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4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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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慕贺达干约五十岁,曾经在登利可汗时担任过次相,有着丰富的从政经验。因为他与登利可汗的关系较近,在登利可汗被杀后,他也被罢免了一切职务,闲居在家中,颉干迦斯上台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宰相,便将他再次请出山担任回纥地宰相,事实上颉干迦斯对政事不闻不问,回纥所有的政务都是由江慕贺达干一人独裁。
得知苏尔曼求见自己,江慕贺达干着实感到一丝惊讶。尽管他因回纥与大唐断交一事而深恨苏尔曼。但他还是接见了此人,他想知道。在回纥面临危机地关头,这个波斯人又想打什么主意?
“苏尔曼参见宰相。”苏尔曼一反往日的傲慢。恭恭敬敬地向江慕贺达干行了一礼。
“国师请不要客气,到我这里就随便一点好了。”江慕贺达干语气很淡,他摆了摆手,请苏尔曼坐下,随即又命人倒了一杯茶。
在翰耳朵八里,茶叶已经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据说一两茶叶在黑市上可以换到一两黄金,尽管如此,还是有价无市,大唐已经将茶叶列为对回纥的三大禁品之一,粮食、生铁、茶叶,若敢私运茶叶到回纥,当事立斩,全家也要被流放到岭南屯田,所以市面上根本看不见茶叶的影子,只有少数权贵家庭还有一点存货,江慕贺达干拿出茶叶来招待,这表明他对苏尔曼地来访极为看重。
苏尔曼心中一阵狂喜,他由此从江慕贺达干平淡的语气背后看到了他的对解决回纥困境的焦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徐徐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和宰相商量一下解决我们回纥困境的办法,现在有很多小道消息传说我们回纥内部分裂成了两派,我以为这绝不是真实情况,在困境下,所有人都应精诚团结,才能最终克服我们遭遇的困难。”
江慕贺达干听了对方的话,他不露声色地淡淡一笑道:“那国师认为我们眼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外援!”苏尔曼态度坚决地说出了他心中的话,“是地,我们必须得到外援才能渡过难关,不管是大食地援助还是大唐的援助都不重要,重要地是我们必须先生存下去。”
江慕贺达干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国师认为是得到大食援助的可能性大还是得到大唐援助地可能性大?”
苏尔曼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其实我也并不反对得到大唐的援助,只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如果药罗葛灵还在翰耳朵八里或许还有可能,但药罗葛灵已经东去,那大唐的物资就不会再给我们了,所以我们只能从大食那里得到一点希望。”
“大食?”江慕贺达干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既然大食自称是我们的盟友和兄弟,那他就应该象兄弟一样地对我们才是,可是到今天为止,他们连一粒米一两茶叶都没有送来,这叫我怎么相信他们。”
“宰相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苏尔曼慢慢地将江慕贺达干的思路引向他今天来的目的了,“难道宰相忘了叶哈雅说过的话吗?”
“国师是说我们不够勤劳一说吗?”
“正是这个原因。”苏尔曼将身子向前移了一下,低声道:“其实大食人并不一定要我们去攻打大唐,只要我们做出一个姿态,比如灭了大唐所支持的黠戛斯人,让大食人看到我们尚武的精神就足够了,粮食一定就会源源不断地送来。可是根子就出在我们的可汗身上,他太沉溺于酒色了。”
说到这里,苏尔曼停了下来,他迅速地瞥了一眼江慕贺达干,见他低头沉思不语,便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地话感兴趣了。他忽然一咬牙道:“我今天专程来拜访宰相,就是想和宰相商量我们回纥有没有重立可汗的必要。”
“重立可汗?”江慕贺达干猛地抬起头注视着对方,他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和苏尔曼目光一触。两人竟同时嘿嘿地笑了。
“他真是想杀我?”颉干迦斯霍然回身,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江慕贺达干。他一反颓废的常态,气势咄咄逼人,使回纥王宫内充满了肃杀之气。
江慕贺达干肯定地答道:“是这样,他中午来见我,说了很多。最后的结论就是要求与我共谋,重立新可汗。”
“他是不是说,支持你为新可汗?”颉干迦斯冷冷道。
“他是这样说的,但臣想稳住他,以免他狗急跳墙,所以敷衍了他几句,臣忠心于可汗,天日可见,怎么可能背叛可汗呢?颉干迦斯一言不。他地目光变得阴鹜起来。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如果他江慕贺达干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苏尔曼又怎么敢来找他呢?而且苏尔曼找他时是中午,可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中间相隔这么长的时间他又在想什么?不用说,他也在想当回纥可汗地可能性了,只不过手中无军权才不敢造次罢了。
过了半晌,颉干迦斯才淡淡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江慕贺达干心中十分紧张,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迟疑一下道:“他说我们回纥当务之急,一是铲除黠戛斯人,另一件事就是及时灭掉药罗葛灵,以免他们被大唐扶持壮大,成为祸根。”
灭掉药罗葛灵其实是江慕贺达干自己地意思,他借苏尔曼的意思说了出来,颉干迦斯没有立即回答他,偏殿里一片肃静,颉干迦斯沉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黠戛斯人是色厉胆薄之辈,做不了大事,可暂时不用理会,但药罗葛灵确实是一大祸根,必须尽早灭掉,开春后我就会派兵征伐他们,此事你就不用过问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柔声对江慕贺达干道:“你把精力放在内政上,好好安抚逃难的牧民吧!”
江慕贺达干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可汗对他地温和态度使他心中感动不已,他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声音颤抖着道:“臣愿为可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颉干迦斯待江慕贺达干离开,脸上温和的笑容陡然消失了,他转身急命侍卫道:“令右杀大将军即刻来见我。”
片刻,回纥右杀大将军班达盖快步走进了宫殿,他躬身行礼道:”参见可汗。”
颉干迦斯眼中杀机横现,厉声下令道:“你立刻调集军队,给我包围苏尔曼的府邸,包括苏尔曼在内,凡在他府邸之人一律杀绝,不留一个活口,若搜出什么名单,立刻报告于我。”
“遵令!”班达盖转身便走,颉干迦斯忽然又叫住了他,他沉吟片刻,冷冷道:“还有,江慕贺达干也给我一并杀了。”
苏尔曼府中的小客堂内热气腾腾、喧闹异常,五十多名与他志同道合济济一堂,这里面有摩尼教高级教士,有粟特大商人,有回纥贵族以及七八名身着军服的回纥将领,江慕贺达干称病未来,只派了侄子代表自己前来参会,这让苏尔曼很不高兴,暗骂其油滑,不过苏尔曼也知道,在没有明确能够登位之前,江慕贺达干是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可一旦大局已定,江慕贺达干会比谁都积极地冲在最前面,就如同一年前的颉干迦斯一样。
他见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便重重咳嗽一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苏尔曼清了清喉咙便开门见山道:“各位,咱们长话短说,只讲要紧事,这次重立可汗一事情况紧急,不能再久拖,时间都定在后天。”
他话音刚落,房间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轰!地炸开了,后天!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组织,谁做什么?先做什么?一样都没有安排好,后天就要开始,这不是捣乱吗?苏尔曼当然知道众人的疑虑,不过他并不担心,这次真正出面的不是自己,而是江慕贺达干,只要自己把气氛闹起来,江慕贺达干自然会接着做下去,至于该怎么做,他已经有了初步方案,况且还有明天一天呢!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从容安排。
“我今晚叫各位来是想先透个底,这次重立可汗,咱们兵微将寡,要想成事只能依靠城外地十几万难民,所以从今天晚上开始,各位就要回家组织自己地家丁,准备配合我明天的命令。”说到这里,苏尔曼取出一册本子,递给众人道:“按照顺序来,每人把自己家里可动用地财力、人力写上,将来论功行赏就看这个。”
就在这时,门外砰!地传来一声巨响,就仿佛平空打了一记闷雷,一下子将房间里的所有人惊呆了,随即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瞬间便冲至院中,几声惨叫声惊醒了所有地人,房间里顿时大乱,众人争先恐后向外奔逃,但已经完了,大门和窗户被撞开,闪动着带血的寒冷的军刀,无数黑影已经将客堂包围得水泄不通,苏尔曼惊得目瞪口呆,他忽然反应过来,纵身向左面的窗外跳去,他知道那里有一处通向府外的暗道。
嘭!地一声,苏尔曼的身躯撞碎了窗户,跃出了窗外,但不等他身躯落地,他便看见了空中出现了数把冷森森的长刀,一齐向他脖子狠狠剁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苏尔曼恍惚的神思在离开躯体瞬间,他仿佛看见了萨珊王朝的宝座出现在金光四射的空中,他本能地伸手向上抓去,可是他的上方只有一片黑沉沉的夜空,慢慢地,苏尔曼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大治七年一月,回纥国内生了严重的流血事件,国师苏尔曼阴谋叛乱,企图重立新可汗,被颉干迦斯察觉,颉干迦斯抢先下手,当天晚上派兵包围了苏尔曼的府邸,将正在府内参与密谋的五十余人全部杀死,颉干迦斯随即在翰耳朵八里动了血腥清洗,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一连三天,翰耳朵八里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这次清洗共计四千余人被杀,成为继登利可汗被杀后回纥又一次血腥的内讧,药罗家族几乎被屠杀殆尽,但另一方面,从这次屠杀中也收刮到了几万石存粮,解了翰耳朵八里的燃眉之急。
大治七年的一月注定是多事的季节,大食与回纥的内部相继生了内讧,不同的是大食的内讧使这个阿拉伯帝国打开了向上的通道,走进了全盛时代,而回纥的内讧却使这个草原民族陷入到更加深刻的衰落之中。。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五十三章 微妙的信号
光阴荏苒,时间渐渐推移到了大治八年的三月,就在这个月的月初,大唐即将举行一次规模空前的大朝,这次新年大朝和从前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拿得到朝议内容不同,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经定下了基调,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知道这次新年大朝的重要性,大唐皇帝陛下将在这次三月大朝上正式册封太子,但太子册立谁却没有明说,可宫中已经传出信息,太子必然是李琪无疑。
立储对历朝历代都是一件关乎国本的大事,这对今天的大唐也同样至关重要,从七年前张焕初登位时起,立太子的呼声就接连不断,但张焕却以皇子年幼为由,迟迟不立太子,众臣也知道他不想轻易做出这个重大的决定,但此时的张焕已经近四十岁了,他的两个最大的儿子雍王琪十六岁,赵王十二岁,皆到了明事理的年龄,如果再不定下来,一旦引王储之争,那是谁也不想看到的悲剧,因此,张焕在经过近七年的思考观察,终于下定了决心。
晚上,夜幕刚刚降临,崔家的家主崔贤便来到了目前崔家资格最老的崔寓的府中,崔贤已经从儿子离家的事件中恢复过来,从他最终与房宗偃达成由次子崔昭迎娶房敏的决定,便可看出崔贤对儿子让步了,事实上他一直后悔将儿子赶出家门,但又有什么用呢?崔曜在远隔万里之外的巴格达,音信渺茫,只是从去年五月来出使来大唐的大食特使阿古什的口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