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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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太快,身后的随从根本没有看见,还以为他是失足落水,急得大叫起来,码头上一阵大乱,不少挑夫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涌到河边打捞落水之人,甚至有些人听说落水者是个官员,便毫不犹豫跳下水去,若能把他救起,报恩还少得了吗?
半个时辰后,满脸漆黑的官员被捞了上来,他早已断了气。
张若锦意外身亡的消息首先传到了太原,整个张府都为之震动,张若锦是继家主张若镐后的第二号人物,尤其是今年以来,他表现格外活跃,五月的家族大会后,他在张氏各房的威望甚至超过了张若镐,如今他却突然死了,虽然死亡原因没有公布,但不少人都猜到,恐怕其中大有文章。
张府上下一时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预感到,一场席卷张家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太原南郊,稻米已开始收割,一望无际的稻田里到处都是农民们忙碌的身影,官道上堆满了刚刚割下的稻子。
这时,近百匹快马从远处狂风般卷来,十几名正在舂谷的农民吓得跳下了官道,由于前方路上堆积的稻谷太多,还有不少顽童在稻谷里打滚嬉戏,战马便渐渐放缓了速度。
“派两人到前方先行,清空道路。”
下令之人正是河东节度使张破天,他也是刚刚得到张若锦被杀的消息,和张家人不同,他得到的是全部细节,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自己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从年初到现在已经半年,张破天至今没有能够进张氏祠堂拜祭,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是没有被张家重新接纳。
而最大的反对者就是张若锦,当年就是他想取代张破天掌管军权,事情发生突然,但张破天也隐隐感到其中必然藏有很深的隐情。
按照他的判断,此事只能是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家主出手铲除异己,虽然那是他兄弟,但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他未必下不了手。
而第二种可能便是崔圆为挑起张家内乱,而派人暗算了张若锦。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其实就是直接针对他而来,如果他不及时把自己的嫌疑撇清,那么他与张家之间的隔阂也就越来越深。
又向前行了数里,前方官道一片坦途,再没有堆积稻谷,张破天猛地一抽马鞭,向长安方向飞驰而去,远方,一片片薄薄的乌云正从各处向长安上空慢慢聚拢。
........
崔圆的书房内,这位大唐右相正背着手默默地望着窗外不语,河东郡码头发生的暗杀事件使他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已经有人识破了他的计划,张若镐、张破天、张焕,甚至裴俊或楚行水都有可能是幕后推手,看来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房间里,在崔圆的下首垂手站着一人,他身材高胖、面带愤怒,若张焕见到此人必然会大吃一惊,他正是已经落水而死的张若锦。
当然,张若锦不是什么死而复生,而是被刺死之人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只是崔圆找的一个替身,他是扳倒张家的关键,以崔圆的老谋深算又怎么可能让他毫无防备的回去。
“果然不出相国所料,他们真的下手了?我明天就回太原!”张若锦一阵咬牙切齿,既然他张若镐不顾手足之情,那就休怪自己不客气了。
“不要那么激动,激动是做不成大事。”
崔圆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仅凭你一人之力就想扳倒张若镐?张破天你想过吗?你怎么对付他?还有张焕,他若带兵杀回去,你又拿什么抵抗?”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张若锦张口结舌,他慢慢平静下来,低声道:“那依相国的意思,属下该如何行事?”
“该如何行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崔圆挥了挥手,极为冷淡地说道:“你先下去,这几天就住在我的府里,该你出面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
“可是.....”张若锦的嘴唇动了动,几天前崔圆还在自己肩膀捶了一拳,责怪他态度过于恭敬,可现在才短短数日,自己就变成了什么?
他暗暗叹了口气,又不敢多言,只得低头退下去。
待张若锦退下后,崔圆立刻吩咐一名侍卫道:“去!将崔无伤给我叫来。”
崔无伤是崔氏子弟,刘元庆死后,崔圆便任命他为政事堂监察御史,长驻大明宫,监察御史品阶不高,只有八品,但权力却很大,崔圆任命他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他监视张焕的动静。
片刻,崔无伤匆匆赶来,他是崔圆族弟吏部侍郎崔寓之子,也是一个庶子,前年考中进士第四名,为人十分精明能干,颇被崔圆欣赏。
“无伤参加家主!”崔无伤当即跪下向崔圆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是!”崔无伤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崔圆瞥了他一眼问道:“这几天张焕在做什么?”
“回家主的话,这些日子张焕正忙着组建马球队。”
“马球队?”
崔圆愣住了,张焕几时变得这般悠闲,他摸着硕大的鼻子暗暗寻思道:“难道此事并不是他所为?”
..........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九十二章 马球队
去长孙家一趟,虽然亲没相成,却也让张焕生出了组建马球队的念头,一方面为了训练骑术和战术,另一方面也是为给士兵娱乐,张焕早在太原时便在军中开展了马球训练,人人都要练习马球,很巧,大明宫的东内苑里便有两块标准的马球场,几天前征求军中意见,结果士兵们一致要求成立马球队。
应大家的要求,张焕成立了十支马球队,平时彼此进行比赛,待大唐马球赛开始时,再挑其精锐代表天骑营参赛。
这天黄昏时分,军中训练已经结束,在东内苑的马球场上热闹喧天,除去当值士兵外,两千余官兵围成一大圈,正声嘶力竭地给两支比赛的马球队呐喊助威,场面异常火爆热烈,甚至一些宫中喜爱马球的宦官也偷偷跑来观赛。
和今天的足球一样,马球也极讲究战术和配合,讲究派兵布阵,一场高水平的马球赛就俨然是一场小规模战争,两支队伍行如鬼魅,奔跑如飞,打出一波又一波的高潮,看得众士兵如醉如痴,手拍肿了、嗓子也喊哑了。
一座高高的木台上,张焕和几名军官正兴致盎然地观看比赛,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刚收的年轻幕僚,这个人和张焕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在历史上他也相当有地位,他就是被誉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
韩愈本是今科省试榜眼,可惜他最终没有能入仕,这里需要再解释一下唐朝的科举制度,每年考中尚书省省试者,被称为进士及第,但那仅仅只是取得了做官的资格。
然后接下来是吏部的选试,也就是做官的面试,看其外貌、身世、德行,通过后才能授官,所以很多进士在选试没有通过后,便走了做权贵的幕僚之路,再由他们推荐入仕。
韩愈就是因为身世贫贱而没有通过选试,又投靠无门,加之他家境贫寒,在京城竟过得穷困潦倒,靠朋友接济度日,前几日正好遇到同科的宋廉玉,才得知张焕做了高官,qi书+奇书…齐书他便厚着脸皮来投,也是巧,张焕正好需要一个替他整理文书之人,就这样,韩愈便成了张焕的第一个幕僚。
“中了!”赛场东面忽然欢声雷动,而西面却鸦雀无声,木台上贺娄无忌哈哈大笑,兴奋得连连拍腿,而坐在他旁边的李横秋却脸色阴沉,一声不语。
张焕在一旁笑道:“横秋,现在还是你们领先,你担心什么?”
李横秋将手中木枝一掰两段,恨恨地说道:“领先有屁用,我下注要赢对方五个球,这下全泡汤了。”
贺娄无忌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听说此人赌品向来不好,每次都要赢,而且要大赢,输了一点就象死了老子娘似的。“
李横秋闻言勃然大怒,暴喝一声道:“小屁孩,老子向来认赌服输,赌品哪里不好?”
他一步上前抡起老拳便打,贺娄无忌也毫不示弱,站起来大喝,“你敢说谁是小屁孩!”
“都给我闭嘴!”
张焕脸阴沉下来,他一脚将李横秋踹下了木台,又随手狠抽贺娄无忌一鞭,对两人冷冷道:“你们既然想打,那就给我上场比刀去,看谁能杀死谁!”
两人见张焕发怒,皆不敢再说一句话,老老实实坐回原处看球。
这时,旁边的韩愈笑了笑,打了个圆场道:“这也不怪他们,以前我们书院比赛马球时,大家各自下注,平时关系极好的人都会为输赢而翻脸,我们把这叫做‘马球疯’,去病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
张焕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退之也打马球吗?要不要我给你也安排上场一次?”
“不!不要。”
韩愈吓得连连摆手,“我打过几次,可是水平太差,和天骑营的精骑比实在是天壤之别,你就别让我出丑了。”
张焕哈哈大笑,随即他压低了声音道:“彼此彼此,其实我打得也很臭。”
西面看台忽然欢呼声大作,李横秋一仰脖子,高兴得咧嘴大笑,贺娄无忌却撇了撇嘴,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退之,我有件事想委托你去办。”
韩愈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将军不用客气,尽管吩咐。”
张焕脸上的笑容变得轻松起来,他略略沉思一下便对韩愈道:“今秋我打算参加马球大赛,但身边擅长谋略战术的人太少,所以我打算多募集一些能人,这件事我不便出面,就由你来替我安排吧!”
韩愈若有所悟,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去病的意思是说,用招募马球谋士的名义吗?”
“当然!”张焕和他眼光一触,狡黠地笑了......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大声禀报道:“将军!节度使大人来了,在大门外等候。”
“节度使?”张焕愣了一下,但他立刻便反应过来,是张破天来了,他一下子站起来便向大门处快步走去。
大门外,张破天阴沉着脸,在百名侍卫的环卫下站在数十步外。
“四叔,你怎么会来了?”
张焕快步迎上,向他躬身长施一礼,一抬头却见张破天面沉似水,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
“四叔可是为士兵阻拦而气恼?”
张焕急忙笑着解释道:“这也没法子,若不严格盘查,被人抓住把柄就大大不妥了。”
“我来问你,刘元庆是怎么死的?”
张破天的眼里仿佛射出一道冰箭,“还有张若锦,我去拜访过家主,他已否认是他所为,你也要给我解释一下!”
“就这两件事么?”张焕淡淡一笑道:“四叔请随我进屋去谈。”
........
“说吧!把你的理由详详细细告诉我。”
和张焕走了一程,张破天心中的怒气渐渐平缓了许多,他也深知张焕不是鲁莽之人,其中必有隐情,进了张焕的房间他并没有当即质问,而是坐下来等他给自己解释。
“如果我说刘元庆已经被崔圆收买,要他夺走天骑营,四叔相信吗?”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多,关键要说准、说透,一针见血,那才有说服人的效果,说服张破天确实也没有必要长篇大论,张焕只需点出他十年前那一幕,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张破天一言不发,其实早他就意识到会是这个原因,不过他要张焕亲口说出来,他本人不希望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再度发生。
半晌,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张焕的肩道:“张若锦也是一样的情况吧!”
“是!”张焕平静地点了点头。
张破天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