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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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不过不是担忧伤势的那种焦急,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她就是宋廉玉的妻子长孙小蝶,和所有出嫁的女人一样,长孙小蝶也是希望依凭夫荣而贵,但宋廉玉出身商贾人家,地位低贱,这一点首先就让长孙小蝶在姐妹们面前抬不起头,其次丈夫官职卑小、性格懦弱,他本人在丈人和连襟们面前也直不起腰,这就更让素来要强的长孙小蝶痛恨不已。
为了改善丈夫在父亲面前的形象,长孙小蝶便想到了打马球这个办法,如果丈夫成为一个马球高手,一向酷爱马球的父亲必然会对他另眼相看。
可惜她丈夫不是打球的料,训练的数月依然没有进展,但她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变本加厉地逼迫丈夫苦练球技,每天中午也必须回家练习,稍有懈怠便被家法处置。
今天中午宋廉玉在外面喝酒,误了练习,长孙小蝶如抓狂般发了狠,从他回家那一刻便逼他上马击球,他稍一松懈便被狠狠鞭抽,终于,连那匹胯下马也忍受不了长孙小蝶的疯狂,惊怒之下,便将早已麻木不仁的宋廉玉掀下马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长孙南方大步走进房内,阴沉着脸问道。
长孙小蝶见父亲进来,她急忙站起来道:“宋郎苦练球技,不慎掉下马来。”
“哦!”听说女婿是为练球而受伤,长孙南方的脸色大为好转,至少女婿还知道上进,他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是哪里受了伤?”
宋廉玉痛苦地指了指腿,声音低微道:“多谢岳父关心,小婿可能腿骨断了。”
“我知道了,你再忍一忍,马上医师就来了。”
长孙南方站起身,对管家呵斥道:“还不快去看看,为何医师还不来?”
他话音刚落,小管家便带着韩医师风风火火赶来,韩医师年纪约六十岁,他原是太医署按摩师,告病退仕后便在务本坊开了一间诊所,凭借他在宫廷里建立的人脉,他的生意倒也兴隆,由于久奉长孙家,他竟练就了一身治疗跌打损伤的好本事。
屋内狭窄,张焕急忙闪开一条路,韩名医快步走进了屋里,向长孙南方拱拱手,歉然道:“刚从外面就诊回来,来晚了些,使君莫怪。”
“不妨事!”长孙南方摆了摆手,指着宋廉玉道:“小婿从马上跌下,恐怕伤了筋骨,请韩医师看一看。”
说完,他一挥手,命所有人都出去,长孙小蝶犹豫一下,还是留了下来,就在张焕和长孙南方离开了小院时,他似乎隐隐听见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韩医师,他要躺多久才能骑马?”
.........
“贤侄,你手下既然有三千精骑,骑射都很厉害,为何不组建几支马球队?”
长孙南方眉头紧皱,仿佛张焕在暴敛天物,他用一种略带埋怨地口气道:“我记得东内苑里可是有两块马球场,三年前决赛就是在那里举行的,如此便利条件,你怎么不用起来?”
张焕点了点头笑道:“其实在太原时,我军中的儿郎都练过马球,其中还有不少高手,只是刚到京城驻扎,还需要一段适应过程,过几日确实可以考虑此事,给弟兄们找一些娱乐。”
长孙南方迅速瞥了张焕一眼,试探地问道:“仅仅组建马球队是很容易,但是想要比赛获胜,倒是需要很多技巧,比如了解对手的实力和弱点等等,我有一个幕僚就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如我让他帮你一二?”
张焕笑了笑,他已经听出长孙南方的弦外之音,他是看中了天骑营的实力,虽然张涣也知道他确实只是为了马球,答应他也并无什么大碍,但是他有一个姐夫,就是那个右相崔圆,仅凭这一点,他怎么可能让长孙南方的人插进天骑营来。
当下,张焕淡淡一笑道:“世叔的好意我领了,只是天骑营是皇上的直属卫队,我也作不了主,若世叔真有合作意向,不妨去给皇上说说。”
长孙南方见张焕不愿意,心中有些不痛快,但此事又不能过于勉强,得从长计议,他干笑两声道:“呵呵!这只是一件小事,用不着惊动皇上,咱们以后再说、再说!”
两人又走了几步,这时一名家人迎面急急惶惶跑来,“老爷,马球队的王七郎训练时从马上摔下,伤了筋骨!”
长孙南方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王七郎是他的头号得分手,在这关键时候如何能受伤,他忽然跳起大叫,“快!快去叫韩医师,我先去更衣,随后就到。”
“可是韩医师在给宋姑爷看病,要不要我去另找医师?”管家迟疑地答道。
长孙南方瞥了一眼张焕,急将管家拉到一旁,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混帐,是王七郎受伤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姑爷叫他先忍一忍,要不就找别的医师。”
管家答应,迅速转身去了,长孙南方心急如焚,他连忙张焕歉然道:“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贤侄尽管去吃饭,我让小女来招待你,她才是今天陪贤侄吃饭的正主。”
张焕忽然一拍脑门,也大叫一声道:“不好!”
长孙南方吓了一跳,他急问道:“贤侄有何要事?”
张焕看起来似乎心急如焚,他忙歉然地对长孙南方道:“我手下也有个弟兄今天拉肚子,很严重,我必须去看望他,世叔,那我就先失陪了。”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八十九章 鬼推磨
马球风波很快便过去了,天气也开始渐渐转凉,这一天黄昏,张焕又再一次前往秋水观,每年入秋母亲的哮喘病就会发作,往年在太原有师傅配的药滋养,病势还能控制,但今年已没有师傅的药,而且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太原,水土不服也会引发病症加重。
虽然张焕知道家主会安排妥当,但家主近来病重,这些细节处家主不可能面面俱到,入秋转凉,张焕的心便又牵挂了几分。
太阳西斜,正是出去游人返城的时间,一路上络绎不绝的马车载满了老年人的倦意和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去病兄,这是去哪里?”
老远便有一个长满了大胡子的年轻人向他大声打招呼,张焕认出他是陇右书院的一名士子,叫荔非直,也是名门之后,是当时随自己下马鞍岭的五人之一,后来他考中了进士,在国子监任职。
“去病兄,你不记得我了?”
荔非直来到他的身边,神情颇为紧张,这也难怪,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他的未婚妻,适才话说得太满,若张焕已不认识他,那面子可丢到家了。
“我怎么会不记得,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荔非大胡子!”
两马交错,张焕亲热地给他肩头一拳,又见他身后跟着一辆漂亮的马车,便低声笑道:“怎么,你也要成亲了吗?”
荔非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是户部左侍郎杜使君之女,从小定的亲。”
“携美游曲江,令人羡慕啊!”
张焕感叹一句,他忽然想起一事,又急问道:“后来辛百龄也落了榜,不知他近况如何?”
“他也从军了,现在朔方节度下任偏将,再过几个月他也会来长安参加马球赛,届时大家又可以见面了。”
张焕呵呵一笑,“到时我作东,请大家去太白楼喝酒!”
两人又寒暄几句,荔非直便告辞而去,老远还听见他得意的笑声传来,“紫渲,我说得没错吧!张去病可是我过命的朋友。”
.......
从这里直走,极可能还有认识的人,张焕沉吟一下,便掉转马头向一条小路驰去,路两旁林木茂盛,满眼都是葱郁之色,但也随处可见围墙阻隔,这里大都是长安各权贵的私家园林,里面精致的建筑物掩映在高树矮丛之中,最多的还是一座座寺院道观,大唐武则天时代崇佛到了高潮,大唐寺院各自占山圈地,他们蓄养奴隶、收刮钱财,极大地影响了大唐的财政收入,李隆基登位后,为了抑制佛教发展,他开始推崇道教,中国的道教也是在这一时期达到鼎盛。
紧接着的安史之乱中佛道也受到了冲击,其后大唐百姓为医治战争创伤,信佛和尊道之风又开始抬头,这在权贵大户人家表现得犹为明显。
行了十几里,越向前走越是荒凉,张焕知道自己已经走岔了路,但也没有遇见可问路的行人,这时天渐渐地黑了,张焕来到一片低矮的山峦下,这一带的风景格外秀丽,三株千年大树直冲天际,漫山遍野种满了梅树。
一条小溪从断崖处坠落,形成一处瀑布,只见一个粗壮的妇人正担两桶水蜿蜒向上,在山腰处隐隐可见一座道观。
终于有人可以问路,张焕将马栓在树上,奋力向山上攀去。
及到山顶,却正好见那妇人担水进观,道观不大,倒颇象一处大户的别院,银色的夜色里,只见道观大门没有关死,留下了一条缝隙,张焕跑上台阶,抬头看见门上挂有一匾,上书‘梅花宫’三个大字。
张焕迟疑了一下,这里面极可能是女道士修行之地,自己唐突推入是否妥当,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关门的人来,张焕便轻轻推开大门,里面是一座小院,假山鱼池,布置得极为精致,哪里是一座道观,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张焕悄悄跨进门槛,他忽然发现院子一角其实站着一个年轻的女道士,她正出神地凝视着一轮明月,从侧面看去,只见清冷的月光下,她面色晶莹如玉,五官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她的气质高贵而出尘,就象大师笔下的仕女,不染一点人间烟火,她看得是如此出神,仿佛她就曾是月宫中的仙子。
张焕又慢慢退了回来,不忍用问路来打扰她的凝思,可就在他的脚刚刚跨出门外,一阵脚步声从小院的另一头传来。
“公主,外面夜凉,还是回屋去吧!”
“公主?”
张焕微微吃一惊,他立刻退出了大门,只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小院传来,“我不是说过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准称我公主。”
紧接着又听见她的斥责,“说过多少遍,担水进来后要顺手关门,你怎么就记不住?”
“奴婢知错!”
大门随即‘砰!’地一声关上,张焕从一棵树后闪出,迅速沿原路下山去了。
他翻身上马,又抬头看了看山腰处的道观,一片灰色的雾气落下,轻轻将它笼罩在梦幻般的夜色之中。
是公主还是宫主?若是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荒山老岭之中,他不解地摇了摇头,遂丢下此事,撒开缰绳继续向前奔去。
.......
好容易又找到一户守山的老夫妻,张焕终于问清了路,当他赶到秋水观时,月亮已经挂上中天,张焕上前敲了敲门,半晌,门‘吱嘎!’开了一条缝,还是上次那个黑瘦的老道姑,她略略一怔,随即认出了张焕,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夜深了,她已经歇息了。”
张焕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张飞票和一份药方,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我母亲秋季多咳,请师太尽心照顾,这是她常用的药方,还有我捐给三清的一点香火钱,万望笑纳。”
那老道姑笑着接过,只瞥了一眼,脸色刷地变得通红,她手中拿的竟是一万贯的飞票,一万贯钱,意味着她们可以建十座秋水观,意味着她们再也不用去给人家渡魂而赚取一点点辛苦钱。
“施主,这、这怎么可以!”老道姑的手颤抖得已经拿不住飞票。
张焕微微一笑,又取出半根玉簪,递给老道姑道:“凭此物取钱!”
“施主请稍候!”
老道姑转身跑了回去,片刻,秋水观的主持匆匆赶来,她是个中年道姑,相貌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