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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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过。唉,虽然不知不觉中,似乎有种力量在改变着我们从前那种平静、无虑的生活。”她侧转了头,轻轻地似乎自言自语地道:“我很同情杨丝,我甚至愿意让她取代我的位置,而我,就可以再无牵挂,自由自在地去做我想做的事。你难道不觉得,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有那么大的价值了么?也许现在的我,已变得可有可无。你做了大官,有权有势,何必要再羁绊我在你的身边呢。”
我心里大震,无比恐惧地看着她。“清儿,别说这样的话!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请你教我该怎么办。但你千万千万不要这种语气恐吓我。我已经不敢再想那些没有你的日子。清儿……我们总归是夫妻呀,一切事情可以慢慢来……”
小清垂着首,轻轻叹道:“你别这样,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苦笑着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其实我要离开的话,岂不是自找霉气吗?我可不想让你再装死骗我回来。唉……算了,我还提这些事干什么,好好照顾丝儿吧,她是个好姑娘。”。从我的身边倔强地离开,慢慢走出屋去。
我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去,不敢出言相阻。我知道她的脾气,她生气的时候,你劝她,她只会更加伤心。但我又觉得她不像前些次那样,对我发很大脾气,而是刻意地压抑着情绪。我觉得恐惧,以及莫名其妙地自责。当这些天她对我避而不见了之后,真是苦不堪言。
杨丝一天比一天好转。第三天时,她已能坐直起来像平常一样说话、吃东西了。她竭力地想见到小清,但我相信她不会如愿。每次从她那失望和惶恐的眼神,以及她那怯生生的语气中,我总觉得难过。我自然知道小清只会比她更痛苦,还是让她一个人再多考虑几天罢。
腊八之后,便又出了件令人烦闷的事。刘焉、董扶等奏禀皇帝,欲以我原部三千步卒转屯豫章,其余军队归属五营校尉拨管。北军中侯邹靖不知是不是得了密旨,有恃无恐地命令两队禁军驻扎在别院周围,虎视眈眈。还频繁调动校尉部众,秘密监视谷城一带动向。一时京中沸沸扬扬,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会怎样做。
我根本无暇顾及此事,只想赶快疏通关节,能够出京西去。况且家中琐事繁多,小清赌气,杨丝病弱,都需我亲在府中处理,因此虽然觉得甚为不妙,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大谈“朝廷自有明断,我又何必杞人忧天”之辞,连自己都觉得做作。
待洛阳城中的人们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之时,没有当事人(我)参与的反击行动开始了。先是杨赐递上表章,大斥刘焉等居心叵测,诽谤朝廷。言我乃忠臣、良臣,由圣上亲自册封,自然毫无疑问要统领原部,而位次更在五营校尉之上。又言虎骑职责权限,提出“内以君侯戍卫、外以禁军典诸部”,要我名正言顺地升班马,一副咄咄逼人之势。
此后事情变化得更为惊人。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隗、司空张温、河南尹何苗等联名附和太尉之言。何进更以“君欲其臣子忠,必待之以信。无信不立,故高祖疑忌腹心,至有淮阴侯之乱”大加恐吓。张让也遣人带他口信,必会令皇帝不予考虑焉等奏章,让我放心等等。不过两日,便传出圣旨,皇帝遣使到处宣扬决无罢我官职的决定,厉斥北军中侯邹靖,左迁光禄丞。命我部就地屯驻,食该县邑,起用我代理邹靖是职等。
刘焉等虽未获罪,也是灰头土脸,难堪之极。一时间洛阳再无人敢轻拈“虎”须,以免惹得某些人不高兴。待定睛看到我派人往奔将军府、三公府、常侍府邀谢之时,又不禁哀叹自己真瞎了眼。
因获荣升,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校尉齐会别院参见新任顶头上司。经过了一番明争暗斗,我的地位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声势大长,成了真正的御林军头头。这五部校尉的兵力掌在手上,和我别屯于谷城的亲随部众,真是一支人人可畏的势力。而与众不同的是,我是一支独立的,不受影响的势力,我没有与任何官僚显贵的明显瓜葛,也不受宦官的控制。自从佯攻了洛阳城以来,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厉害。而京畿守备单薄,政治腐败难以为继,那么如取得我的协助,何愁大事不定呢?
第四十一章 魂断何处
巳亥日,孔露在小清的保护下秘密离开别院,回到镜玉楼。我已命人到处放风,言雅姬要远嫁扬州,明日就要出京了。董太后于当日朝散后召集诸公、卿,立刻起程赴镜玉楼盛会,且是便装出发。臣子里头当然有我。在众人换去官服,面面相觑不得其解之时,我“讶然”问道:“太后见召,臣等惶恐不已,不知太后此去镜玉楼,所为何事?”
我越众问话,原是很不礼貌,但大将军等毫不见责,还应和着道:“是呀,董太后莫非要向雅姬兴师问罪么?”
他这一问,众人自是知道问题出在孔露的名号与他的妹子何皇后身上。董太后得了妙计,自然不会生气,淡淡道:
“本宫自不会与任何人不快的,本宫此去,只是挂念那孤苦无依的孩子,想见见她。难道大将军有其他主张吗?”
饶是何进权势熏天,也不敢公然顶撞国母,忙诺诺退下。当下诸人再无话说,齐被接至镜玉楼中。
孔露自是知道董太后会来,加之有小清在,更是毫不畏惧。待闻说有贵人造访,丫鬟问见或不见之时,孔露显出心情极佳的样子,道:“请客人们厅上说话。”
众人簇拥着太后下车,进入门庭。镜玉楼中,自有多人见到了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隗等,忍不住惊呼一声,齐来参见。董后眉头一皱,顿有小黄门出来斥道:“太后今朝微服往来,不欲惊动朝野,有敢喧哗泄露消息者,斩无赦!”
诸丫鬟、小厮无不面如土色,噤声退下。我心里暗笑:董后今天如临大敌一般,反倒弄得不像来认亲的了。若在这样的气氛下议事,恐怕连何进都会坐立不安的。
一行进入厅中。孔露装作方知此讯的样子,匆匆忙忙地从院中趋步进来,朝已安坐主榻上的董后跪拜行礼;道:“雅姬参见皇太后。不知皇太后驾临鄙处,孔露罪当万死!”
众人如奉纶音。何进之流顿时露出色与魂授的表情,呆呆地望着这个今天没有作任何装饰,云鬓微乱,还一副娇媚之态的美人儿。
董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良久才微微笑起来,“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来啊,赐坐。”
孔露谢恩,早有宫女捧榻放在右边靠近何进的一侧。孔露轻整华衫,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坐下。何进顿时眼珠子都几乎凸了出来。
董太后露出少有的和蔼神色,道:“汝淑敏端庄,又是皇亲,怪不得那么惹人欢喜。本宫还很少看见像你这般美色的女子呢。”
孔露哪里不知道其弦外有音,装作悲凄地道:“多谢皇太后夸奖。小女子现在已没有封号了。”
董太后摆出副甚知其详的样子,同情地叹了口气。“本宫已知其况。不过既然曾是我皇族之人,怎么却不来参见为娘的呢……本宫等了你好多年啦,孩子。唉,这些日子你真是受委屈了。”
孔露身体一颤,立刻拜伏在地。何进见她肩头轻耸,不禁就想上前安慰。记起董后在旁,这才未敢失礼,强自忍住。但神情已是可笑无比。
孔露哽声道:“多……多谢皇太后。露儿能得皇太后垂怜,真觉得快活。”
董太后轻声笑起来,朝诸公、卿环顾。众人皆是喜爱孔露,哪里想到其人正在用计呢,皆是顺着她的眼光,猛点头。当下便听董后道:“那么露儿还是恢复公主的尊号罢。来人,将灏国孩儿搀过来。”
两名宫女从主榻后走出,行至孔露面前,跪拜伏身,“请公主。”
孔露朝太后遥遥施礼,当下由两名宫女搀扶着行至太后坐前,董后早迫不及待把她拉入怀中。
“孩子!”太后搂着她心肝宝贝地叫着,老泪纵横——我自然知道她假戏真做,竟也如此逼真,不禁暗自叫好。孔露则轻呼着“皇娘”,埋在她怀里娇泣。一时间,众人皆是动容。待她们泣声渐止,袁隗抹着眼角,颤声道:“公主失而复得,乃国之大喜,请太后节哀。”
董后哭道:“我这苦命的孩儿啊,想起来就让本宫心疼。这两年来本宫都没来看过她一回,要不然怎会让露儿沦落到这样的所在?”
何进张口结舌,此刻心里必是尴尬地想起他的妹子来。要不是她嫉妒孔露美貌,害怕灵帝被其迷倒,想方设法赶她出宫,怎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老太后是不是指桑骂槐,令人对何氏恶感迭起。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真的。更何况她还自我检讨了一番,令人更无法把平常的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与其现在联系起来。
孔露忆起这段时间所受的苦,更是大哭。群臣纷纷大献安慰之辞,好半天才被劝止。董后抚摸着她的头发,怜惜地道:“真是委屈了你。日后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到本宫这儿来,也甭再住这样的地方了,跟我回去罢。”
孔露轻声道:“皇娘的好意,露儿心领了。不过露儿已习惯了宫外的环境,恐怕不悉宫内规矩,让皇娘不高兴。其实只要皇娘不嫌弃露儿,能让露儿时时来拜见娘亲,也就是了。”
董后朝随行的将作大匠看了一眼,脸顿时沉了下来,“朱綦,灏国封为公主已经数载,怎么至今未修宫室,你是怎么办事的?限你十日之内,择好地开始筑建。一切所费,面呈本宫!”
将作大匠即是负责修筑宗庙、路寝、宫室、陵园的二千石官员。当下出了一身冷汗,凛然受命。心中自然是恍惚不已。这宫室修葺,非得皇帝亲允、朝廷公议之后才能执行,擅修乃是死罪。不过太后正值发威的当儿,此令不可不答。况且大将军、三公都没敢出言,自己若提出异议,无疑是平白找骂。吞了口唾沫,把话也咽了下去。
太后这样一说,群臣中唏嘘感动的就不用说了。连何进都不禁讪讪地暗感妹子做事不地道了,哪还能再说什么?急忙盛赞太后慈祥,其心“可鉴日月”。
我当然也跟在里头起哄、大说怪话,闹腾腾地弄得不可开交。孔露偎在董后怀中,突然“噗”的一声,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我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嗵”地一跳,暗道:你可别坏了老子的好事!若把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来,这里面可有一大半人要找我的晦气。
当下人声皆止,众人俱是口瞪口呆地看着她媚态横生的样子。孔露忽地似感到害羞了一般,敛容轻声对太后道:
“皇娘,你瞧颜将军说话多好笑啊!听说他新近升了官呢,难怪说话那么放肆,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光是诸臣,连我也在心里长吁了口气。便听董后嗔怪地道:“这孩子。人家颜鹰大人可是御封的虎骑校尉,守北军中侯,监领五营的重卿呢,怎么能对他这样讲话,还不快点去赔罪。”
孔露娇声不依道:“我才不呢。”似是很不满意地瞟了我一眼。别人毫无察觉,还以为这女人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却差点失态,只觉魂神飘荡,暗道:小清虽说也美到了极处,但到底循规蹈矩,不像这妞儿一般,又靓又嗲,完全是不同的一副模样。刚刚这么……一眼,妈的!
忙笑道:“太后不必见责。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公主认识了我,以后再让她赔罪,也是一样的。”
厅内众人想了一想,皆都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