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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金玉剑缘-第13部分

小说: 金玉剑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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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昏迷整整持续了十几天,在高烧中她有时断断续续地呼喊出一些凄凉的句子,虽然听不懂,却让人感觉到字字挖心;有时则没命地发抖,好像被狂风暴雨逼得无路可退,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折腾;有时则瑟瑟地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刺猬,不得已将自己掩藏起来,却似乎总是徒劳无功。
  掷剑就一直守在她身边,没日没夜地期待她醒来,几天就消瘦了一大圈。原本他就带着一路远行的沧桑,这时更显得憔悴,整日为她的安危惶恐不安。
  “杜十娘也死了?”她低喃着,声音苍白无力,一点底气也没有,“那么活着的,是谁呢?”
  她问得让他连心都揪起来了,她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杜微早就“死”了,现在“杜十娘”也死了?
  掷剑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后悔自己的失语。他很快地说:“你不要想太多,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现在,你只要快些好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为了我!”
  她的确还很虚弱,又有太多消化不了的消息在头脑里盘旋不去,除了昏睡,她什么也做不到。慢慢地,她又坠人了睡眠。
  小芹头上包着块碎花布,站在高凳上踮着脚去折院里一条槐树的树枝。
  她才十五岁,个子小小的,那树枝明明就在眼前了,可顽皮的风一吹,它一荡,就从她的小手边溜走了,总也够不到。
  她仍然不气馁,又屏息静气伸长手去够。
  就在她马上就要碰到树枝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她耳边爽朗地大笑:“小芹,怎么这么大了还要折树枝玩?”
  小芹晃了晃,险些从高凳上跌下来,定了定心,看见院里的少聿正用含着笑意的眼睛颇有兴致地看她。
  她高兴地一蹦,从上面跳下来,连拉带扯地拽他:“钱公子,拜托你帮我摘一枝吧!”她仰起小脸请求。
  “小芹,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被推搡到树下。
  小芹叹口气:“小姐一直不肯出房……现在都已经是春天了,她躲在房里却什么也看不到,连人也不见,这样下去会呆出病的。我想着摘些山花放在她房里,没事只是瞅瞅也比现在强。可又不敢走得远了,所以就想起这槐花来了。”
  原来如此,这小丫头还是这样忠心!
  少聿看看满树的小白花争相开放,虽然不够娇怯,也称不上美,可是生命力极强,颇有一番坚忍不拔的感觉。
  瞧着小芹一脸的热切,他倒有些感动了。她自从杜十娘跳水以后就跟着她在杜家的小破屋暂居。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毫不出色的婢女,竟然异常适应这里的简陋与贫寒。每日忙里忙外地照顾主人的起居,从不曾听她叫过一声苦。
  往日在烟花之地被幛蔽的柔韧和坚决渐渐显露,一如这忍过寒冬,纵情绽放在春日的槐花一样。
  他飘飘一跃,便从树上取下一枝下来交给小芹:“拿去吧,你们的春天都到了!”
  小芹聪明至极,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却有泪水夺眶而出,她接过槐树枝儿,用衣角擦擦眼泪:“小芹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小姐好起来,和掷剑公子有个幸福的将来,再找到小小姐……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他们还没有合好吗?事过境迁一个多月,他走得放心得不得了,怎么事情却糟糕成这个样子呢?
  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掷剑在哪里?”原以为回来时可以看到久经苦难的两个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情景,可看样子远没有想象的轻松简单。
  “掷剑公子和柳公子住在城西不远的‘悦友’客栈。”小芹忧郁地说,“他每天总是要来看望小姐,可小姐铁了心就是不肯见……”
  她话音未落,少聿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门外了,她只瞅见眼前白影一闪。
  她抖抖枝条上的尘土,闻闻淡雅的香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想着这位钱公子回来得太好了。掷剑过于偏执,柳满谅过于书生意气,他们都投能撼动杜十娘的心意,可是这位钱公子则不然,行事总能出人意料,人又在局外,一定会为他们带来转机……
  当少聿推开掷剑所住的西厢房时,他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坛酒,封条刚刚剥落。
  “你倒是好兴致,优哉游哉还有心情喝酒!”少聿上前劈手夺过酒杯,本想丢在地上,闻着酒香又有点不忍,一仰头自己饮了,看得掷剑哭笑不得。
  “满谅呢?”他张头张脑的,却没看见人。“回成派了吗?”
  掷剑不介意他的“无礼”,沉思着说道:“我让他帮我找个人回来。”
  少聿眼珠一转,这才醒悟到,一向雷厉风行的掷剑何以会这么多天按兵不动。
  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来,他问,看似轻松,实则一语中的:“你不怕又一阵苦等,会煎熬得她油尽灯枯?”
  掷剑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最害怕的。
  可是一个人多年的牢固心墙,怎么可能轻易就打破?只有时间可以慢慢沉淀创伤,消除记忆,但是她会不会在重重打击下熬不到那个时候呢?他不敢想下去了。
  “你的药虽然是对症,用的却是慢药,想要一点点渗透的法子虽然没错,终究是太慢了。人生漫漫,其实短暂得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你以为你们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她的心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来得及救?”少聿一针见血地说,“要是‘那个人’一直找不到,你们就一
  直没有未来了吗?“
  掷剑的心开始狂跳了,他隐忍了一个漫长而日思夜念的五年,又隐忍着悲痛,揭开她的层层面纱,眼见得杜微复苏在即时,他却无奈地看着她为了一个恩将仇报、羞耻自尽的李甲再一次逃离他的身边……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他们的幸福又在哪里?
  他的血液在体内开始疯狂地沸腾了,只是他的神情还格外地清醒,他低着头在屋子里踱步,忽而坚定地说:“未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无论是谁也不能左右!再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她!”
  春天赶走冬日的寒冷,让万物复苏发芽,树木在抽枝吐嫩,花儿在含苞欲放,鸟儿们啾啾地开始在绿意盎然的枝头跳来跳去,活泼地互相嬉戏追逐。
  杜十娘却将这喜气洋洋的春意拒之门外,她所住的屋子,窗子封得严严的,门关得死紧,很难进来一丝光线,因此无论何时都黑乎乎的,没有声音,没有生气,更像没有生命般。
  她的身体已没什么大碍,小芹尽心的调理让她的躯体恢复得尽管缓慢却见效,可心境却像是倒退了一百八十步,回到了混混沌沌的太古时代。
  所有她坚信不疑的信念被拆穿成了欺骗,所有她为之努力的青春与辛苦付诸流水,所有她追求的简简单单的愿望都粉碎了……她的心里,又怎能不乱呢?
  院子里进了人,和小芹低低地说着什么,这死一般的寂静,让这点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外面春光灿烂,春意盎然,杜微,你真舍得不看一眼吗?”掷剑的声音传来,语境轻和。
  情到浓时,简单的问候都足以让人心动。光是这样听着他说话,她就感到一阵眩晕了,又慌乱又惶惶不安。
  掷剑站在门口,将手掌贴在门板上,好像要触摸她长长的发丝般。
  她好固执!从再见面到此时此刻,从不肯让他清楚她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任他苦苦地搜寻:“你不肯见我。不肯认我,我……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为什么这样折磨你自己呢?”半晌,他声音沙哑地说。
  又过了良久良久,守在一旁的小芹早巳认为这又是一次无效的见面,正心灰意懒时,屋子里传出一声细细的,音量出奇浅薄的声音:“进来吧……”
  他心头一颤,缓缓地推开了伤痕累累的木门,第一次迈进了她的房间,她的世界。
  这间房子用作比喻她的世界。简直是出奇的合适!
  黑黑沉沉的,一片死寂,冷冷清清,像是死魂灵居住的地方。杜十娘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孔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
  掷剑进来的时候,她好像很怕见到光似的,举起袖子挡了一下,这令他心生怜惜,飞快地闪进来将门关好,维持住了她所希望的黑暗。
  幽幽的,她的叹气荡在屋子里,“你觉得我这样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吗?可是我却觉得,只有黑暗才适应我,只有夜色才容得下我……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他稍一犹豫,颔首说:“我懂!”除了他还有谁更应该去懂她?更应该去怜惜她?如果她是在黑暗中,他便生来就是要拉她出黑暗的!
  她的声音出奇的飘渺,仿佛来自云间,尽管轻,每一个字却都清清楚楚。“你‘懂’?你怎么可能懂?从一开始你就错了,大错特错了。”
  他茫然地想要往前踏进一步,却又不敢打扰她,只停留在门口,看着她模糊的一团影子。模糊、模糊、模糊……他们间总是横亘着这种感觉,现在他恨透了这两个字!
  “我‘错’了?我只是错在不了解你,而你又不给我了解你的机会。之前,我们中间有个有个恩将仇报的李甲,现在,还有谁?是谁仍站在我们中间?”
  听到李甲的名字,她的身子无声地抽搐了一下,低低地说:“你该知道没有的。”这句话说得那么悲切,那么无助,又是那么伤感,听得他心都要碎了。
  “既然没有,又为何不肯面对我?”还将他视作洪水猛兽,避不见面。
  在黑暗中,她隐约古怪地一笑,声音凄侧而悲凉,“若你想知道答案,就打开门……若你想失去杜十娘,也不妨打开门……”
  她出了一道难题给他。
  如果要打开门,他就会知道她现在回避的是什么;可是一旦打开门,他又会再次失去她!
  他瞪着那团黑影,声音低沉而沙哑:“什么也不能令我失去你!”像是个庄重的宣誓。
  他准确地反手握住门板,轻轻地打开一点,光立即从门缝钻了进来,像条张牙舞爪的白龙。他的动作带着些机械,慢慢地用力,将房门大大地敞开。
  阳光、凉风、新鲜的空气……一下子充斥了密闭的小屋。
  就在这一览无遗的光亮中,他看见她娇弱的身子缩在一把木椅上,连脚尖都蜷缩进宽大的裙子里。
  他的脸刷地白了。
  她的脸由于生病,更因为久不见阳光而带有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神空洞而无神,只默默地低垂着。
  可让他震惊的是,那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在鬓角处有好大一束变得像雪一样白!
  他像梦游般走过去,直走近刚刚他还认为是团模糊黑影的她的身影处,半跪在她的椅前,用手掬起那束白发,仔细地凝视,神情古怪。
  她侧过头去,带着不关己的冷漠和难以察觉的悲伤:“你说得没错,杜十娘——她已经死了。”娇艳的颜色在她心力交瘁时,早已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了。
  他低吼了一声,突然紧紧地将她搂进胸前,抱紧她千疮百孔的身躯,这才发现,她那肩胛瘦骨瞬峋。
  可意外的是,他居然笑了,“这就是你再次拒绝我的原因了吗?认为自己再不能以色事人?”他抬起眼睛,里面闪着幽幽然的光芒,“你真是低估了我成掷剑!我从不会因为你的绝色容颜而倾倒,令我心折的是你的心,而你的美丽不过是我意外的收获!”
  她颤抖了一下,将散乱的视线投向他。他的瞳眸一向深沉如大海,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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