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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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忠臣不事二主’,好一个‘岂望再生’!”秦王击掌道,又问“先生肯否为寡人击筑一试,我也愿遂了先生之愿。”
“愿尊大王之命。”
大殿上乐筵排开,宫廷乐师先奏一曲《寿人》。在《寿人》的楚声中,高渐离被扶至案前坐下,他用手移动了一下案几上的筑,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他想起了虞丘台,知道这一切均在按虞丘台的主意在进行,只是没想到事起仓促,敷纹不知怎样了?这,他再也顾不到了,更想不到的是,赵成竟会这么狠毒!
高渐离先击了一曲郑卫之声,又击《五行》。再击,则是一首新曲,他和歌曰:
“筑兮筑兮归来将,缘何今日兮登斯堂。时不济兮命乖张,今日哭汝兮蒙尘壤。
燕赵之远兮渺神茫,故土一别兮再不得望。王子知遇兮无以为报,故旧寥落兮余何得以长。
手抚君兮君可知?君不知兮奈何是?筑兮筑兮日将永,余身独不善兮伤知音。
天高洁兮云有怒,手抚君兮似有所悟。始得今日兮成永唔,长歌当哭兮安所图?……”
歌声高亢激烈,和时下流行的歌曲果然迥异,秦王不觉击节赞赏。
“大王,高渐离有不轨之心。”廷尉李斯进言道。
秦王摆了摆手,作了个由他的手势,他岂不知道此歌中的情绪。
高渐离再次击筑发音,击出的旋律,如有魔附体。那声音清丽悠远,绕梁不去,使听的人完全入迷,随那旋律而心潮澎湃,便不觉入了其道。秦王政击节赞赏,颔首聆听,渐行渐远。近得高渐离案前,一时殿中人都已入了此曲之中。当高渐离感觉到秦王已近在咫尺时(此时真静啊),只见高渐离,猛地执筑在手,使出全身力气,朝嬴政的头部砸去。只可惜没了眼睛,那筑只砸到秦王的右锁骨上。砸的力气之大之狠,即使秦王内穿雁翎软衷甲,也感到自己的锁骨被砸裂了似的。大殿上的人被这一幕惊呆了。秦王猛地跳开,捂住肩痛苦不堪。卫士们一拥而上,刀剑齐下,将高渐离杀死。这时,殿上的人还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只有御史大夫冯劫颇感疑惧,他看了看德和赵成,走上前去执筑在手,顿时明白了一切。他不由得勃然大怒,盯住德和赵成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将那筑“卟”地一下掷到德面前。只见那筑触地的刹那间碎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的铅块。
“来人哪!”冯劫大叫道,指着德和赵成,喝道“将他们拿了!”他的手指因激愤而颤抖起来。
德和赵高均吓得不由得一征,有点不知所措。赵高则惊慌得跪了下去。
“大人,”开始也有点惊慌失措的赵成,立刻镇定下来,“大人!”他提高了嗓音,再一次叫道“这事,你得问中丞大人和傅仰三!”
秦王政抚肩看了一眼赵高,制止住了冯劫,盯住赵成,听他一翻辩解。他是一个何等至尊至慧的人物,当然就明白了一切。心中骂道;“这一班人哪!”“你起来吧。”他对赵高说。然后对德和赵成下旨道:“这事交给你们办了,再要办砸了,看你们有何面目来见寡人!”
傅仰三、扶余子收审后的情况就不去讲了。当赵成得知这一切全是虞丘台刻意做下的时候,不由得浑身一震,立即带领单膺白率众军卒府役扑向兰陵双清楼,但那里已是一座空宅。这一下,把他吓得个不轻,他狠一击掌,那个恨呀!那是猎人和猎物之间,在经过顽强交手之后而失手的恼恨。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个虞丘台才是一个真正的对手,才是一个不可预料,且又不知有何背景的可怕人物?自己一个侍御史,一个自视甚高的大秦干臣,竟没有察觉,十年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一样,沿着他的脊梁骨直往上串,一直寒进他的心里。
车裂傅仰三,扶余子弃于市,高纹必须杀,斩草得除根。虞丘台也查出来了,原来是楚将项燕的幕僚,十年前就安插在咸阳。正是由于他的刺探,使项燕得以整备齐全,击败了李信、蒙恬,使秦二十万大军败于一隅。秦王勃然怒,立即派王翦、蒙武率六十万大军伐楚,在灭楚的过程中,要求他们一定要将虞丘台抓获。经过一年多的激战,终于杀景骐,虏楚王负刍,平江南,项燕自杀,灭了楚国。但虞丘台却没有抓住。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从人间消失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处理高渐离一案上,单膺白与赵成的见解不同。按说单膺白不能参与此事,只是因他是这件事的执行者,在案卷中有他的建言。他认为:傅、余二人,是被虞丘台所利用。一个乐师,一个文化侍从,并无任何背景,顶多也就是犯了错,受点处罚或下狱也就是了。他这意见,德赞成。但赵成不这样想,赵成有他的主张。他认为此案重大,不仅自己,就是整个御史府均无可推卸之责任。虞丘台又没抓住,无法向大王交待。因此他认为,必须要将此案做成铁案,找个替死鬼,来平息大王的愤怒。也为了阻住众口,当然也是给大王一个台阶下。他太了解秦王了,出了这样一个惊天大案,大王怎样才能赦免御史府而不招致非议?比如当年兄长,差一点就栽在……。好在大王对肱股之臣有时也会网开一面,只是蒙毅之流之口,却是不能不搪塞的。世上有些事,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如果一个人不能去意会另一个人的思想,那这个人就是一个十足的蠢才,单膺白就是这样一个蠢才。对高纹的处理也一样,单膺白也这样写道:高纹一个孩子,什么也不知晓,因而不必处置。赵成又认为这极其愚蠢。对于御史府中人,宽容良善乃是第一要不得的品质,一错再错,均在宽容。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朝廷的不忠。人不毒,干不了大事,斩草不除根,遗患无穷。为此,他和德有了分岐。后来他将自己的意见说与德听,让德接收了他的主张。
高纹留给龙应奎、单膺白的印象太深了,加上玄冰十三壬的砥砺,鹰瞵鹗视,特别精神,是个习剑的好材料。高渐离一犯事,她就被带到御史府,龙应奎和单膺白都不想让她死。当然他们的目的不同,单膺白只是按律办事,龙应奎则是想用她来练功。当他获知赵成必杀高纹时,曾央求过赵成,但赵成是个不询私情的人,又下定了决心要杀高纹。龙应奎见此路走不通,又是这种事,上不得台面,只能在私下里讲。因此,龙应奎只得收了这个心,也才真正有了惜才之心。想想,如能收得这个弟子,也是凌锋的一大幸事。正是这样想,他才与单膺白去找都尉李由,李由是李斯的公子。由李由引见,见了李斯。正好中尉中司马江左桐风徐徐延龄在。徐延龄知有这样一个孩子,也力劝李斯。李斯平素看重徐延龄,本待训斥李由,听徐延龄力保,才心平气和的来听龙应奎讲。
“大人应该去劝说大王赦免高纹,”龙应奎讲“这是一个难得的习剑奇才,贫士愿以平生之技传授与她,将来必成一流剑士,为大王所用。”
“你就不怕养虎遗患吗?”
“不会的,”单膺白讲“她又不知道她父亲之事。”
“即使知道也不妨,”龙应奎说“我们剑坛上有一种暗蛊之术,再加以骨角犀和醍醐灌顶汤,就可以使其将从前的一切全忘掉。”
“何以用如此歹毒之术!”徐延龄一听此言立即显出一种不屑之色。
“防患于未然。”
“这是一个剑士的所为吗?既要防范,就不要教她就是了!”
“徐将军,徐将军,”李斯忙止住徐延龄,问龙应奎“有这样的事?你能吗?”
“贫士曾学过此技。”
“那我们不妨去看看孩子。”
李斯一看到高纹,立即知道,这孩子决不是高渐离的孩子。因为他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燕太子丹和姜弋的影子,他认定了,这一定是姜弋的孩子。但他不好明说。他不明说,赵成也就不知道,赵成不知道,自然不依,他抗辩道:
“大人,这是钦犯!”
“我还不知道是钦犯,谅一个孩子,你怕她不成!”
“我怕她什么?我只是按律办事!”
“我又不是不禀报大王!”
“那就更留不得她!”
“为什么?”
“大人明察!”
“这——”李斯犹豫了一下,知道赵成没错。但是,这是姜弋的女儿,万一这事被大王知道了,这后果……?他实在没有把握。这样一想,立即吩咐道:“无论如何,等我明天奏明大王后再说。”
第二天,李斯见秦王,他不说高纹是姜弋的女儿,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问题。他只说这孩子是如何如何奇异,曾被一种“玄冰十三壬”的剑功砥砺过,因而长得十分乖巧,有一种不同凡响的气质。秦王不听尤可,一听立即命赵高将高纹带来。赵高奉旨,去御史府提高纹,一路上都在寻思:今日李斯怎么了?怎会为了一个孩子,如此说辞?但是当他一见到高纹,马上感到,这孩子好像在哪儿见过?再仔细细看,才恍然大悟“好个李斯,对,一定是她,这是姜弋的孩子,这一定是姜弋的女儿。”
赵成见到兄长,出于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也出于一种不甘泯灭的表现yu望,他对兄长说:“这孩子绝对不可留,非杀不可,留下她,必为大秦之祸患。”
“你懂什么?你以为今日廷尉大人会为了一个孩子有所不忍吗?”赵高见赵成仍不明白,对他训斥道“这是姜弋的女儿!”
“怎么会是姜弋的女儿?”赵成还是知道姜弋的,只是他没见过姜弋,尚不大明白。
“这你就别管了,这孩子,大王自会定夺。这不是你我可以管得了的。”
兄弟二人带高纹见了秦王,赵高趋步上前,对秦王耳语了几句。秦王不信,侧目李斯。李斯依然一付长者模样。他知道李斯对这一切都清楚,但李斯不明说,就是对他不坦诚。他想起了韩非子的话:“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他对李斯便生出些不满来。高纹来到大殿上,秦王政一见到她,一种情感油然而生,好像见到了姜弋一样。姜弋死在辽东,当时,当他获知这个噩耗时,那一刻,他就感到天蹋地陷一般,好几天都日月无光。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被人掐死了,惨淡之极!一连几天,他都无法忘怀姜弋那静若处子,翩若惊鸿的弱影。姜弋就像一朵《诗》中开在秋天原野上的舜英,那么素雅而洁净地开着淡淡的忧愁,令人动容而哀怜。今日一见高纹,不,是季姬,他对姜弋的爱,一下子又都复苏了。“彼美孟姜兮”,他似乎有点伤感。
“好大的房子,好大的房子哟!”季姬高兴的跑来跑去。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高渐离已经死了。更不知道,这一系列的变故,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她的命运。孩子多天真,尤其是季姬,天真率性,胆儿又大。她看到秦王,被他华丽的服饰弄花了眼,“老伯伯,你好漂亮哦,你比我漂亮。”
这句稚气的话一出,秦王“嗤”地一下乐了。看见秦王心情如此之好,大家都松了口气。“这,嘿,我比她漂亮,哈哈哈,”秦王笑起来“真有你的,我比她漂亮!”他对众大臣说。众大臣们看见秦王如此高兴,也一齐开怀大笑起来。
“是呀!”季姬认真地说“你有这么多珍珠宝贝。”她把一切好看的东西全叫珍珠宝贝。
“那你说,是我好看还是珍珠宝贝好看?”秦王政故意逗她(这也是群臣从未见到过的)。他这一问,还真的把