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羁-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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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也在路上揉得不成样子,但不愿有什么失礼处,也不肯扶着李德全的手,咬牙走得额上直冒冷汗。
走了不远,甬道两侧相对的又是两道门,东侧上书“月华门”,西侧上书“遵义门”,我正心中憎恨这一道道的门,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遵义门内向外走出一行人,门禁侍卫早已整齐半跪行礼道:“怡亲王
为首那个戴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大帽子,也是素白孝服的身影背着手低着头走出来,先看见李德全,正要开口,眼神转到我身上,乌黑的眸子突然像被什么点亮了,呆望着我。大概身体的疲劳影响了头脑的反应速度,我早已抬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一动不动的也只好呆望着。周围是漫天漫地的白雪、白孝服、白色经幡,我的感觉却又像回到了夏天的蒙古高原,温暖得灼热。
“凌儿……”胤祥走过来,越来越快,把手放到我双肩上,隔得很近的端详我,刚刚在笑,却又很快沉下了脸:“脸色这么差,累坏了吧?”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怒道:“叫他有种朝我来啊,这么折腾你算什么好汉?从西宁回来这才走了几天?你脚上的伤怎么样?”
胤祥像是会发热,和他隔得近时,四周的寒意无形中全都变成了水蒸气散发走了,让我眼前有些雾蒙蒙的,努力向他笑道:“还好,不过……是有些累。”
胤祥浓眉微皱,有些忧虑的看着我,小声说:“没事了,现在都好了……赶紧去歇着吧,叫太医来看看。我还得去乾清宫……”
他转头问:“李德全,拨了服侍的人没有?”
“喳!回怡亲王,皇上吩咐拨了两个宫女,两名苏拉小太监。”
胤祥想了想,微微笑了一下:“你就住养心殿后殿,也缺不了什么……”
他微笑的时候,我看见他眼角居然已经浮起浅浅的皱纹,心里一酸,连忙低下头来。
“去吧,明天……我明天再来看你。”又静了几秒钟,胤祥才侧身,让李德全带我进去,而他自己仍带着人横穿甬道,进了月华门
我跟着李德全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胤祥果然站在那门下看着我。月华门后就是乾清宫前的广场,从这边看过去,胤祥身后空荡荡的飞舞着都是一片白色,气象峥嵘的乾清宫冷漠的站在远处,见我看他,胤祥朝我挥挥手,示意我走,他的笑容有一种安抚人心的能力,我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
“皇上在前殿议事,姑娘,咱们直接从侧边儿小门进后殿,就不走养心门了。”李德全说话间低头觑着眼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我有些茫然的随他穿行一阵,进到一片有亭台花园的中庭,养心殿后殿坐南向北,虽是寝宫,但规制不小。进了正堂,我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李德全直接把我领进了最西面的房间,这是一出三进的卧室,因在丧期都把布置换了白色,连瓷器也都用了颜色素净的青花瓷,看起来不算豪华,但器具材质无不显着低调的皇家高贵气度。
“公公,这……我住这里?不太妥当吧?”
“这是皇上吩咐的,怎会不妥当呢?姑娘请放心歇息,不信你看里头琴桌,还摆着皇上特意吩咐放在那里的琴呢,说是姑娘你的!”李德全笑道。说完,他也不管我的反应了,直接往外叫人打热水来,又对我说:“拨给姑娘的宫女太监在外头等着,我这就去叫他们来磕头,再打水服侍您沐浴更衣……”
我的琴?惊喜转身,白色天鹅绒的帷幕是贡品,里头又有银白缀玉结子璎珞锦缎做帘子覆着一面大玻璃座镜权做屏风,绕过镜子,方是两进深的卧室,梳妆台前果然放着一盏小小琴桌,上面端端正正摆着邬先生送我的琴。康熙六十年,胤?战事大捷回京之后,我深感前途未卜,不知又要怎么辗转才能安定下来,不想让这把珍贵的琴再次重复失落在路途中的危险,于是托年羹尧仍把琴带回京城,请邬先生暂时替我保管。
琴桌上方,挂着那副踏雪赏梅的画,“不为繁华易素心,不为繁华易素心……”我抚摩着画中人雪白丰盈的面颊,喃喃念道,“如今呢?”十年过去了,我是否早已满脸风霜?十年分离,五年没有见面,世途多艰,那爱……是否也时移事异?
不管怎么样,这琴在,邬先生的画在,总算是……到家了吗?
慢慢坐到床上,忍不住拿两只手捏紧两个血管里跳动得像要爆炸的脚踝,身体自然的蜷成一团,我尚未完全放下的心丝毫不能抵抗如此放松的姿势带来的诱惑,这种情形好象以前也发生过——眼前一黑,昏睡过去。在知觉消失的前一刻,好象还听见了李德全在说什么……
周围好象总是有人走动,又有人在轻声说话,我努力的听,也听不见那说的是什么,急得全身都痛,这时又有人来拉我的脚,虽然动作很轻、很轻,但我的左足踝分外敏感——有人看到了我的小金锁,有人要抢走它!
“不要!”我猛的一蹬,浑身是汗的挣扎醒来,一个人刚刚抬起头来,关注的看着我,一双大手还捏着我的双脚泡在热水里,却被我挣扎时溅起来的水泼得孝服前襟全湿了。他见我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低头也看看自己被弄湿的衣襟,却心情很好的向我笑起来。
“……皇上?”我连忙想收回脚,他却用力握住我的脚踝不让我动,假意压低声音凶狠的“威胁”说:“你叫我什么?再不好好叫一声,看我饶不饶你!”
他根本不是一个会“凶”的人,把恼怒摆在脸上还真不习惯,说着,自己倒又笑了。
“胤?……”我也笑了,但脸上热乎乎一片,不知道哪里来的全是泪水。
“又哭又笑,不害臊……”胤?笑着逗我,轻轻捏捏我的脚,他身后,李德全大概是听见了动静过来,刚从纱幕后伸个头进来要问,一见我们这场景,吓得飞快缩回脖子。
“李德全!”胤?叫了一声,安抚的向我笑笑,站起来,“你这老奴才!跑什么?给朕回来!”
“哎!老奴在,老奴没跑……”李德全连忙又踮着脚尖走进来,“老奴是瞧着屋里头闷,去开开外头窗户去去炭气……”一边说着,一边拿个手巾擦胤?前襟的水。
“得了得了!”胤?挥手拂开他,自己把外头孝服脱了扔到一旁,露出里面穿的灰府绸面银鼠里家常便服,问道“办的事儿呢?”
“喳!因皇上有命,各位王爷、贝勒、贝子们都在乾清宫前结庐守灵,太医们都不敢懈怠,日夜换着班儿当值,如今太医院孙医正、韩医正都在……”
“行了,就传他们两个来。”胤?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亲自去传,仍带着从隆宗门这边儿过来,不要拣近路过乾清门走,听见了?”
“喳!”李德全连忙磕了个头,又说:“回皇上,热水和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请旨,是不是就摆在这外间儿?”
“嗯,摆进来吧。”胤?又转身过来,漫不经心的说着,拿起鞋子往我脚上套。
“喳!老奴这就去太医院。”李德全刚要爬起来,又看到胤?的动作,连头也不敢再抬高些了,就那么躬着腰退了出去。
尘世羁 第一卷 第55章
泡在微烫的热水里,全身的酸痛缓解不少,更加昏昏欲睡,宫里规矩细,浴桶底下还放着一个很大的浴盆,洗过一遍的水拔掉浴桶下面的木塞子就可以放出去换掉,我嫌十天来奔波得全身脏兮兮,换了好几遍水。太监还在往外抬换水的浴盆,我正趴在桶沿由着宫女替我梳通头发,胤?在外面看折子,李德全突然匆匆跑回来,还没说话胤?就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人呢?”
“启禀皇上,奴才请了两位太医刚出太医院,廉亲王和十贝子爷的人也过来叫太医,说老庄亲王积食,肚子胀的难受,十贝子又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东西,也闹肚子,把孙医正、韩医正,和当值的太医都叫过去啦,十贝子说身子不好,嚷着要回府去,现在乾清宫前头,十三爷和十七爷在帮着劝解,叫老奴来向皇上请个主意……”
没有声音,李德全回完了话,刚才还跑得呼呼的,现在连大气也没听见喘一声,连给我梳头的小宫女也不由停了下来,气氛骤然冷却,看不见也知道,胤?那淡淡没有表情的样子,正是这极度压迫感的来源。
“哦?既然都是饮食上不节制闹的,传朕的话,按宫里头老规矩,本该进‘冰室’败火的,但有圣祖爷热孝在身,每日三次的哭祭断不可少,那就……让庄亲王和十贝子明儿个禁食一天,照常守灵。”在非常有威慑力的几秒钟静默之后,胤?开口前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说话间也是云淡风轻。
“啊?……喳!”李德全惊道,慌忙磕了个响头,又问,“请皇上旨,是否仍请两位太医过来?”
“这个自然。”
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结庐守灵”,每日三遍哭祭,还整天不给吃饭……毕竟那都是平日里最养尊处优的皇室至亲,如何吃得这个苦?我正为胤?那轻轻一笑有些发寒,听见还要把太医从那边“请”过来,也有些着慌,不顾自己这个样子,就向外面说道:“皇上!还是……不要请太医了,奴婢又没有生病,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
又是安静。
“你脚上都肿起来了,不看看怎么好?”胤?的声音仿佛有了表情,不再那么清淡、干巴巴的了,我松了一口气,连忙说:“回皇上,连骑了这么多天的马,自然有点不适,先前在西宁时那位京城姚大夫配的药酒还有,奴婢自己搽两天就好了。”
刚说完,突然又觉得不妥:那姚大夫是九阿哥请的,药酒是十四阿哥帮我搽过的……这么一想,加上全身泡在热水里,额上便有些冒汗,只好又说话岔开:“庄亲王爷和十贝子都是天皇贵胄,自然应该先诊治,这么着请太医过来,奴婢如何受得起?叫人家知道了……不但奴婢有罪,于皇上圣明……也不太好啊。”
自觉多言,之前心里想到的种种不安处更涌上心头,说到后来,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胤?却也没回答,众人越发连气也不敢出了,我不安的在水底下捏着手,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很多话?
重重曳地的天鹅绒帷幕一闪,胤?已经站到我面前,目光灼灼,低头看我。
“皇上……”
“别奴婢奴婢的叫……李德全!太医今晚就罢了,叫他们明儿个一早再来给你主子请脉。”胤?提高声音对外面说,又朝两名宫女微微转头示意,还拿着梳子的小宫女慌忙磕头出去了。
“今后就是在外头,也不准自称奴婢。知道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动手把座镜前覆着的锦缎掀起来挂在两边,那缀了白玉的璎珞串儿碰在镜面上,脆生生叮当做响,撩拨得人心里乱成一片。
不是奴婢,就是“臣妾”,可我现在……
来不及讨论这个问题了,胤?再转身过来,已经是一脸坏笑,伸手往水里来捞我。
“朕多少日子都没睡个好觉了,来,给朕抱着,让朕安心睡一觉。”
吃惊之下不及反应,想起我和他的第一个夜晚,也是从浴桶里捞起来的,在京郊无人打扰的凌晨,那种疯狂的亲昵暧昧气息湿淋淋缠绕不去……不由得浑身都软了。
“别……外头还有人呢……”我胡乱推脱道,却听得声音颤巍巍、娇滴滴,反成“欲拒还迎”,自己倒羞得抬不起头来。
“奴才们不妨事……凌儿你看……”
被水汽蒸过,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