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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白露歌(上)-第2部分

小说: 白露歌(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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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请让让。”她抬起头,指示呆住的人们,一边交代认识的人:“小方帮我拿些干布过来,喜儿到厨房烧点热水,一会儿送到客房去。大梁、阿同,去把老爷的担架弄来,动作快。”
  几个被点到名的,立刻拔腿狂奔离开,她没有多看一眼,只低头重新查看那名终于恢复呼吸,但仍气若游丝的大汉。
  她跪在地上,让他的脑袋搁在她腿上,拂开他脸上的黑发与水珠,和些许的呕吐物,他仍在颤抖,双唇白若宣纸,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瞳迷惘的盯着她。
  “没事了,你已经上了岸,你可以放松点。”她垂眼告诉他,一边轻声询问:“你听得到我吗?”
  他的眼睫颤动着,没有表现出他有听懂的样子。
  轻柔的,她由上往下缓缓抚着他的胸口,用动作安抚并暗示他放松太过急促的呼吸。
  这一招向来很有效。
  “你听得到我吗?”她再问一次。
  这一次,他点了点头。
  “很好。”不是每个被救起来的人,都能安然存活的,她有些松了口气,不禁扬起嘴角,柔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她可以看见他黑色的眼有了焦距,看见他慢慢看见了她,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在他的眼里。
  她知道他恢复了神智,镇定了下来,他看着她,张嘴露出了微笑。
  那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反应,她愣了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已重新闭上了眼,她本想再问,但宋家的人已经带着她所需要的东西回来。
  在众人的协助下,她把他用干布包起来,将他带回了宋家。
  她的落水者睡着了。
  不是昏迷,是睡着,应该是。
  虽习医数年,她的医术还不是很好,可余大夫方纔已来瞧过。
  他身材高壮,黑发似水草一般茂盛,方正的下巴有些青青的胡碴,底下苍白的肤色和他脸上的黝黑形成反差,显示他这两日才刚刮过胡子。
  大梁脱掉了他湿透的衣,阿同拿干布擦干了他强壮的身体与四肢,她则尽力弄干了他湿透丰厚的发,他的手和他的脚一样大,也同样满布着厚茧,但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些在他皮肤下像蚯蚓一般隆起的肉疤。
  那是刀疤,而且没有好好的处理过,才会这样。
  大梁和阿同互看一眼,她在他俩眼中看见忧虑,但她依然要求他们将他抬进了后院,而不是前方医药堂里。
  在将那男人清洁整理好,并确认这人暂无大碍后,她让大伙儿去做自己的事,自己也跟着轻轻关上了门,捧着药箱离开客房,喜儿抱着从他身上剥下来的衣物,跟在她身后叨念着。
  “姑娘,这样好吗?咱们和大伙儿都问过了,没人识得他耶。老爷和夫人去扬州探亲了,少爷也不在,我们就这样让他住下,会不会不太妥当?”
  “来求诊的人这么多,你何时见老爷夫人或少爷介意过了?屋里人那么多,不会差这一口吃饭。”她淡淡开口。
  “是不差这一口吃饭,可问题是,没人像他那样,身上有那么多伤啊,而且多数都还是刀伤耶。”
  “那些都是旧伤。”
  “他腰上那道伤口可不是,况且一个人要老老实实过日子,身上怎么会那么多刀伤?”
  “所以,你要我将他扔到大门外,让他在外头等死?”
  喜儿抽了口气,杏眼圆睁的轻呼出声:“当然不是,我才没那么坏心呢。”
  “那你的意思是?”她淡淡的问。
  喜儿嘟囔着,道:“我只是觉得,也没必要让他住到后院客房啊,让他在前头同其他求诊病人住一块不就行了?五年前,不也是姑娘坚持要求老爷夫人,务必要公私分明吗?求诊的人,只能待在前头的医药堂,不得进入宋家的私家后院,后院是老爷夫人休息的地方,得分清楚才行啊。为啥现在这人却能住到后院去呢?”
  这丫头倒是记得清楚。
  白露来到前头,将药箱放回药柜上,同其他的药箱一起排放,边道:“你看见他腰上那道裂开的伤口了吗?”
  喜儿点点头。
  “看见他身上那些刀剑旧伤了吗?”
  喜儿再点头。
  “那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他待在后院的原因。”
  喜儿一愣,小嘴微张,一脸傻愣的问:“姑娘,可能你觉得你说得很清楚,但喜儿我听得很不明白啊。”
  白露回过身来,瞧着那年方十三的丫头,耐心的解说:“你说的没错,一个人若老老实实过日子,身上不会有那么多刀伤与剑伤,只有曾经征战沙场的官兵或四处打劫的强盗,身上才会有这么多刀剑造成的伤疤。”
  “什么?强盗?!”喜儿惊呼一声,忙哇啦哇啦的怪叫道:“那我们应该要快去报官啊!”
  “用什么理由?你是知道他是抢了谁?还是杀了谁吗?”
  喜儿小嘴微张,半晌才吶吶道:“不知道。可既然知道他有问题,让他待在后院不是很危险吗?”
  “他只是有可能是个强盗,他也有可能只是个官兵,在大梁去城里县衙证实之前,那都只是无谓的猜测,但他身上伤疤那么多,其他人看了一定会害怕,就像你一样。我不希望有太多无端的臆测与传言满天飞,也不希望引起更多的惊慌与骚动。”
  她看着那丫头,道:“所以我才会让他暂时住在后院客房里,因为只有那间客房是门外有锁的。再且还有蓝蓝看着,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里,喜儿这才恍然领悟过来,“原来如此,我就想嘛,姑娘又不像少爷那么随便,怎会没事就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呢。”
  “我们不想得罪强盗,可也得罪不起官爷。”阿同和大梁知道分寸,但这丫头还小,可不知什么说得、说不得,她交代着,“所以,你别四处嚷嚷他身上的伤疤,知道吗?”
  “是,喜儿知道,喜儿不会到处去说的,可若有人间起他为何住在后院呢?”
  “就说他喝了太多的水,伤及内腑,需要休养及看护,不适合待在药堂里就好了。”
  喜儿点点头,这才蹦蹦跳跳的抱着那些湿透的衣物离开。
  第1章(2)
  白露看着那天真丫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了身上脏一污的衣裙,再将自己稍加擦洗了一下,才换上干净的衣物。
  穿衣时,她注意到左手腕上有着一道红瘀,那是那汉子在呕吐时,过度用力抓着她时造成的。
  还以为,会发作的。
  可在那时,或许是因为人多吧,她什么也没多想,就只想着得救他。
  她盯着那道红肿,用右手轻轻摩擦着。
  不知怎,那男人的笑容,蓦然浮现。
  她救了一个人。
  一个人呢……
  除了那身的新伤旧痕,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告诉她,他的身份。
  虽然她和喜儿说,他不是官爷就是强盗,但她很清楚,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可能。
  她并没有说谎,她只是没有提及那些可能。
  报官是没有必要的,她告诉喜儿,心里却知道不只是因为如此。
  救他的那个当下,她没想到其他太多,如果她知道会有后续这些麻烦,她还会救他吗?
  她不晓得。
  但她记得他的心跳在她掌心里重新跃动的感觉,那如此真实,彷佛此刻他的心,还被她握在手中。
  缓缓的,她垂下手,让衣袖遮掩那道瘀痕。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显然她也只能想办法解决。
  那心跳,宛若仍在掌心里噗通跳动。
  轻轻的,她将手指收拢,握成了拳。
  或许这并非什么坏事……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抬首转身,走出门外。
  她会确保那是没有必要的。
  湖水很绿,荷叶在他头顶晃荡,遮住了些许蓝天。
  这就是当鱼的感觉吗?如果可以呼吸,眼前的风景还挺不错的,只除了他快溺死了这件事。
  这真是太糟糕了……
  他快憋不住了,他感觉全身都像是燃烧了起来。
  为什么会热成这样?溺死应该觉得很凉快才对,不是吗?毕竟他全身都泡在水里——
  啊,该死,不行了,他真的需要呼吸。
  再忍不住,他张开嘴,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又急又快,快到差点因此呛着,但湖水没有如他所料的涌入口鼻,倒是吸进了清凉的秋意。
  他微怔的喘息着,眨了眨眼,方发现他人躺在屋里,在一张床榻上,而他的眼前,有一双蓝眼睛。
  又大又蓝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瞪着那双眼,那双眼无声无息的靠了过来,恍若鬼魅,它张开了嘴,露出利牙,他不觉再次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但它耸动着鼻头,闻了闻他,然后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吓掉他半条命,才重新在床边趴下。
  这是梦吧?
  他昏沉的想着,还是刚刚在湖水下的才是梦?
  他不确定,但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再次疲倦的闭上了眼。
  是溺死比较好呢?或是被老虎吃掉比较好?
  也许溺死好一点,但老虎猎捕食物时,会先咬断对方的喉咙吧?搞不好后者还干脆一些……等等,那是头白老虎吗?
  他试着睁开眼睛确认,但他没有力气,他的腰好像已经被咬掉了一块……噢不,那是之前另一个王八蛋做的,那家伙砍了他一刀……
  好吧,白老虎,湖水,他在房子里,还有药草味。
  他猜如果这不是梦,他已经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他希望真是如此……不然若他真的还在湖底,恐怕不会有人寻找他的尸体……
  好热。
  他热到像是掉到了刀山火海里。
  焚烧的烈焰,烧灼着他,剎那间,过往前尘又在眼前浮现,刀光剑影交错,一张张愤怒、凶狠、悲痛的脸孔晃动着、嘶吼着,然后他们都变成了那只蓝眼睛的白老虎。
  它踩着他,对他咆哮,或者是他在对它咆哮?他不知道,他感觉腰腹疼痛得像是被咬了一口,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住手!住手!
  娇柔的喝止声响起,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箝住虎脖子的手。
  为什么要阻止他?
  冷静点,它不会伤害你。
  “我不想被老虎吃掉……”
  你不会被老虎吃掉的。
  白色的老虎不知何时消失了,幻化成一名白衣姑娘,她压着他的肩头,将他按回床榻上,就像那只老虎一样,但她的手没有毛,而且好冰、好凉,还是湿的。
  我不会让它吃了你。
  她垂眼瞧着他,用那又轻又软的口音保证。
  “是吗?”他听见自己问,几乎在同时,注意到她的纤纤十指如此湿滑,是因为沾染着鲜红的血,他的血。
  当然,蓝蓝老了,你的肉对它来说太硬又太臭了。
  她一脸平静,像是在谈天气,好像他要是个嫩小子,恐怕就难逃一死。她也对染血的双手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他发现她已经松开了他的眉头,伸手戳弄他腰上的伤口。
  他应该要感到害怕,但反而笑了起来。
  “你是虎妖精吗?”他用粗嗄如沙的声音问。
  她拉回视线,抬眼瞅着他,用那清凉如水的声音,淡淡回道。
  不是。
  “真可惜……”
  她微愣,轻问。
  为什么?
  “因为如果要死,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她一脸错愕,他笑了出来,然后汗水和高热,再次淹没了他。
  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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