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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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州,临时行在。
梁王铁青着脸,眼珠子瞪得如铜铃一般。望着堂上众人,肃杀之意直冲霄汉。
堂下趴伏一人,四肢颤栗。哆嗦着不停磕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梁王终于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浓重的浊气,挥了挥手,冷然道:“拖下去,砍了!”
两名军士虎狼般闯上前来,拖着堂下之人出了节堂,那人哀嚎一声,竟是连抗辩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就被拉到门口直接枭首。
事涉袁象先和蒋玄晖二人,梁王帐下文武无人敢上前求情。对袁象先和蒋玄晖素有赞誉的敬翔和李振更是垂首而立,不去碰梁王的霉头。
不知为何,袁、蒋二人竟然吃了熊心豹胆,为谋一些私财,竟然敢擅做主张,挑动淮南内乱。要是真个挑成了也罢,可朱延寿和安仁义俱都身死宣州,不仅没有成事,反令吴王知晓了其中内情。如今梁、吴刚刚达成一年的盟约已被彻底撕毁,淮南兵已经屯集北疆,随时可能直捣宣武腹地,值此多难之际,却让宣武如何应对?
敬翔低头沉思,心里揣测其中是否别有内情?一会儿又怀疑是否袁蒋二人之所以如此任意妄为,全因之前自己对他们赞誉过多而导致自信心膨胀?
李振则是心头有愧,暗自着急,心里琢磨着议事之后赶紧遣人回一趟汴州,速速将那两箱金锞子分还给袁蒋二人,无论如何须得赶紧撇清关系。
所有人都在等待梁王对袁蒋二人的处理决定,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
梁王独坐帅案之后,额头青筋暴起。虽说杀了这个袁象先派往淮南挑事的心腹,却始终压抑不住满肚子怒火。其实这件事情要放在平日里,事机不成也无所谓,吴王杨行密翻脸就翻脸,宣武何时就怕过淮南?
可眼前却不同啊,自从太子跑到幽州之后,自己非但没能达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夙愿,反而惹得天下藩镇群情愤慨,放眼河南四周,卢龙、河东、平卢、凤翔、荆南,全是自己的敌人,曾经以为的铁杆盟友王建都在蠢蠢欲动,再加上一个淮南,这叫梁王如何不头疼?再凶猛的老虎,也架不住群狼撕咬不是?
该死的袁象先,该死的蒋玄晖,真会挑时候啊!
梁王很想狠下心来处理袁蒋二人,可是,再一琢磨,还真没法下得去手!袁象先是自己的外甥,素来善讨自己欢心,袁氏又是宋州豪族,是支持自己立身的重要支柱,动了袁象先,不说感情上过不去,光是河南众豪门是否还会支持自己,就得重新掂量掂量。至于蒋玄晖,那是自家乡党,是少时起便于微末之间跟随自己从军的好弟兄,真要杀了他,如何向老部下们交代?
反过来再一想,抛开二人求财的私心不提,煽动淮南内乱,怎么说也算不得大过,若是前两年间,甚至还当论功。只不过,现在可真不是时候啊!
梁王内心里反复纠结,其实已经不太想追究袁蒋二人之过了,这份心思节堂上众人都慢慢领悟过来。敬翔和李振都在琢磨着怎么帮袁蒋二人转圜之际,建武军节度使朱友宁在旁边插言道:“叔王,其实此事也没什么大罪过,淮南若敢兴兵,咱们扫平了便是。叔王也不必太过苛责他们,某以为他二人大抵不过是为求财罢了。听说此二人在河北之时,便擅长营生,也曾为咱们宣武得过许多战马,叔王念在他二人有功,便饶了他们这一遭罢。”
这话一出口,敬翔和李振心里都是大惊,暗道朱家子侄果然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也不知袁象先和蒋玄晖哪里得罪了朱友宁,竟遭此人落井下石。
果然,梁王奔来还打算宽宥袁蒋二人,听了这话后却脸色沉了下来。朱友宁这话听上去是在为袁象先和蒋玄晖开脱,实则是提醒梁王,这两个家伙为了谋财,当年就曾经与卢龙私下里沟通,这次挑动淮南内乱的事情,说不定和卢龙那边也有些关系!
梁王闷声道:“少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朱友宁躬身应道:“是。”
敬翔和李振心中暗叹,袁象先和蒋玄晖今番要遭难了。
梁王摆了摆手,又道:“暂且不说这些腌臜事,先说说究竟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兴绪,你先说。”
李振低头想了片刻,理了理头绪后道:“如今局面确乎有些危险,但咱们自己个儿不能乱。淮南杨行密虽有北寇之心,但某以为却非急务。淮南兵少,又向习水战,若是果然北犯,只消令宽仁将军和峻葔将军严加防范便是。”
杨师厚和李晖二人的统兵才能,已经在去年直捣宣州一役中有所证明,二人如今也成为了宣武军中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李振说他们能够顶住淮南兵的进攻,并非虚言,这是节堂所有人都承认的公论。
“除了兵来将挡之外,咱们还需知道,淮南自来便与吴越不睦,双方争战已近十年,其仇怨不亚于咱们与河东。只消殿下修书一封,送与钱镏,与其相约共同攻打淮南,想必钱镏没有理由不答允。哪怕钱镏并不真个出兵,咱们只需将此事宣扬开去,杨行密知道了之后,恐怕就不敢兴兵北犯了。如此,则淮南无忧。”
“再说淄青。有通美将军坐镇兖州,平卢军不可能有西顾寸进的机会,唯一可虑者,只在卢龙骑兵。前些时日,咱们派往淄青的骑兵败了,不过此为以少击多之故,非战之罪。只需知会通美将军,咬牙顶上三个月,待秦州下一批战马长成之后,淄青战局便可大大缓解。”通美是葛从周的表字,葛从周的军事才能不需解释,由他领兵,足可托付一方。
“至于西川王建,某以为,且放他入山南与赵氏兄弟争斗也好,如今的关键不在山南,不在淄青,不在关内,更不在淮泗。三晋之地自古为表里山河,坐拥天下形胜,只要一战而定河东,咱们宣武才算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其余诸藩皆不在话下。”(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转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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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振的一席话条理十分清楚,各处应对都有方略,说得众人都是不住点头。
梁王赞道:“不愧是某之肱骨!”然后又问:“然则河北如何?”
李振道:“河东为近忧,河北为远虑,目下只能先顾近忧,待扫平河东,再做进兵河北的打算。”
梁王叹道:“难道就容许李诚中猖獗下去?”
众人默然。
卢龙这两年迅速崛起,李诚中不仅收复了整个河北之地,还到处出兵招惹宣武,淄青方向能够见到卢龙军,河东方向同样能见到卢龙军,而且听说卢龙还在秘密联络吴越和凤翔,到处挑动是非,弄得梁王常常顾此失彼,极为令人讨厌。
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出兵河北的打算,除了实在顾不过来外,地形所限也是重要原因。河北地势平坦开阔,对骑兵作战极为有利,想要抗衡卢龙骑兵,就必须集结一支至少能够与之相持的骑兵。光化年间,为了对抗八千霸都骑,梁王几乎把家底子全掏出来,也才拼凑出四千骑兵。如今地盘大了,树敌多了,再想像当年那样拼凑骑兵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必须依靠兵力优势作战。当年宣武军还能找到魏博、成德之流带路党,现在整个河北都在卢龙治下,这需要多少兵力往里填?虽说宣武还控制着相州、卫州部分地区,算是在大河北岸打下了钉子,但十多万、甚至二十万大军的渡河,又该怎么去组织?而一旦过河,更大的问题又会接踵而至,怎么样隔着这条大河保证数十万大军的供应?
上述问题光是想一想。就足够令人头疼。梁王开始后悔起当年没有一鼓而下幽州了,若是当时能够彻底扫平河北,哪里会出现如今这么多问题?可是……当年放弃河北攻势而抽兵西入长安的策略,又能谈得上不好么?宣武稳坐天下藩镇霸主的交椅,可全是因为当年的那次选择啊……
梁王皱眉苦思,堂下鸦雀无声。他的头绪又开始混乱了,于是再次望向诸文武,希望能够听到更好的建议。
只是就连李振都没有什么好计策,别人又能相处什么点子来呢?梁王扫视节堂上的十多名心腹文武,最后看向了敬翔。
“子振。孤也知道,如今顾及不过来李诚中小儿,但孤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却不知子振何以教孤?”
敬翔心念电转,他其实已经心有所得多日了,而且方略近乎成熟,只因为怕触怒了梁王,便始终藏在心里,一直找不到机会进献。如今看来,这会是一个好机会么?
“哦?子振似有所得?且说将出来,不要有顾虑!”梁王期望的看着敬翔。
敬翔咬了咬牙,心头一横。终于开口了:“殿下,却不知殿下是否有效齐桓之意?”
“齐桓?”梁王讶然,注视着敬翔,等他解释。
“不错。正是桓公。”话既然已经出了口,敬翔便不再犹豫,目光炯炯。回视梁王。
春秋时,公子小白继齐国第十五任国君,是为桓公。在齐桓公的统治下,齐国逐渐强盛,后来以“尊王攘夷”的旗号,会盟诸侯,成为史载中的第一位霸主。
梁王虽然起自黄巢乱军之中,但并不是个没有一点学识的大老粗。祖朱信、父朱诚,都在村中私塾担任教师,以教童子儒业为生。朱全忠幼时便受父亲熏陶,识字读书,长成后虽然成了市井泼皮,但却与其他泼皮不同,是个有文化的泼皮。因此,齐桓公的故事他一听就懂。
敬翔让他效桓公旧事,并不是说让他学习齐桓公内修政治、外伐夷狄,也不是说让他去争当所谓的诸藩霸主——宣武早就是了,不需要再去争取。敬翔的真正用意是点醒他,让他暂缓谋朝篡位的心思,用天子的名号,将天下藩镇团结起来,稳固宣武当前的地位,扭转四处交战的不利局面。
怎么样团结天下藩镇?会盟天下诸侯,效桓公尔!要做到这一步,首先是要尊王,重新树起李唐皇室的旗号;其次是要真正推行“效战国”之策,将土地分封出去,承认列国之治。只要完成了这两步,梁王相信,宣武当前面临的困境立刻就能够得到扭转,四战之地也再非负担,反而能够成为“四通之地”!
能够成为一国之君,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如果不是梁王还梦想着称帝,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试问天下,有那个藩镇能够挡得住如此诱惑?
眼见梁王沉默不语,敬翔加重语气道:“效桓公旧事,会盟诸侯,还可北伐夷狄!”
这句话,令梁王更加砰然心动。当年齐桓公尊王攘夷,尊的是周天子,攘的是夷狄。北击山戎,难伐楚蛮,最终成就一代霸业,号令所向,诸侯无有不从。谁敢不从,就召集天下诸侯打谁!
让梁王心动的是,所谓夷狄,眼前的河东不就是其中之一么?众所周知,晋王李克用本姓朱邪,为沙陀人,除了晋王本人以外,河东大将中至少一半都出自沙陀。沙陀又名处月,为西突厥一部,再往上追溯,河东大将们都是匈奴!
“怎么做?”梁王大感兴趣,向敬翔问策。
“大封天下,会盟东都,北伐河东!”敬翔十分郑重的吐出了十二个字。这十二个字虽然很短,却意味着宣武的策略将发生重大的改变,对于天下形势的影响,将起到根本性的作用。
敬翔的话音刚落,没等梁王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