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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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儿见她说得没有回旋的余地,无奈地啜泣道:“那……那你们要快些回来,我会很想念叔叔、婶婶。”
我上前摸摸她的头发,道:“叔叔也会很想新儿。我们此去,多则年把,少则几个月便会回来。新儿在这里,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陈兄弟——”陈林走上来躬身道:“大哥,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我肃容道:“现在时局紧张,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所以你要多加提防,特别要关照好杨兄和新儿。若有什么不测,速来洛阳报急,我会很快赶来。”
又转头和杨速话别,道:“杨兄,凡事多动点脑筋,不要急于应允。京兆尹大人对你提携有加,若有变化,保他性命则可。万不能为其效死,知道吗?”
杨速愣了愣,道:“多谢兄长指点,杨速记住了。”当下令人取了一百两银子,道:“这是昨天张大人因我举起石兽而赠的银两,请兄长、嫂子笑纳。杨速不在身边,请兄长、嫂子多多保重。”
小清安慰了新儿一番,她也眼泪汪汪地上来告别。我抱起她,笑道:“新儿,你现在还小,若再长高点,长壮实点,年纪大一些了,叔叔就带你四处去玩,好不好?”伸出小指,晃了一晃,道:“和我拉勾。”
新儿撅着嘴看着我,道:“拉……勾?什么意思?”
我笑道:“你伸出手来,和我互相拽拽,就完成了我们的约定。就等于我们互相都不赖皮,我说过要带你去玩,就要实践承诺。懂了吗?”
新儿脸上兀自带有泪痕,道:“鹰叔叔,那我们拉勾,你可不许骗我。”伸出手来。我看见她腕上仍然戴着那串珠链,顿时鼻子一酸,禁不住就要掉下泪来。
辞了张著,众人依依惜别。待坐上马车,驶远了京兆尹府衙,我回头望不见他们了,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又有点自责地道:“我心肠怎的这样硬!真的连新儿也不要了吗?”
小清笑道:“你离开那儿也是对的。若是我这样寄人篱下,也会萌生去意,更何况你是个男人呀,自不会甘心困死在这种小地方。”
我抬头瞧了她足足一分钟,道:“真是你吗?初来这个世界时,你还什么也不懂,现在怎么能讲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话呢?”
小清微笑道:“我也在一刻不停地学习呀。我有两个智慧的脑子,学得自然比普通人快些。”
我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在学,都在进步,只有我一个人在退步!我太自以为是了吧?以为身兼数千年的文明经验,便了不得了,可惜‘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好好珍惜这难得的实践机会,以至沦落到这种地步。”
“……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杨速,是不是因为他是你一手培养的,而现在比你更有成就呢?”小清似笑非笑地道。
“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我叫嚷道,“别这么尖刻,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老公哪!天底下有老婆对老公这么讲话的吗?”
小清脸一红,低声道:“别这么大声,有人听到呢。我不说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嘿嘿一笑,挪到她的身边,“可不是我愿意朝你发脾气,谁叫你戳着我的痛处。以后可要学精点,所谓‘骂人不揭短’,若讲得太直白,谁都会跳起来的。”
小清任由我握住她的手,又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夫君说什么话,我都能接受的,反正我早知道你是个登徒浪子,还是个没礼貌、没修养的坏家伙。”
我方欲辩解,小清又悠悠地道:“不过你再怎么坏,我也跟定你啦。我知道夫君你虽不拘礼节,言辞粗俗,可对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你虽喜玩笑,但对待我确是真心实意,从没半分虚假。以前,我曾经想过,一旦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便远走高飞,再也不理你……”
她回眸朝我一笑,看着我吃惊的面容,狡黠地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好啊,你唬我。”我欲亲她,小清轻轻一闪,避了开去,粉脸绯红,道:“我认输还不行嘛。别这样,怪羞人的。”
我心里只想大笑,强忍着不发,忖道:原来小清对我这样的好!今生何幸,能得佳人如此垂青,上天明鉴,若颜鹰有对她不起的地方,便一个炸雷;打死了我吧。笑道:“这次我定要捉住你,虽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决不妥协了。”冲过去便将她搂在怀里,小清方自格格地笑着,便听外头赶车的大叫,“你们在闹什么?这么晃荡下去,不出长安定要翻了。”
一路有小清陪伴,倒也不觉寂寞,谈谈说说,卿卿我我,虽苦些累些却不以为然。到了弘农郡湖县境地,已是数日后的一个傍晚,车夫顶不住劳累,领了工钱自回,小清只得再去市集唤车。越近京畿,街上三五成群的士卒越多。看得出各地来司隶援防的部队还未完全更换,似是心有余悸。
不过据我听到的消息,闻知黄巾军在广宗败了一仗,地公将军张梁部遭夜袭,被皇甫嵩军枭首,其部众死伤过万,余部往巨鹿郡西北撤退,看样子想要会合幽州残部,再做打算。
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个月前,黄巾军还势若下山猛虎,逮谁吃谁。现在却节节败退,仿佛谁都可以反啃他一口。当真令壮士扼腕痛惜:如果那么多人交在我手,怎会轻易失去?什么狗屁皇甫嵩,他不死个百八十万就想获胜?做梦!
顺着弘农东去,愈来愈近洛阳。午间恰恰途经黄河,此时名曰河水,简称河。提起这条大河,无人不知黄、炎之争,而黄帝最终取胜的故事。百姓们对河水的依赖与虔诚心理,还令我颇感吃惊——原来这个时代,就无人不知:黄河乃华夏民族生命之源,哺育着芸芸众生。千百年的北方,赖此河水,才得以长盛不衰。
颇令人感慨的是,黄河并不黄,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黄得发黑的水质大相径庭,而且对比起来令我十分震动。人临河上,嗅及清新水味,不禁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黄河两岸,是沿河建筑的城镇、村庄,广阔的平原向地平线伸展,处处郁郁葱葱,和右扶风、凉州等地的干旱实是不同。农田规划有序,据称弘农郡屯田政策,是根据汉朝明帝时期颁布的政令实行的,主要是为了保证畿辅一带的粮食供应,保证司隶军事、政治的中心地位。另外河东、河内两郡也都实行过屯田,供给军用。
洛阳地位显著,绝对是东汉政府掌上明珠,因此无论是在政治还是经济上,都予以特殊照顾。不过当初光武帝计议定都时,原本是想承西汉而都长安,只是一时耳朵软,听伺了某某,又因为是时赤眉军盘踞长安,作为老本营,才不得不选了已很破落的洛阳作为都城。我不禁遐想:若当年定都长安,后人还会不会把汉朝分做东西两部分,或者王莽之乱、绿林赤眉的历史会像唐朝武则天一样,仅为一个朝代中的小小波折而已?
又过了片刻,我便自往酒肆,想喝上几杯。
突地,街边有人大叫道:“颜鹰!”
我奇怪地想:不是小清,什么人会在这儿和我相遇?难道是杨速和陈林?回过头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有十几个人,手上都执兵器,恶狠狠地从对面冲来,领头一位,十分面熟,却是在陈仓“惨遭”打击的花花公子公孙生。
我大叫一声,掉脸狂奔。心里叫苦道:怎会在此地碰到这龟儿子,还被他认了出来,要群殴我哩。小清吾妻,速速救我,不然你老公不变成肉酱,也一定被阉了当太监。方才准备奔向另一条街,突地背面也出现好几个面目狰狞的汉子,冷笑着以棍棒敲击手心。
我连连刹车,不由得额头见汗,缓步后退到街房小店。
街上行人见此情况,惟恐躲避不及,纷纷散去,连邻近人家、店铺,也急忙关门,全没一人敢来救命。
公孙生“嘿嘿”阴笑着走到面前,道:“姓颜的小子,真是狭路相逢啊。我公孙生承蒙阁下一顿好打,真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只想着怎么报恩。今天总算给我找到机会了。嘿嘿。”脸色一变,眼神也凶凶地道:“臭要饭的,你打了本公子,就想一走了之吗?快快跪下向大爷求饶,说不定大爷一高兴,跺了你两条腿也就算了。嘿嘿,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是愿意吃软的还是吃硬的。”
我自忖难免,急出一身冷汗,心道:搞不好要死在这儿!这花花太岁,穷凶极恶,手下这么多狗腿子,足见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老子死则死尔,一发搞个大的,你我同归于尽了吧!计议一定,便装作哭丧着脸,慢慢跪下,那公孙生一怔,仰头狂笑道:“你们看看这小子,多让人好笑。那天他打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手下众壮汉亦都大笑起来,似乎跟着公孙生,便找到了快乐的感觉一般。
我一咬牙,再无犹豫,和身一滚,便凑到公孙生跟前,伸出左脚一勾,那家伙“哎哟”一声,仰面跌倒在地。我疯狂跳起,夺了刀压在他的脖上,一画大叫:“都不要过来,都给我退后!妈的,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是时无论是公孙生还是其手下,都惊得呆住。公孙生“哇”地哭了起来,大声呻吟,求饶道:“好汉爷,求求你不要杀我,呜……不要杀我。”
这番动作让我的伤势加重,伤口更是隐隐压出血来,气息不畅,便连连呛咳。
公孙生的狗腿子们回过神,全不知如何是好。我便逼压着那好似生了软骨病的瘟猪站起不由得猛地一声大喊:“都退后,退到街对面去,快一点!哪个不退我就杀了他。”公孙生哭叫道:“你们想害死我吗?都给我滚开!
滚得远远的!大侠,大侠饶了我吧,我给你磕头,我还会学狗叫,汪汪,汪汪!大侠饶命,饶命啊。“
那帮狗腿子气焰全消,都赶忙远远地退到街对面去。我实在想不到这小子骨头那么软,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心道:放你一千个心,我绝对不会杀你。你都已经变成狗了,哪能再和你计较呢?言语仍是冰冷地道:“你们都听着,你们要想这小子无恙,两个时辰以后,到西门来接人。现在统统给我滚,我若是看见有一个人跟着我们,就立刻杀了他!”
众狗腿子见状,都不免犹豫,全都望着公孙小子。那小子兀白干嚎“不要杀我”,哭得死去活来。我低声道:“只要你合作,我决不杀你。我颜鹰言出必践,但只给你一次机会,若你不肯,便准备造个大坟吧。”
公孙生喘不过来似的,道:“真不杀我?”突地大叫:“就按好汉爷的意思办,你们两个时辰后,到城西来接我。现在都给我滚开,千万别给他看见!”
那些人惶惶如丧家之犬,都弃了兵刃,四散逃去。我放下心来,忖道:这招“擒贼先擒王”我是从哪儿学的?真好使。
忽然听见一声音道,“颜鹰,你又在干什么坏事了?”却是刚盼而不得的小清,正含笑看着我,一脸悠闲、玩笑的样子。
我大喜,叫了她一声,却突然间恍然大悟:她是在旁边准备偷看我的笑话呢!好家伙,居然不来帮忙,搞得我吓出一身臭汗,有没有良心?指着她的鼻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小清顽皮一笑,走到我的面前,“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刚刚还一脸得色,好像中了状元似的。”
“你……你早来了?”
小清笑得打跌,道:“你可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想害你的。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控制了大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瞅瞅公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