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女温柔清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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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人家终究是好意为自己抱不平,温柔朝她感激地笑笑:“无所谓,谅她也没本 事次次抢我的戏。”
兰灵不语,只是看着帘外封凝香越来越起劲的表演。她突然微微皱眉,朝温柔比了 个手势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好象……?”
嗯,的确。兰灵不说她倒没留意,封大姐的步子好象越跨越大,超出正常的范围了 ,而且她似乎在往两人所坐这边靠近……这纱幕前的一桌没坐人,只放了十来壶上好的 绍兴花雕酒。
不会吧?封凝香真的恨她恨到这地步了?唉唉唉……好善妒啊!真可惜投错了胎, 这女人若是身在大户人家嫁了人当正室,丈夫是绝对没那个三妻四妾的齐人之福好享了 !
眼看妖娆美人越舞越近,温柔在心里轻叹了声﹕呵,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对 不住了啊,李嬷嬷!
果然,封大美人假装舞得兴起,突然毫无预警地长袖一带,纤手扫起两三壶酒,盖 头盖脑往温柔这边砸来。
温柔万分配合地惊叫一声,拉着小媚往纱幕外冲。当然,她一界弱女子难免惊惶, 很不小心地忘了手里还拉着纱幕,又很不小心地让纱幕随她牵动,撞上舞得收不住势的 封大姐,将人半反弹半卷带地撞了回去……于是在一连串的混乱巧合下,封美人在尖叫 声中撞翻桌子,狼狈倒地又被淋湿一身。
再回头看,兰灵人如其名早有防备,机灵地俯身躲过一劫。她们谁也没像封凝香预 料的那样傻傻坐着被砸,于是酒汁就完完全全淋上了背后李嬷嬷钟意的那幅洛阳牡丹绣 屏,可以想象李嬷嬷此刻发青的脸色……唉!天作孽犹可恕,这自作孽——“唉呀封姐 姐,您好讨厌啊!怎么硬逼得小妹出来,是想做小妹的入幕之宾吗?”跺跺脚、拢拢发 、再扭扭手绢,温柔无限娇羞,给对手来个最后的痛击,“可是……唉呀死相!人家还 是清倌之身啦﹗”
满堂哄笑,注定了封美人要凄惨一阵子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要犯我,我必十倍报之。这是温家女人的座右铭。
被丫环搀扶起身,封凝香看她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了。温柔偷偷翻了个 白眼,无语问苍天。呵,是谁对不起谁在先啊?
好吧,送佛送上天,气人气到底。小媚机灵地为主子递上古筝,温柔挑寡地对封凝 香笑笑,在众人饶有兴味的注目下大方坐下。
对满堂贵客福了一福,她放弃原本属意的“南进宫”,改弹民间小调“山坡羊”。
这“山坡羊”的好处嘛,就是简短,词又容易改,不必多费神。
特地意有所指地看了狼狈的封凝香一眼,她唱得很大声:“朝朝六桥,夜夜重楼;
辗转行经岁岁年年,愿体健,长自在。
草庵破瓢喜分清粥,遥看朱户宫墙柳。
荣,或天许;辱,人自取。“
嗯,她不是曹植,没那个七步成诗还能脍炙人口的本事。说实话,这“山坡羊”是 临时起意,篡改得真是有够烂的,不过……气得到人就好了,不是吗?连一惯冰颜的兰 灵也偷偷掩嘴笑了,至于封凝香离去的难看脸色……不说也罢。
辱,人自取啊﹗温柔偷笑在心,在满堂捧场的掌声下开始自在优闲地弹她的“南进 宫”。比起封凝香的退场,温柔的就风光太多了。不过她并不急着回房,便坐到 一旁喝茶等兰灵。晚上要去康成小王爷的画舫上助兴,再怎么说也得打扮得体面一些。 兰灵的眼光一向独到,不妨拉她给自己拿个主意。
唔……兰灵弹的曲目好熟悉,是——“蕉窗夜雨”?
天!听着她的琴音峥峥,脆亮如珠落玉盘,从来在琴艺上偷闲的温柔不禁再一次有 些汗颜了。不愧曾经是大家闺秀,书香门地的千金小姐,这琴上的造诣,所呈现的意境 ,实在是她望尘莫即的﹗兰灵……真是可惜了!官家千金的命,到头来落了个风尘女子 的运,也难怪她总是不苟言笑了。并非自命清高,而是她的出身,本来高出平民女子许 多,如今家道中落,又遭不肖叔父陷害推入火坑,她……唉!虽然感激李嬷嬷仁慈地保 住她的贞操,可是心里总是苦痛难言的吧﹖记得一年多前她刚到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常常呆呆、默默地垂泪,谁也劝不听。后来心死了,泪干了,就成了现在这冷若冰霜 的样子……说她温柔是幸灾乐祸也罢,可是心里……是有些庆幸吧﹖不曾身家显赫过, 就永远都不会体验兰灵的痛。感谢她那思想独特的老娘,她,只要默默地发她的横财就 好。“荣华富贵”四字中,她也只求那个“富”,其余的,高攀不起,更无福消受!
一曲完毕,自是掌声四起。兰灵既无微笑也不答谢,按规矩匆匆福了一福,面无表 情地转身就回到温柔身边,低声但有些急切地问︰“走了吧?”
温柔也只能点头,随着她朝后面的飘香阁走。兰灵总是拖到最后一个表演,两人又 不相熟,温柔甚少留下来等她……她一点没变!还是如此不懂圆滑,也难怪才情最高, 赏金却永远很少了,不像她和封凝香两个,多福几福,陪几个笑,外加两句“多谢大爷 捧场!”,“各位大爷慢慢玩,玩尽兴啊!”的应场话,赏银便滚滚来了。
不过,就像半年前那次一样,温柔决定当个聪明人,省下开导兰灵的口水。兰灵到 底曾经一无所缺,个性不似她们这些人爱财。要这位前礼部尚书的千金卖弄风骚,直接 叫她去跳井还比较有可能。
“吶,就是这件。你说配什么首饰好﹖”随意将所有珠花首饰拿出来散了一床,温 柔拎起那件粉珍珠色的宫装换上了,边束带边问正好奇打量她房间的兰灵。
也许是昨晚没睡多少时间,感觉有些累,便将小媚差去买她最爱的冰镇酸梅汤提神 了。现在这房里只剩她和兰灵二人。人少了,兰灵显得比平时自在了些,有些“人气” 了。
“温柔,你怎么东西都这样乱放?”有根金炼缠上了珍珠耳环,兰灵巧手用了不一 会就解开,两只耳环凑成一对送到她面前:“戴这对吧,这南洋珠光泽亮,和你的衣服 相衬。”
“好。”她接过沉甸甸的耳环戴上,看兰灵费力地转和另外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金炼 奋斗,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这人邋塌惯了,也没理一下就——”
“无妨。”兰灵随口答道,转眼又为她挑出一对镂银凤纹白玉镯、一块带着六个紫 金小铃的雕花锁片、一条垂着翡翠坠子的珠炼,和相衬的珠花步摇。“今晚有什么大人 物要来吗﹖”
“嗯﹖”温柔一楞才想起赴宴的事只有李嬷嬷知道,没大声喧扬,怕善妒的封凝香 再发神经。
“今晚康成王的独子在西湖赏月,命我前往助兴。”
“哦?”兰灵似有片刻怔忡,“……赏月吗?”
“怎么了?”温柔边梳起头发边从铜镜里看她,兰灵的神情有些奇怪,难道是被她 无意间勾起了什么回忆吗?到底也曾经贵为尚书之女,想来有过画舫赏月的风光吧﹖“ ……没事。”兰灵很快掩饰起那短暂的失态,淡淡说道:“耳边留几络散发吧,好看些 ,别全梳进去了。”
“嗯,好。”温柔手下未停,听从了她的建议。既然人家不想说,她就没必要追问 了。太鸡婆了徒惹人嫌,何必呢?
兰灵像是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于放弃,不过她也无意离去,心不在焉地把玩温柔 茶己上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这是景德镇的细瓷做的,底下有印章吧﹖”见她似乎对自己那只暖炉爱不释手, 温柔随口问了她。
“……”兰灵好象到现在才看清她手上拿着什么,叹了口气,她低声道:“是啊, 景德镇陶瓷闻名天下,当真不一样……我以前也有一个,与这好象的。”
“是吗?”从一年多前兰灵泪干心死之后,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又露出伤感。不似以 前激烈,轻轻淡淡的,却不知为何格外让人心痛……到底是个古典美人啊﹗西子捧心、 貂婵拜月,便是她这模样吧﹖又一次,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没痛过,没体会,说什 么都是空洞枉然,温柔跟着叹气:“这暖炉你如果喜欢就拿去吧。”
天晓得这东西是前些天张三还是李四送的,她本想过两天去当了换些银子的,没有 意义的礼物,留之何用?
“温柔,这……”
看得出来她是想要的,温柔转头朝她笑了笑:“和我客气这许多做什么?我可能体 质好,冬天也不太会冷。你用得着就收下,不然也是放着积灰尘罢了。”
“……那多谢了。”兰灵的拘束又去了几分,她走到温柔身边坐下,看着她打理好 头发,又拿起眉笔细细地勾勒眉线。
“我们这,是为谁装扮啊?”兰灵幽幽叹了一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有个封凝香撒泼也算了,冰做的兰灵竟也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真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要她使媚耍赖,甚至骂街扁人都行,就是安慰人做不来。从小待 在红香院,被老娘揪耳朵吆喝着长大的,她温柔的字典里又几时曾有过什么悲春伤秋, 风花雪月?
温柔……其实不“温柔”呵!
“打扮,为自己喽!”温柔表面上答得不假思索,心里实在是心虚得很。为自己? 呵呵……她骗谁啊﹖!身在这烟花之地,哪个女人浓妆艳抹是为了自己﹖兰灵笑了笑, 出神地看窗外沙沙轻摇的树叶:“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当为悦己者容啊……”
她突然轻道:“温柔,我想从良。”
“吓!”这没头没脑蹦出的一句,差点让她把眉线描到鼻子上。连忙搁下笔转头看 兰灵,温柔觉得自己脸上的神情一定只有张口结舌这四字可形容了:“你……你要嫁人 ?”
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啊?温柔摸摸刚才差点被自己毁容的可爱鼻子,决定有耐心地 慢慢问:“那,是哪家公子?”
兰灵笑了,很淡的笑。她终于将视线从窗口调开,转头看温柔时又恢复平日的样子 了,冷冷的眼中藏着无尽的嘲弄。
“不,没有人……看到现在,你说有那个男人是能下嫁的?”
嗯,要是有,她也不至于被吓一跳了。会来这里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偶尔还来打野 食,就是独身未娶却早就纵欲过度夜夜笙歌,其中十个里还有七、八个肥得像猪,蠢得 叫猪也偷笑……这种男人,能嫁吗?更别说兰灵曾是何等身份,她……兰灵还在笑,似 是自嘲:“我徒有从良的心何用?这身子还是清白,却已经下贱了!看过那些什么李娃 ,红拂女的故事没有﹖骗人的,全是骗人的!一入风尘,便终身不得翻身……”
兰灵哭了。
原来,泪从未干,只是心灰意冷,结成冰,冻起来了……只是她两原本只比陌路人 好一些,她竟然激动到在自己面前落泪……看来过了今次,这个朋友是注定要结交了。
温柔忍不住将凳子挪后些,环住她的肩:“何必如此悲观呢?又不是一辈子被锁在 这里了。”
她抬头看她,幽幽地问:“你是说,契约满了后削发为尼?”
这些人,非得把自己的未来想得凄凄惨惨切切吗?温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 说把卖身契买回来,死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