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羁-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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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
众人默然散去,各行其职,胤?转身叫一直在廊下乖乖坐地的多吉把我抬回房去,多吉果然连人带椅把我运了回屋子,胤?才向我笑道:“凌儿,你这不像是为着体恤人,倒是为着依然深恨九哥呢!”
“你恨九哥是自然的,我们兄弟,就连八哥在内,在这事儿上没有一个不责怪他的。亲眼见了的,就是再过个几十年,谁能忘记?”胤?并不在意我的沉默,自己陷入了回忆:“就像见到一对儿稀世的宝物,虽不是自己的,但亲眼见她被人摔坏了、污损了,那叫一个心痛!怪不得十三哥想打人……”他自嘲的摇摇头,看着窗外道。
“可是这么些年,四哥对你自不必说,抗旨藏你这一条,我是很佩服四哥的;我多瞧见的,只有九哥,你在他心里头,都煎熬成了一块心魔,任谁都碰不得。你想想,他又是痛悔伤你,又怕你恨他,爱而不得,想补偿你都无处可寻,若换成是我,真不知该如何熬日子?或许真只能像他前些年那样,天天醉死在‘花冢’罢了。”
胤?抚胸浩叹,好象又变回到十年前那个少年:“贪、嗔、痴,爱别离,人心之苦,就是西天佛祖慈航普度,只怕也难!都是冤孽罢了……”
他一番感慨,我倒笑了:“十四爷挖我伤疤句句见血,好兴致啊!”
胤?转身认真看我:“可你这不是笑了吗?我就知道,你这样聪明人儿,还有什么心结难解?最痴的其实是我那两位哥哥——那大夫和厨子,既辛辛苦苦请来了,总不能叫他们白跑一趟,我自会重加犒赏就是了,今晚换药,我就让姚大夫来替你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好得快些。”
“这些自然是大将军王做主。对了,凌儿恭喜大将军王了。”我见丫鬟们张罗好都已退出在外,淡淡的道。
“什么?这是从何说起?何喜之有?”胤?愕然。
“今天大将军王心情很好的样子,想必不是为了军事顺利吧?十四爷要留着我,连八爷九爷都不敢向你要人,只好帮着你安顿我,这说明,十四爷已然自立,连八爷九爷也要倚重你。所以,这一切根本不是凌儿的面子,都是大将军王的面子才对!”随随便便说完,端茶轻抿一口,等着他的反应。
果然,胤?正色凝目向我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向远处想了想,一拍桌子笑道:“好个凌儿,这几个月,今天才算听见你说话了!”
“大将军王拥兵自重,足以制衡四爷和八爷双方,我不过是其中小小一枚卒子,还不至于糊涂到不知道自己轻重。只请大将军王放心行事,莫要阻拦四爷与凌儿通个平安消息,这对十四爷平叛大业实在无甚关碍的。”
“哦?你以为我这般小心眼?唉!我胤?竟如此这般被你看轻,真是羞愧无地!”他半真半假的笑道,“我说你是从什么仙山修炼了来的吧?娇滴滴一个江南女儿,在西北草原蛮荒之地不知受了多少苦,却丝毫不见风霜,倒更见清俊出尘了,我瞧着都纳罕。只是,你这冷眼度人,评说世事未免太毒了些……”
胤?又摇头叹息:“叫四哥怎么能不疼你?……你放心,这次胡师爷回来得快,是九哥催的,九哥是怕你在我这个粗人这里委屈了,所以什么都没来得及,先搬了半个贝勒府给你,回头还要收拾些精细之物再送一次来,请四哥赏画大概也就延后了几日,你瞧着罢,四哥那边不出这几天一定会有消息。凌儿,你可别再冤枉我了。”
与胤?开诚布公说开了,心中更放下许多,我的命运和这个时代许多人的命运一样,是牵连在他们兄弟命运之后的,我无意苛求。
当晚,胤?给我换药,解开我的右脚请那位大夫看了一下,只说左脚和右脚伤势完全相同。这名医果然还有新办法,当即取了一瓶药酒,说是每天换药时用药酒把伤处搽至发热再上药绑扎,可加快痊愈,避免留下严重的病根,又另外开了一副内服的药。送走大夫,胤?立刻张罗人去煎药,自己就动手给我搽那药酒。
此时我脚上早已消肿,感觉灵敏许多,里面骨头生长和淤血的疼痛时时能感受得到,的确十分苦恼,药酒搽到脚上,热热的摩挲一阵,好象舒服不少,但却尴尬得很。以前换药,只是把药包扎在内,时间很短,所以我还没什么感觉。虽然知道清代是封建统治的顶峰,人们对于女子所谓贞洁的要求已经达到变态的程度,女子的脚更是万万不能被陌生男子看到的,但我毕竟对这些古代思想没什么感觉,加上多年在作风豪迈的草原上生活,又是出于这种没有选择的情况,所以一直对被胤?看到脚这个问题无所谓。直到今天。
换药时,照例不许任何人在旁,两盏灯烛放在炕桌上,胤?坐在炕下凳子上,抬高了我的脚放在他腿上,将药酒在手心搓热,然后用手在我脚踝和脚上反复揉搓,直搽得皮肤微微发烫。被他手整个包覆时,只觉得脚上温热麻痒入骨,痛感全消,生理上自然的舒适感让人眼涩心跳。我只好祈祷胤?一直不要抬头看我,因为我不但脸烫得厉害,连耳根都在发烧。
“凌儿……”胤?捧着我双脚,抬头正要说什么,我原本十分窘迫,却看到烛光下,他目光温柔,也满脸迷惘,心中大惊,顿时清醒。
胤?注视我一会,低头再次细看我左踝上的金锁,低声笑道:“凌、?……你可知道?这个?,原本是我的名字……”
我越发不知所措,他却深深呼吸,迅速拿过一边连瓶在热水中温好的药膏,用白布给我上药绑扎,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呵呵,九哥不知道该多羡慕我……四哥真好福气。”
细细绑扎好,让我双脚捂回热被褥里,胤?转身两步像要出门,却又转身回到我面前,吓得我心脏险些罢工,但他只拿手背轻轻碰了碰我的脸:“瞧瞧,脸怎么烫成这样儿?可别病了……凌儿,你放心,我不会像九哥那样的,我胤?是君子,你可不能再看轻我了,呵呵……”
说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吩咐着丫鬟进来收拾,只听靴子重重踩在雪上,很快就去得远了。
我心跳得虚脱般倒回炕上,迷迷糊糊一夜只觉面颊滚烫不褪。
尘世羁 第一卷 第49章
说是快有消息,可一个多月过去,看看春节将至,随着八阿哥大张旗鼓送给大将军王劳军的钱粮衣物,九阿哥说是给我过年用的东西都运进了府,雍亲王府、年羹尧或者李卫的人仍然一点影儿也不见。我知道胤?在看着我的反应,只好安慰自己,这肯定是为了避免让十四阿哥认为我对胤?有多么重要,都是应该的,自己又多寻些消遣打发时间,静静看着人们模仿京城过年习俗换桃符、在西宁城中办庙会,热热闹闹办起了节庆。
大年三十,一大早又飘起了小雪,人们多用大红金粉的装饰,与连日的积雪形成色彩上的喜庆对比。我在草原上习惯了时常自由跑动,这几个月未免觉得闷在这小院子里久了,自从活动的限制被渐渐放松之后,就经常坐了小轿在西宁城内四处看看,今天倒也有这个兴致,于是叫上胤?命人给我备的小轿,往庙会一带逛去,虽然多吉十分妨碍道路交通,但他一刻不肯离开我,也没有办法,就这么累累赘赘四处看了一眼。庙会做得十分粗糙,在那周围喧嚷的也多是驻在本地的士兵,看了一阵,索然无味,正想回去,远处一阵低低的喧哗声传来,马蹄整齐的踏在每天清扫积雪的石板路上得得作响,抬轿的人知道是进出城的不知哪个队伍来了,自觉避让到路边暂停了下来。
“陕甘总督年大人亲自押运粮草来了!粮车从东门、北门进城!速报大将军王!”
一个骑兵一边口头通传,一边带着几个人匆匆打马奔过,后面紧跟着就听到马队的齐整步履。我连忙掀起帘子,远远见一个人带着小队士兵打马碎步向这边而来,着一身整齐的蓝缎铁?金云龙盔甲,罩一件简简单单黑色大氅挡雪,头上肩上都是雪片,很快来得近了。
年羹尧微微带笑,神态颇有些倨傲,也不看人,但多吉太招眼了,他一眼看见多吉,就一眼看见了我,惊讶得立刻勒马。我见他作势就要下马,连忙摇摇手阻止,放下了轿帘。
听声音,他们很快又走了过去,待他们去远,我才让人重新起轿出发,一直跟着我的一个丫鬟颇有眼色,立刻低声问我:“主子这就回府吗?”
“不急着回去,到四周看看人家过年的装饰倒怪有趣的,再走走吧。”
直到午饭时间,我才不紧不慢回去了,胤?正在房中催人四处去找我,一见我回来就笑道:“可算回来了!今天怎么这般好兴致?九哥送来的食材难得,我叫大师傅收拾了一桌子最精致的南方菜,点心是画儿似的的鹅油虾饺,再热,就不好吃了!”
“大将军王今天更好兴致,怎么大中午的来陪凌儿吃饭?”我的惊讶倒也是真的,因为他中午向来都很忙,更不会来看我,何况今天年羹尧送粮草来了,他应该去招待年羹尧才对。
“呵呵,今儿个大年三十,本来叫了个戏班子来唱三夜,今儿晚上我怎么也该陪给你过个年的,但今天陕甘总督年羹尧送粮草来了,晚上我要与众将士陪年将军听戏过年,诸多不便,竟要让你一个人过除夕了,我十分过意不去啊!所以,特意温了一壶好酒先道个不是来,还请姑娘莫要委屈。”
“大将军王折杀我了,倒是凌儿耽误了您的大事要紧!”他客气,我连忙更加刻意客气,话说完,两个人都别扭,不由得又笑了。于是随意寒暄几句,他照例看着我吃几口菜,说几句话,我就想着他也该走了。
按这时期规矩,男女本来不应该一同吃饭的,只有直系亲属上下辈才不受限制,但对客人特殊的也有一些礼节,胤?十分讲究,所以说起来时常陪我用晚膳,其实只是礼节上看看,喝杯酒,说说话就走,大家还是各自吃饭。但今天他十分罗嗦,竟然喝过酒还不走,罕有的谈笑风生,心情似乎大好。
联想到年羹尧也是好心情的样子,我总觉得不太正常。现在胤?不可能来真正影响这军事,稍有妥协是肯定的,总不可能双方皆大欢喜吧?难道年羹尧已经不是胤?的“代言人”了?这不可能。
“……这次年羹尧回京述职,见到八哥九哥,九哥说他在川滇一带兵多年,滇药最是治伤灵验,九哥竟托他也帮着找找什么川滇一带的好方子给你治伤,呵呵,急病乱投医,我看你这脚痛是伤,九哥的心痛才伤得重呐!”
我略有些猜想,当下皱眉不语,胤?大概看看说得差不多了,起身吩咐周围的人一些照顾我的琐事,仍然笑着离去了。
除夕夜,雪未停,寒冷的空气中传来戏台上铿铿锵锵锣鼓声,院中虽然红烛宫灯张挂,雪下却依然显得清冷。屋里摆了满满一桌酒菜,我招呼丫鬟们一起吃,她们正在推脱扭捏时,守在门口的士兵放了一个老妈子匆匆来报,说大将军王请我过去一道听戏,我想这人中午才说我不便去,现在又来请,不知是故意作弄我,还是自己心意多变?总之我懒得伺候他,于是客气几句,让他们代我转致谢意,我就不去了。
不一会,一个平日里我经常见到在胤?身边跟随的军官又匆匆赶来,也不便进门,就在外头雪地里行单膝跪礼道:“……大将军王说,年将军因军务繁忙未能来向主子请安,十分不安,特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