仿佛吞噬人命地鬼物,那嘶哑绝望的声音,将夜空都震成噩梦。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仿佛失去所有的力量去捞救,正在不可思议之时,只听江畔芦苇漫水而倒,看似堵塞的湿岸化为水面,无数船影出现在四面八方!
皇帝的面容在这一瞬失去了血色,他手中长剑轻吟,简直要脱鞘而出——
杀意和狂怒,在这一瞬由他身上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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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现在……大概已经怒极了吧?”
宝锦半倚在七珍云榻上,把玩摩挲着这价值千金的“凤雀扇”,一拂而开后。但见珠光柔羽,将满殿都照得闪亮。
她看着琅似有不信的面色,不禁悠然笑道:“你若是不信,只管静静等着。”
琅见她如此笃定,也不仅松了口气,霁颜一笑,顿时艳光四射,美不胜收——
“殿下如此尽力,南唐上下感激不定。”
宝锦听罢,以扇掩面大笑,笑得眼角几乎沁出泪来。
“郡主实在太客气了,这也是我份内之事。”
宝锦地谦逊中,含着一语双关的诡谲,而琅却懵懂不知。
确实是我份内之事啊……
宝锦在扇后打量着琅略微轻松的神情,唇边的微笑逐渐变为怜悯和……愧疚。
对不住了……琅,你和你王兄,也是我这盘棋局上的……弃子。
心中默念道,宝锦哗啦一声收起扇羽,清丽玉颜上眼波流转,她默默计算着时间,直到——
宫阙外地喧哗声逐渐加大,仿佛有无数人惊惶惨叫,琅悚然一惊,不禁失态跳起身来,“怎么回事?”
宝锦闭上眼,静静听着那撕杀声,耳边回响的,却是儿时美妙平静的梵乐念唱——
若真有阿鼻地狱,我死后定会深入,永世无法救赎……
她凄然一笑,张开了眼,对着惊惶迷惑的琅缓缓道:“这是靖王云时的军队……他终于来了。”
当啷一声,琅全身都剧烈颤抖着,手中的玉杯落在地上,成了粉碎。
宫阙几时识干戈?
却是……难逃今日!
她颤抖着,望定了宝锦,几乎要噬下她的血肉——
“是你……你是设下的毒计!”
琅酥胸起伏着,几乎哽咽说不出话来,“你明明起誓……!”
宝锦挥着羽扇,浑不在意地微笑着,那笑容映入她眼中,无比刺眼——
“我确实起誓,要助你歼灭天朝大军。”
她望着浩瀚夜空,声音如金振玉作,举世无双,“伪帝地水军正在被歼灭,再不会剩下一分一毫,我的誓言,终于应验了。”
琅支撑不住,砰然跌跪在地。
注:神火飞鸦并非我的杜撰,而是实际出现的古代,在明朝后期的水战和攻城之战中都曾使用,下文即将出现的喷火筒,也是明朝中日海战时的先进兵器。
第一百一十四章 … 宫临
中喊杀声四起,不多片刻,狭小的偏殿中便涌入了不眷,唐王即位不久,又并非好色之徒,是以满殿绝色,倒大都是前头了的老王身前人。
这些风韵尤存的妇人们小声啜泣着,收起往日的敌视,想走近跟琅搭讪,却见她神色空茫,呆呆跪坐在地,仿佛连魂魄都散失飞去。
宝锦自若地倚在塌上,压下心头的微叹,望着这即将覆亡的悲凉景象,只觉得自己手上沾染无数鲜血,连鼻端都几乎隐约闻见血腥味。
血腥随着夜风飘来,那是破城激战之时流下的,一些宫眷连惊带吓,面色苍白欲呕。
琅猛的打了个激灵,仿佛被血腥味惊醒了,她蹒跚着起身,踉跄着垂下头,仿佛在思量什么。
“你们大势已去,已经无力回天了。”
宝锦在旁低声道。
琅发髻散乱,云锦鸾纹的宫裙在地上拖曳,却也浑然不顾,她环视四周,发出一阵激烈的冷笑,随即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停住了咳嗽,她笑着低声道:“我们都太低估你了,宝锦殿下。”
“郡主谬赞了。”
琅抬起头,秀媚双目在昏暗中皎洁如月,却带着诡谲的森冷,让人禁不住要起寒战,“你利用我接近天朝水师,将他们策反后,又利用我们南唐与伪帝相争,如今两边无论胜败,你都是最后得利的赢家。”
“拥有了巨额库银,又让天朝水师重回麾下,自此以后,殿下的路定会更加平坦……只可惜我南唐上下,都懵懂地成了你的垫脚石。”
宝锦微微一笑,轻轻一撕,竟将价值千金的凤尾扇扯成一缕一分,冷眼看它掉落尘埃,朱唇微动,划出轻嘲的弧度,“郡主这话也太过虚伪了,当初你们与我合作,本也是存心不良,想要趁我年少无知,挟帝裔以令天下,如今这算盘打错,郡主还是早早另寻出路吧!”
琅轻声一笑,娇媚入骨,正想说些什么,却听中庭传来侍女的尖叫声,伴随着兵戈摩擦的沉闷重响,好似一阵死寂。随即,外间传来一声沉稳男音——
“唐国贵眷,可都在里面吗?”
宝锦一听这声音,心中暗叫一声“云时”,只觉得心中越发松弛——
难为他早早赶到,如此,这一计划也就天衣无缝了……
她望向琅,悄声道:“这就是靖王殿下了。”
她停了一停,见四周一片慌乱,无人注意,随即低声道:“拔出你的护身利器。”
琅不知她何意,却见宝锦清宛一笑,却突然露出惊惶欲泣的神色,提起嗓子,颤声喊道:“是云帅吗?”
声音嘶哑高亢,颤栗有如弓弦崩裂,却仍带着强撑的平静,穿越这一宫的混乱悲绝,仿佛闪电划破夜空,传入云时耳中。
仿佛这被闪电当头劈中,云时握剑的手不易察觉的一颤,几息之下,他挑眉急问道:“是玉染姑娘吗?”
“是我……”
宝锦的声音越发低沉,仿佛被什么痛苦缠绕,却倔强着不肯示弱。
她在南唐人手上!
云时的心咯噔一声,泰山甭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随即消失,他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
南唐人已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之下,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停在赤金双蟾柱门前,凝望着被夜色笼罩的内殿,只觉得心跳得厉害,面上却仍是平静无波。
他想了想,终于开口道:“你们掳走天子近侍,如今兵临城下,国破宫倾,仍是冥顽不灵,是想要血溅当场吗?”
殿中仍是一片寂静,无人答话。
琅面色古怪,听着这措不及防的一幕,忽然心中灵光一现,望着宝锦骇然道:“你这是……!”
宝锦瑟缩着向榻上倚去,面色苍白晶莹,口中悄然低语的,却是与表情完全不符——
“当初为了从皇帝身边遁走,我可是你们的细作凿船掳走的呢!”
——明明是你自己潜水遁逃的……!
琅恨恨想道,却听宝锦轻声道:“既然是演戏,就要做足全套……更何况,”
她的美目中露出盈盈笑意,目光流转之下,魅惑自生,“你挟持我在手,可与你王兄顺利逃走。”
好似溺水之人于绝境中看到一块浮木,琅眼光一凝,似不敢深信,转念一想,却又释然道:“我和王兄这一逃走,又会在江南掀起绝大波澜,替你牵制皇帝的目光——宝锦殿下,你实在太会算计了!”
宝锦笑而不语,心中却又补充了一条——
云时若是毕全功于一役,岂不是更让皇帝猜忌?所以非得出些纰漏,才能让上下安晏。
云时久等无声,正要继续逼喝,却听殿中一道女子声气,道:“殿下若是想让她平安,就将我王兄送到宫前,放我二人自由离开。”
这便是那位琅郡主吗?
云时蓦然想起南唐朝臣的一些传闻——
唐王性子懦弱,群臣偶有忤逆,并不动怒,只是有一处逆鳞,却是他的胞妹,常乐郡主琅。
据说此女生性聪慧,平素居然能替皇帝批阅奏章,有大臣弹劾,却引得皇帝大怒,险些丢了身家性命。
朝中一直有隐晦传言,道是这位郡主与唐王之间颇有暧昧,言者凿凿,就差没道出“兄妹乱伦“四字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 破局
时正在沉吟,却听脉脉夜色里,那烛影摇红的宫阙之传来道:“靖王意下如何,若是再有迟疑,好好的一位佳人,免不了就要香销玉陨了。”
云时心中一凛,压住怒火,道:“唐国至此倾颓,汝等若识时务,及早归降,仍不失公侯之位。”
隐隐约约的冷笑声从宫阙深处传出,带出些妩媚和轻蔑,“靖王不肯担这天大的干系,难道……是我王兄已遭不测!”
这声音在暗夜中听来,尖利异常,云时眉头一皱,怕这位琅郡主伤心得发了狂,痛下毒手,他微一思量,道:“你王兄毫发无伤,这便让你见上一面。”他随即示意手下将士从前殿带唐王过来。
两刻之后,一身宽松白袍,面目憔悴的南唐国主出现在殿前,四周松明重重,火光映得他眼中一片茫然惊惧。
“琅……”
他嘴唇颤动,几乎要挣脱卫士的羁押,冲入殿中。
殿中也随之微微嚣动,夜风中飘散着禁苑的朦胧花香,浸染得月影都空蒙清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